第二天上午,初三和阿柱往黄家拜访,正为李园寻找教写字的师父而来,正中黄致下怀。
黄致安心让尤复感受下李园拼音的用处,接了帖子,听了阿柱和初三的话,先不回答他们带来的李咎的问候,却道:“初三哪,你跟着你们主人多少日子啦?”
初三如实回答说:“回黄老爷的话,小的跟着主人正好五个月。”
黄致道:“五个月,算来念了几日书?”
初三算了一阵,回道:“每七天有半日可以念书,除去农忙那几日,再加上小的刚来李园那会子没别的事做,大约总计念了十四五天。不过我们平时也是要温习功课的,说不准一共多少天。”
黄致点点头,十四五天学习,温习功课只会让学到的东西更牢固,却不会让学到的东西更多。
“十四五天,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发了蒙的小孩子念十四五天的书,大约是能将论语诵读过半的水平,能认得一二百来个字了。”黄致说着看看尤复,“师兄以为呢?”
尤复道:“还得是认真的孩子,家里不纵容他玩闹,花了心思在读书上,才能如此。换了已经成丁的,或是心有旁骛的,大约还要慢一些。”
黄致点点头,又对初三说道:“你们老爷自有一套教书的方法,先教认字,认完了字才教诗书。我也听了几堂课,你们喜欢读书的人里头,也有已经背完了《论语》和《增广贤文》的,不喜欢读书的,也多少认得几个字。”
初三不解他们的意思,只能赔笑道:“老爷常说因材施教,因小的们也不是读书的料子,并不敢读‘子曰’‘对曰’。老爷于是说‘这也要认得字才好,否则叫你们出去捎个信都怕捎不明白,若是写契书等,难道还要我亲自跟着去不成?’故而命我们不论如何也需将官府常见的文书、契书等认得了。”
黄致不予置评,却提起平时用来打自家学生的戒尺指向挂在墙上的几张帖子:“你来念念这个。”
初三抬头看去,只见墙上挂着好几张写满字的纸,似是正在晾干,上头的字他认得的不多,但是靠着拼音,他也一字一顿地念了下来:“瑷,美玉也。从玉,爱声。暧,其一曰幽暗不明,其一曰隐而不发,从日,爱声……”
这是黄致正在编写的词典,按音序排序,经常会连篇都是不常见的用词。
初三显然还没学到那么多不常见的词,因此他念得磕磕巴巴的,可是他终究还是念下来了。
黄致让他读了两遍,将几页纸取了下来,另换了一页白纸,写了几个大字:“瑷”“暧”“嫒”“噯”等,让初三一一释义。
初三不过才念了两次,竟然就能说出一二,虽不详尽,倒也准确。
尤复叹道:“可知拼音的的确确是个好东西,竟然能让不认得字的人,这么快就读顺了新文章。只不过,如此也只算是认得了,却不算是能写?”
黄致道:“巧了,李贤弟找我正是要说这件事。他家上学都是他亲自教授,因此他家人和他一样,认得字,能写的不多。纵有几个能写的,写出来的字却只是清晰好认罢了,一点风骨也无。他家倒有几个念书的好苗子,若是如此,岂不是耽误了?故而他的小厮今天来找我就为这事。”
解释完了之后,黄致将帖子收起来,写了一封回信,封好火漆交给初三和阿柱带回去:
“你回去和你们家老爷说,多谢他费心想着,我这里一切都好,并无他事。你家老爷交代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已经有了人选,不出三日定会给他办妥,请他放心。另有一事,你们转告你家老爷,今天下午我想引荐我的师兄尤修身与他认识一二。修身先生是奉我师尤公之命前来有要事相询,请你家老爷务必腾出半日与我等。当然如果能在李园小住几日,则更好。详细的事情我我已经写在了帖子里,请你家老爷详鉴。”说罢又让自家书童取几十个赏钱与他们。
初三收好信帖,起身告退。尤复目送他们走了,问道:“这位李先生,还让自家奴仆读书认字写文章,可是奴仆又不能参与科举,读了有什么用?岂不是既耽误了做事,又白添一重郁愤?”
黄致道:“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他,我很喜欢他的答案,所以,就让他亲自回答你。我一向自认为我做到了有教无类。只要是能读书的人,即便家中穷困,我也愿意让他来读书,做些杂货以代替束脩。但是李咎不一样,不管那人能不能读书,他都让人读书。我不如他。”
在黄致家一日一夜,把尤复的好奇心吊到了顶点。下午李咎刚送来请帖邀请他两人登门拜访,尤复就迫不及待地催着黄致收拾好写到一半的书卷去李园。
李咎这日下午正在考核染织陈送来的柜上人。
如今柳记货行的生意已经很大了,染织陈得知李咎未来的打算后,决定将货物分开。家里用的放一个店里,文房用的放一个店里,还有水泥、蜂窝煤等又单列一个店,明年可能还有种子等事,也要单独放出来。
按照染织陈的想法,他还准备将布庄旁边的店盘下来,做成个待客的地方。屋子里全都用李咎捣鼓的新东西装上,什么弹簧床垫弹簧座椅,香皂胭脂,衣衫裙褂等等,都给弄上,以后有什么新鲜东西,也都直接先送到这个待客的店面来。
李咎一愣:“这不就是样板房?”
染织陈就说:“这名儿好啊,就叫样板房。再叫个先生在里头说书,好吃好喝好看好玩好住,什么东西卖不出去?就是得有个极好的掌柜。我觉得三九姑娘顶好,又有主见,又机灵,还会说话。只怕你舍不得她去。”
李咎是无所谓做事情的人是男是女,但是世道就不高兴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暂时李咎还动不得这世道,故而李咎并没下令就让三九去。他找了三九来问,确认三九自己的确并无此意,这才与染织陈说:“你自己大约已经有了人选,别吊胃口啦,你说。”
染织陈就送上了一个名册:“的确有这么几个人选,咱们得选两个人出来,一个去管样板房,一个管杂货店。我管现在的柳记和仓库。另外再找几个人慢慢调理着,以后开文房书肆时就不必再费这老门子劲儿喽,自己培养的人用着还顺手不是……您瞅瞅,这两个小伙子是我想提拔上来的,一个是你们园子里的人,就是阿柱——”
染织陈正说到阿柱呢,初三就来报说黄致、尤复到了。
李咎微微诧异:他俩却来得这般早,比预想的要早了好些时候。无法,李咎只得与染织陈道一声抱歉,让他自行做事去,晚上回来再往底下说。
尤南,李咎通往政权核心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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