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外国的月亮

    天生我才必有用，当我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需要我去完成。那么“我的地方”在哪呢？

    我究竟喜欢什么？具有什么与生俱来的别样潜能？我在这个世界干什么才是最适合我的？哪是我能干得最舒心干得最漂亮？我究竟如何活着，才能拥有一个完美的幸福人生？

    这些都是事关一个人一生的重大问题？是父母应该帮助孩子从小就应想明白的方向，并为之时刻准备着的？！

    然而，这些事关一个人一生如此重要的问题，往往会被绝大多数家庭所忽略，直至高考后填报志愿时，还糊里糊涂的，都不知应该报哪所大学哪个专业？往往是像旧社会家庭包办婚姻那样，由家长说了算，家长给其报哪大学哪专业就读哪大学哪专业，根本不存在自己的主见。

    我大舅子的女儿所在的高中班，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暗潮涌动，分为青帮和红帮。

    青青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很喜欢做题目，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够做，她就买习题集来做，做完一本再买一本，做题成瘾，是班里的解题高手，只要你遇上什么难题解不了，找她准保没错。

    慢慢地，一帮潜心学习的普通家庭的子女就紧紧团结在了她的周围，为的是学习，她们穿着一般，每月零化钱得算着化，不然就会超支，捉襟见肘。

    红红是董事长的掌上明珠，而且她妈还掌管着公办私营的一家大酒店，所以她是班上时尚的典范，从头到脚一身名牌，兜里装着一把银行卡卡，大河有水小河不干，她想刷完卡卡里的资金还真有大大的难度。

    慢慢地，班上追求时尚生活的小小姐们自然汇聚在了她的前后。她借着当班长的优势，为她们安排一个又一个的生日派对和种种娱乐活动，把紧张的学习生活过的如诗如画，不管走到哪总有帅哥们压阵。

    我大舅子的女儿云儿不在青帮，也不在红帮，因为你说她是一般人家的女儿，不象；你说她是有钱一族人家的女儿，也不是。所以，云儿就游离于青红之间，有时离青帮近些，有时又离红帮近些。她最大的困惑就是不知自己究竟该跟着青帮呢？还是跟着红帮？

    曾经一段时间里，云儿很崇拜青青，学习上碰到难题就主动向她求教。青青就很耐心细致地给她讲解题目，演绎一种又一种的解题方法，象变魔术似的，玩着玩着就把答案揪出来了。

    然而，慢慢地，云儿就感觉着有些透不过气来了，仿佛是跟着她在徙步爬泰山。而且，她只知道学习学习再学习，很少有什么生活情趣。

    而红红她们就大不同了，在学习的同时还尽情享受着时尚生活，衣着华丽，整日欢歌笑语的。而且每次考试，不管考什么，红红的成绩也总能名列前茅。

    假若把学习比作登泰山，那么很显然，红红走的是一种捷径，好比是乘高空缆车登顶。

    那么，红红是怎样做到既玩得好又学习好的呢？这引起了云儿的极大好奇，她也想象红红那样，玩得开心，学得如意。于是，她开始渐渐疏远青青，步步向红红靠拢。

    期中数学考试成绩公布出来了，红红的成绩是100分，名列前茅；青青的成绩是98分，名列亚军。云儿赶紧向红红取经了，问她道：

    “我看你学习轻轻松松的，怎么就考了个第一名，有什么超强的学习法儿？可以透露一些给我吗？”

    红红诡异地笑笑说：

    “学习不就考个试，排个学习名次吗？只要你跟我好，听我的，我可以保证你次次考试有个好成绩！”

    云儿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说：“班里谁不都做梦也想跟你好？就怕你不接纳我呀！”

    红红说：“其实有些人不了解我，我喜欢朋友越多越好，谁想跟我好，我都张开双臂欢迎哦！”

    就这样，云儿跟红红走得很近很近了。首先，红红对云儿的衣着提出了高标准严要求，对她说：

    “你看你身上穿的早就过时了，也该换换了！不然，我没法带着你玩儿。”

    云儿很迷茫地问：“那现在流行穿什么样的？哪有买？”

    红红说：“你看所有跟我好的同学的衣着都很时尚很潮流？那都是我为她们量身打造的！三分长相七分扮，我保管帮你装扮得艳压群芳，超凡脱俗！”

    云儿改头换面后，就成了红帮的正式成员了。她们在帅哥的簇拥下，过着轻松愉快、莺歌燕舞、时尚浪漫的学习生活。白天，她们也穿校服，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

    一到晚间或周末，她们就老虎皮一扒，立时学貌换新颜，打扮得超凡脱俗，汇聚在了红红妈妈的大酒店里，刚过完这同学的生日派对，不几日又有那同学的生日派对隆重开场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点燃了吹灭了吹灭了点燃了，总映红着她们青春的容光；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响起了飘飞了飘飞了响起了，总萦绕在耳畔……

    在那些貌似以红红妈的大酒店为家的日子里，云儿学会了K歌，学会了恰恰、拉丁、国标，甚至以啤酒当饮料，甚至面临被那些醉醺醺的客户错当小姐的危险，很有些醉生梦死的意味。起初，云儿的心里还有些不踏实，生怕耽误了学习。

    但红红说过“我可以保证你次次考试有个好成绩”！事实证明红红没有食言，她非常诚信的做到了这一点。每次考试前，大家都会拿到一份“复习提纲”。红红向大家交待：

    “你们只要把‘复习提纲’上的题型和解法吃透了，就一定可考个好成绩出来了。”

    事情正象红红说的那样，云儿跟了红红后，每一次的考试都很优秀，这让她的父母非常欣慰，以为自己的女儿在学习上进步了很多很多。

    云儿不知度过了多少这样快乐的时光，既轻松愉快又成绩优秀，真是如梦如幻一般。但常言道，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忽在某一天，红红不再是她们的班长了，也不再是她们的同学了，据说她去了新西兰读书了；过不多久，又传说红红的爸爸被捕了，红红妈妈不再有那家大酒店的经营权了……

    这一切都似乎来得太快，让跟随红红的同学们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本来好好的，她们不仅能尽情享受现代的时尚生活，还可以获得“坐缆车爬泰山”的学习捷径。这一下就全完了，她们的学习捷径断了，只有象青青那样徒步爬泰山了。

    从此，云儿的学习成绩退步了，甚至远远不如她追随青青那时的水准。失去红红后，云儿只得重归到现实中来，又开始真心崇拜起青青来。她问青青：

    “你怎么这么英明？当初有那么多同学追随红红，可你为什么能我自岿然不动呢？”

    青青跟云儿说，因为我和她是两股道上跑的车……

    云儿在青青的帮助下，学习成绩又“噌噌”地进步了，高中毕业顺利考上了大学。

    在高考后填报志愿时，家长往往在不知儿女真正志愿的情况下，就按着自己的意愿往表格上填报了。难道，作为家长未能实现人生梦想，能强加给自己的儿女吗？

    我大舅子的女儿填报大学志愿时，就是这样一种情况。都考上大学了，她作为当事人却不知填报自己的志愿。

    我大舅子从小有个航天梦，主张女儿去西安交通大学读飞行器设计专业，虽然他女儿不喜欢这个专业，但还是按她父亲为自己填报的志愿，去了被录取的西安交通大学报到了。

    她去了西安交通大学报到后，恰逢新加坡国立大学来校招生，又改变主张了，希望像高中时的同学红红那样出国留学。

    也许是我大舅子和他女儿都认为“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都向往去新加坡深造，然后拿个绿卡，在那工作，过优越的生活？

    就这样，她离开西安交通大学，去了新加坡国立大学留学。

    当时，不仅是我羡慕她，可以说邻居们谁都羡慕她。

    她于新加坡国立大学毕业后，又留在了新加坡工作。

    那年女儿将回国时，多少年没见面了，我大舅子和其妻很高兴，夫妻俩早早赶到了机场去迎接。

    我大舅子曾对大姐二姐说：

    “将来在社会上吃香的人，是那会说英语的中国人。他曾为女儿出国上大学感到非常的自豪，潜台词就是，你俩的子女也就上个大专、高职什么的，会有什么大出息呢？”

    我大舅子的妻子阿春是个虚荣心极强的女人，其实她并不属于有钱人，但喜欢说人家是穷光蛋，看不起人家，我就曾经被她无情地骂过：

    “你不就是个穷光蛋吗？！”

    我想，有关穷与不穷，这并非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也就没跟她争辩“我究竟是穷光蛋，还是并非穷光蛋”的问题。

    阿春希望着女儿嫁给哪个有钱的老外，过上上等人的生活，也带着自己过上上等人的生活。

    夫妻俩站在飞机场的出口，翘首以盼，按捺着难以平静的心情，等候着女儿的光鲜出现闪亮出场。

    飞机终于从天而降，阿春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随着客流走来，可她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光鲜和闪亮，女儿竟然是以一副落魄的样子展示在自己的眼前：拖踏着一双难看的拖鞋，往上是黑得发亮的牛仔裤，再就是显然已穿了一些日子的地摊T恤。

    阿春一下就觉得自己的颜面扫地了，与女儿见面的一刹那非但没有丝毫的亲切表示，反而对她吼了起来：

    “你为什么穿个拖鞋？为什么连衣服都不换换？你就这样不给我脸面吗？”

    女儿见老娘吼，她也毫不客气地吼了起来：

    “废话！我有脸面，还能不给你脸面吗！”

    她不仅没能给爹给妈脸面，更给不了其他人什么脸面，就以这副落魄的样子去了大姑姑、二姑姑家，知道了她堂哥堂姐的情况。

    她自踏上祖国大地的那一刻开始，就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祖国的月亮比外国的月亮圆多了。祖国的月亮正由缺而圆，经济发展势头强劲，如日中天，人人都很奋发努力，积极向上。

    她知道自己的堂哥堂姐虽是或高职或专科毕业，但都在金融风暴前找到了好工作，现在过得很幸福。

    而外国的月亮正由圆而缺，经济发展停滞不前，人人都不求上进，只贪享乐，她虽然已从国外的所谓名校毕业，也已在一个什么隧道公司工作，但公司在近一年来都没找到一单业务，她不仅没赚到什么钱，甚至连工作实践的机会都没碰上。

    她真得很想很想回国，连做梦都想，可她贷了外国人的钱在外国人的大学读书，就被老外套住了，代价就是你必须在它的国家服务三年以上，并还清贷款后，你才脱得了身。为了还贷，她除了白天上班以外，晚上还得再打上一份工。

    她真得感到压力很大很大。在人家的国家里，她只有默默承受，无处发泄，泪往肚里咽。一回到家，她就有了发泄的对象，跟老爸吵完了，再跟老妈吵，回国六天，足足吵了六天。

    她临走前，卷了她妈所有她认为还可以的衣服。

    阿春看到了喝道：

    “你要干啥？”

    她说：“你不是要面子吗？我在外国人面前也得有面子啊！”

    于是，母女为了几套衣服又开始大吵大闹起来。

    女儿六天的假期一眨眼就到了，她又不得不回到那个她不喜欢的外国，为还贷而吃苦受累去了。

    送走女儿后，夫妻俩关上门大大哭了一场，大声呼道：

    “天哪，早知女儿出国会如此悲惨，想当初这真是何必呀！”

    大约从2020年开始，她开始特别的想家，我们呢恰恰是相反：越来越热爱自己的家乡了！

    为安慰她，我大舅子就常常把家周围的景点随手拍给她看，有从远山而来的大江，有江边药王山的瀑布，有神仙对弈的烂柯山，有社区的中心小公园……

    国庆节这天，我大舅子还特意拍了张中秋圆月照发给她。

    她看了国庆圆月的图片伤心地哭了，告诉我大舅子：

    “我后悔了！月亮还是中国的圆啊！”

    我大舅子跟自己女儿说：

    “回国！爸爸妈妈等你回家！”

    她就像《风筝》，飘在远方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