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溪小学恰好处于两村的中心,向东是下叶,向西是后溪。
每天放学,从小学的八字大门墙中涌出的学生流,很快就分成了两股支流,一股流向后溪,一股流向下叶,由不同村分成了不同派系。
后溪派小学生有后溪的小头目,下叶派小学生有下叶派的小头目,俩小头目常常会约定黄昏边,以小学八字大门墙为界双方开战,哪派打过八字大门墙界线,就算哪派赢得了胜利。
遂俩派小头目,就组织各自村里的小伙伴们,到地头去捡土坷垃,准备好充足的“弹药”,一俟天黑下来就开战。
后溪派小头目通知我参战的时候,我很坚决地回答他:
“我妈不让我晚上出门的,我也不想打架。”
小头目听了我的说词没表态行还是不行,我想,这又不是学校组织的什么活动,我当然有自由权了!
可当我正吃好晚饭的时候,有个同学在门口叫我:
“喂,喂,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句话!”
我就出门了,我走他也走,走到墙的拐角处,忽然冒出了小头目,还有他的几个帮手,什么话都不说,架起我就走。
他们就这样架着拖着我走,进入了“战场”,小头目这才发话了:
“你想当逃兵?!这怎么行?抓也要把你给抓来参战!”
我听得小头目大喊一声:
“开战!”
小伙伴们就抓起地上早就备战备好的坷垃,冲过小学八字大门墙界线,将坷垃雨点似的扔向下叶派的小学生们。对方抵挡不住猛烈的坷垃雨,顿时溃不成军,节节败退而去。
就在战斗取得完全彻底胜利之前,我中弹了,击中我的并非来自“敌方”的“子弹”,而是来自“自己人”的石块,我的后脑勺血流如注。
我害怕自己的血会流光,就用手摁住后脑勺跑回了家,母亲赶紧从墙角缝里揭下几大块蜘蛛膜敷在我还冒着血的伤口上,终于奇迹般地止住流血了。母亲这才责问我:
“为什么夜晚跑出去跟人打架?!”
我“哇”地哭着,倾诉满腹的委屈:
“不是我要去跟别人打架,是他们硬把我拖去打架的!”
母亲没追问我,究竟是谁那么霸道,硬是把我拖去跟别人打架,只是郑重地告诉我:
“从今开始,你不能再跟他们在一起玩了!必须远远地躲着他们,连话都不能跟他们多说!千万记在心里!”
我受到母亲的教导,就远远躲着村里那小鬼王了,既不是后溪派小学生成员,更不是下叶派小学生成员,而我就是我,从小就喜欢独处。
我就这样独处着高中毕业后,去了砂石厂拉黄沙。
在拉黄沙期间,城里来的那些拉车伙伴,在休息时曾拉我跟他们一起玩扑克牌赢香烟。
在玩牌赢香烟中,他们没一个不悔牌的,想悔就悔,而只我一个绝不许悔一张牌!这让我充分认识到:玩牌靠的不是手气,也不是牌技,而是一场连手势力对弱者的欺压!
为了不给连手势力打压自己的机会,从此我远离了扑克牌,一辈子都再也没有跟别人打过扑克,更不跟人炒麻将,连象棋也不碰。这虽然有些绝对,但确保了我为人独处的一以贯之习惯。
我在上山下乡去了荞麦坞知青点时,带队干部没办法将我安插进已住满知青的房间,是国良主动提出,让我住进他的房间的。
我和他住在一个房间后,得到了他非常热情的相待,烟一块抽,酒一块喝,有肉一块吃,搞得我非常的不好意思:我又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款待?
直至有一天晚饭后,国良用身体挡着房门,不让我外出到别人房间玩,我才明白,他对我好的目的,是想控制我。这让我感到非常的意外和吃惊!
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
两者皆可抛。
我想,国良啊!我跟你连友情都还算不上,你凭什么禁锢我的自由?!
我对国良足足看了五分钟,然后心平气和地跟他说:
“我是欠着你的人情债,你好好算一下,我总共抽了你多少烟喝了你多少酒吃了你多少肉,合计多少钱?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我向他表明了我的态度后,就推开了他,打开房门,走向了外面的自由天空。
后来,我参加工作后,遇上了后溪老乡耀土。
我知道耀土为人很老实,耀土知道我为人也很老实,两人好久没会上了,突然相遇都很惊喜,就请来请去的,相伴下了馆子喝酒。
一杯不成敬意,连干了三杯,两人才开始一边慢慢喝,一边聊天。
我心里一直憋着一桩事,不吐不快:
“我有个同事,向我借了500块钱,好久都没还。我实在熬不牢了,就勇敢地开口要他还钱!你猜,结果怎样?”
“他说早还你了!怎么还要我还?”耀土一说一个准。
我惊呆了:“你神仙啊,会算?”
“你还算好的,不管怎样,他还承认从你这借过钱。”耀土猛喝一口酒接着说:
“我有个同事,向我借了800块,我鼓足勇气催他还。他两眼向我一瞪说:‘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向你借过钱了?你能开这种玩笑吗?’说得好象是我诬赖他似的!你说这算什么事?”
“哎,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不怕遭天遣吗?不怕遭报应吗?”我感到很气愤。
“哼,我那赖帐的同事活得才滋润呢!他对下欺负我们这种没用的人,知道我们口说无凭,不敢跟他闹。假如我们真跟他闹,说不定他还要告我们诬陷罪呢!而对上,他可是比对亲爹还亲,如今他也当上高管了!”
“哎,怎么会是这样?我那位赖帐的同事也活得很滋润呢,也当着高管!”
“来,来,来,喝!谁让我们这么没用呢?惹不起,就躲呗!”
“哎,躲!来,来,来,干!”
我和耀土从馆子出来后,走起路来,一个东倒一个西歪的,相互搀扶着向前走去。
我没什么值得别人当回事的,也的确没人把我当回事,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独处。
然而,我有一同学,每年都会选一胜景召集同学会,今年他竟然想把同学会办到国外去了。
当然,每年的同学会,唯独缺席的是我,同学们要求我给出一个理由。
所以每年一开年,我就会想好了一个理由,准备着对付同学会的邀请。进入2020年,我忽然编不出什么理由来逃避同学会了,难道我真的会跟着同学们去国外参加同学会?
我想,我是否老年痴呆了?就连编个不参加同学会的理由都这么力不从心!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参加同学会的时候,我们小区也跟封城那样封区了。
就这样,我顺利独处着,每天在小区的江边拍拍照,准备着国庆那晚拍中秋月圆!
我尊崇我的父亲,也想做一个像他那样特立独行的人,所谓的《有其父必有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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