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对自己的合作伙伴非常满意。
老实巴交的哑巴就不说了,口不能言就是现阶段最稳妥的特质,而且他本人孤僻的性格无疑又多加了一重保护,在这之外哑巴的细心稳重和相对
染织陈是李咎给自己挑的第一个合作对象,当时他让帮闲带自己去“掌柜最好”的布庄,就在那里遇到了染织陈,事实证明染织陈绝对是个人才。这个“人才”指的不仅仅只是挣钱多,还指的他具备不该问的不问、该做的事一定做好、消息灵通、人脉发达等等各种优秀的品质。
李咎一直强行用“祖上传下来的”解释自己的货品,然而这个借口真的就无懈可击么?看破不说破五个字很难做到,染织陈就做得很好。
染织陈在经商方面的敏锐也算是难得一见。
上次卖香皂,染织陈说要迟几日回来,因为他展示香皂的优势需要时间。不过上次运气好,尤南先给铺陈了一番,这才有了提前回来的事情。
这次卖水泥也是一样,水泥的好处是需要时间发现的,其用法也不简单,加水和开,加石子儿和沙等,都有一定的比例、时间要求和技巧要求。直接扔在店里卖,恐怕迟迟打不开销路。
李咎笑道:“算是问到了点子上。我是这么打算的。第一,那个店铺的墙壁和地面都用水泥泥一遍,水泥糊地糊墙便宜、简单、整洁,虽然不会多精致,但是毕竟咱们做的是行商的批发生意,最重要的是效率高而不是体验好,是以水泥糊地是可行的。这样就可以让前来选货的商贩自行感受水泥的好处。第二,我准备将码头到店里、车马行到店里的路翻修一下,都翻成水泥或水泥石板路。从他们下码头的第一刻起就感受下水泥路的好处。第三,我想和赵县丞说说,用水泥给福善堂、居善所等翻新房屋和道路。”
染织陈闻言,拍拍手掌:“前面两个也罢了,是我们商家的手段。后面这个却如何想来?”
“就当是为了积德,咱们的生意是和千家万户打交道的,所以落个好名声总是好事。而且水泥本来就很便宜,即便咱们不提,早晚县令也要提。等别人主动提起来,我们再去说,就晚啦。不如主动提起来。而且……这些地方是极穷苦的人才聚集的地方,县里的平头百姓看见这里也用得起水泥,他们自然也舍得用的。水泥不是今天用了明天就不用的金贵物件,就是得让人舍得拿去修猪圈、盖茅厕,咱们才能做长久生意。”
听完李咎说的,染织陈也就懂了。
李咎和他合伙,让了利给他,李咎自己却并没有挣钱后花天酒地的打算。李咎的想法,染织陈不懂,却隐约有些感知,只说不上来。要说李咎和县令是一样的人么?表面上确实是一样的,都希望百姓安居乐业、温饱有余,只谈及治理一方的思想说不定还能互相引为知音。
可是他们的内里绝对不同。
……不同就不同,跟着李咎吃肉就行了。
染织陈管着店铺装修的事情,顺手带走了水泥糊店的活儿。至于修路和翻修福善堂等济贫机构的事,那需要李咎自己去谈了,都得县令大人答应且帮忙才行。
两件事都比较着急,是以过了两天,等荒山那边确认土法水泥烧了出来,可以凑合使用之后,李咎主动找到赵笠,请他帮忙搭线,与赵县丞商议修路和翻新济贫机构的事情。
此时已经是正月二十了,赵家正忙着赶制春衫。李咎特意问过了染织陈,最后选了布匹当礼物。摒弃这个时代常见的罗、绫等织物,李咎从仓库择一卷喷绘杏花图案的雪纺、一卷同样图案的硬骨纱——特意选的化纤材质,突出古代天然织物不具备的防皱性,再卷了几卷花红柳绿的纯色金线雪纺,一起送到了赵家。
临出门,老李想想自家院子里还灰头土脸的,姑娘们常穿的衣服都是些蓝灰褐赭的棉麻布,又放出几卷不同颜色的桃花花枝的雪纺,让幺娘和三九给大家分分,做几身漂亮衣服。
赵家之行非常顺利。赵县丞全家都对李咎印象极好:大方洒脱有钱,还能顺道捎一下他家的前程。
赵县丞听明白了李咎的来意,当即茶也不喝了,点心也不吃了,那些美美的布也不看了,给夫人丢下一句“给我留半匹硬骨纱”,就急急忙忙带着李咎去王县令家拜会。
王县令对于他俩登门有些意外,李咎虽然已经猜着“王先生”就是县令,真正见了面,还是免不了假装一下吃惊,几人再打趣寒暄几句,时间就到了黄昏。
王县令家的厨房送上几碟小菜和米饭,三人边吃边商议底下的事情。主要是王县令问,李咎回答,赵县丞敲边鼓,很顺利。
修路和翻新屋舍不算小事,里头还牵扯着地图、计划、地界、户簿等等一大堆事情,但是双方有意,又是好事,就不难谈。
王县令自然是乐意之至,他希望治下百姓少有所养、老有所依,是以才搞了济贫处,主持建了那几个居养堂、福善堂、居善所。每天眼睛一睁,济贫处几个福利机构里头就有几十上百号人要吃喝,米粮又能从哪来?
虽然牙行卖面子,有零散的活计都往那边派,好赖能让济贫处的人有一顿没一顿的不至于饿死,不过,到底青山县太小了,并没有那么多养家糊口的工作。除了顶头几乎人家习惯使唤人外,从中间的地主富商等往下数,家家户户都是自力更生为主,实在有个不凑手的才找人帮忙打打短工。
是以这些福利机构里的人也不过是勉强能活,比外面的叫花子多一个遮雨的棚盖罢了。至于屋舍倾圮,也只能搜刮些棕榈叶、茅草之类的加固。
李咎提出来给济贫处翻新房屋,并且尽量使用济贫处的人力,按照李园的规矩包吃给钱。当然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偷懒躲赖,李咎会派工头驻场。
王县令飞快地算了这笔账,嗨,那些工钱换成最差的米粮能过个把月呢,李咎愿意出这笔工钱,是济贫处的福分,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至于修路就更不必提了,自古来修桥铺路都是大善事。王县令还愁县里的道路七歪八扭,下雨天不是漫灌就是泥水一滩滩的歪七八糟,哪场雨后不得修修补补,想彻彻底底地翻修、加修,缺钱又缺人。李咎规划的那段路加起来总得一里多,而且连通的是码头到内城,真的做成了,就是扎扎实实的便利。
两件事王县令都乐意花大气力去推——他只是动动嘴,赵县丞自然去盯着底下的人做事,出钱出人是李咎的事情,最后落成了,他心里高兴,政绩上也漂亮,百姓得实惠,三全其美。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王县令亲自将二人送到大门外,目送李咎和赵县丞登车去了,还殷殷挥着手。
李咎有点感动。
王县令是科举出身,实打实的进士,无钱打点才只谋了个知县的差事。再怎么没钱人家也是进士,进士送白身和胥吏送到出门登车是什么概念?折节下交。
有这么一个县令在,万事都简单得多。政令帮忙自不必多提,也不必担心本地大户人家合起伙来算计自己。
这场修桥铺路赈济贫困的功劳,也不算白给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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