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母女从阴影下出来了,李咎才看清她的模样:身高大约一米六多点儿,从手指和脖子看着是纤瘦的,而那张脸蛋,真的配得上“荆钗布裙、不掩国色”这八个字。
头发也就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发髻,一点儿装饰也没有;脸也就是洗干净了,一点脂粉和修饰也没有;穿的是臃肿破烂的大棉袄子,不知道多久没清洗过以至于黑的有点反光。
就这样的造型,依然遮不住她的美色。不论是泫然欲泣的双眼,还是微微颤抖的菱唇,又或是恰到好处的鼻梁……都好得恰到好处,组合起来就更是美若天仙。
以至于李咎这个自认自己不是看脸狗的死宅,也愣了一下。
三九心里是极害怕的。
三九本姓赵,因出生时父亲二十岁、母亲十九岁,故而她的名字叫三九。三九五岁就给人做了童养媳,十六岁生下了女儿小莲,二十三岁家中生变故丈夫死了。当地宗族认为她丈夫没有儿子算绝后,家产由叔伯继承,于是叔伯抢走了最后几亩薄田和破瓦屋,准备把她们母女俩卖掉——三九生得太过好看,还会做饭,窑子里肯出二十两买她,这还不是最高的,还有富商愿出三十两。
三九带着小莲逃了出来,准备进城做苦力谋生,不料被一群乞丐抢走了最后一件御寒的衣服和口粮。若非她当机立断将手里的小包袱丢了出去吸引乞丐们去抢,只怕她们母女也会出问题。
这之后两天三九和小莲躲躲藏藏的,希望能找到点活路。然而没什么用处,她们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哪家需要做什么工的人,也没个人给她们做引荐,一时半会儿哪能找到靠谱的人家,倒是差点又被人拐卖到了窑子里。
最后,三九讨水喝时,从农妇口中得知有个鸡毛房可以住进去,只要开春用工钱抵债就行,并且做工时还包饭,三九便动了心思,带着女儿投奔了鸡毛房。
刚看到鸡毛房的时候,三九还有点担忧,担忧会不会是陷阱,担忧会不会被人掳掠走……
她在旁边观察了一阵时间,看见有年纪不等的妇人进出,看起来都是穷苦人,不像是被人欺负的样子。于是三九才敢去叩门,然后就被李咎雇来的牙子记了一笔愿意以工抵债,在契书上画了个指印,分到了妇人房的一个小小的铺位。
她不认字,也不知道契书上写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总之她和女儿现在能有个安安全全、暖暖融融的睡觉的地方了。
三九自进了门起,就在暗中许愿,希望鸡毛房背后的那个老爷千万别是色中饿鬼,千万不要见色起意。
被王得春叫来见老爷时她心里百般不愿意,但是没办法,不得不来。她想用煤灰涂脏脸,但是被王得春看了出来,说老爷不喜欢脏兮兮的人,马上就给她抹掉了。
被李咎盯了这半天,赵三九心里害怕极了。而且李咎的个头,一个打十个,可比路上那些小乞丐、小流氓凶的多,且能一个人操持那么大的家业,只怕也很精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直到小莲从三九背后怯生生地探了一下头又缩回去,李咎才猛地醒过来:“对不住,我自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一时失态,姑娘莫怪。”
三九抬头看了看他,只见他面带微笑,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确实没有做什么动作的样子,又轻声道:“不敢。”
李咎猜测她短时间内绝不会放下警惕,于是也不用好言好语去安抚她,只作公事公办的语气,道:“都会做些什么?认得字儿不成?”
三九如实说道:“不认得字儿,别的都会一点,种地也行,做饭也行,做衣服也行……”想到李咎提到家里还有个小丫头子,又补了一句,“带孩子也行。”
李咎瞟了瞟她的手,一双劳动人民手,满是茧子和皴口,想来也不会是那种到了安逸地方就骄奢淫逸的。
李咎说:“倒是都用得上。那以后你就管带孩子,我们家幺娘,你自己的女儿还有十八郎,就都交给你照管了。再管个做一日三顿饭。还有做衣服……做衣服我也不懂,你们看着办。工钱一样,仍是二十个大子儿,一日包三顿饭,晚上住在我家,不过家里的东西不能弄坏了。你闺女跟你住,她做不了什么事情但也迟不了多少东西,工钱我就不给了,但是给饭吃,再带上她一起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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