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科 室

小说:我的平常人生 作者:Leigongcao
    我感觉着,单位合并的过程,也就是个淘汰这淘汰那的过程。犹如周董描述的那样:

    一辆超负荷的破车在爬陡坡,他要做的事就是给车减负。

    四个单位四座办公楼只留下一座就可以了,其余可以变卖或移作它用了。

    四个单位四套领导班子只留下一套就可以了,其余“能上能下”。

    我不知自己究竟当了多长时间的所谓“副厂长”,反正也名不副实,也许上面真看出我不是那块料了,或是还有什么我所不知的内幕,反正我“能上能下”地下了,还我“只会死做”的本来面目了。

    罗总,是我当年的老领导,是当时我们县独一无二的起重工程师。然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的工资待遇竟然还比不上一个比他小将近20岁的幼青。

    这“年青有为”的幼青本来只是一个小电工,因为会写通讯报道会出黑板报,因为甘为一把手的孺子牛不计报酬地帮他家搬煤球,因为他的一篇宣传报道被企业报整版发表,所以成了一把手的得力助手,负责单位的青年工作,享受着副处级的待遇。罗总对此颇为不满,常常说些牢骚话,也引发了这幼青对他暗暗的仇恨。

    有关罗工的故事,有一件事让我印象至深:他虽然是我们公司的总工程师,但他的奖金竟然还没劳资科那造奖金表的国良多。罗总气不过,就冲进劳资科办公室,与那造奖金表的国良大吵了一顿。

    后来,罗总退休时,受到了很多私营企业的聘请,这才赚到了一些钱。他没把这些赚来钱用来自个享受,而是一次次地捐给了“希望工程”。

    罗总离开公司去打工时,我从忝老板那逃脱回到了巨化,恰逢集团将建设公司与仪表厂、机械厂、铝厂这些亏损单位合并成了工程公司。在人员重组中,我被容器厂厂长踢了,去了技术科当科员。

    我的出现,引起了科里许多人的好奇。他们的思想逻辑很简单:一个当得好好的副科级,怎么一下就成了科员?更有一种说法在工人嘴里传着:

    “现在当官的,贪是贪,不贪也是贪。”

    科里有个叫大韦的对我特有浓厚兴趣,他常常会缠着我问这问那的,试图套出我当点官时究竟得到了何等的实惠和好处,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我丢官的?惹得我好几次想搬起板凳来就朝他那短路的脑袋狠狠来一下。

    大韦除了无聊以外,常常会玩你个失踪。从道听途说中我得知,他又以专家的身份被邀,去参加省级一个什么检查团,莅临一个什么厂检查指导去了。每去一个什么厂,人家都很客气,不是送你一个什么包,就是送你一双皮鞋或一套西装什么的。

    所以,他家就有各种各式的这包那包,这名牌那名牌的皮鞋和西装,这辈子无论如何都是用不完穿不尽的。我想他心里一定希望有个礼品回收店什么的?

    这家伙细挑个子、尖嘴猴腮的,让我看着就产生了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厌恶感,厌恶着厌恶着,他就真的失踪了,据说是正式调到省相关部门高就了。

    我们科室大约将近有三十号人,其实科里的那点活儿还不够几个人来干呢!

    上了班后,就三五成群的聚一起谈天说地,或是守在电话机边,第一时间掌握股市行情。

    老绊最喜欢撩人,上了班总想找个对手辩个热血沸腾,或是找个对手耍耍拳脚。时间久了,大家都有意躲着他。没人跟他玩,他就独自玩,把靠背椅倒过来坐,然后用一把小刀削那一根根方木条,极耐心地一下一下的削,直至它们从方形转成圆形来。

    俞晓明是个考试狂,从小读书开始,每次每门考试总是班里的第一名,考大学是当地当仁不让的高考状元。凡书上有的东西,什么都难不倒他,凡书上没的东西,他就傻眼了。单位几乎安排他做过所有应该适合他做的工作,可没一样能胜任的。

    他空着就捧起各种各样的书看起来,考证对他来说真是太轻松了,什么监理证、造价师证、会计师证、拍卖师证、律师证等等等等考了一大把证,然后挂到这个那个单位,每年光拿拿挂靠费,就可把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

    科里有好多年轻有为的工程师,参与了地方政府招聘公务员的笔试面试,实现了从企业到政府部门的华丽转身。

    杨工是从工程师当上公务员的其中一个,他说:

    “总以为当上公务员后会很忙,可我上班的第一天,整日都闲着上上网,只在快下班时接到一个局长打来的电话,叫他到某某酒家喝酒。我说我不会喝酒,回家了!可局长说,去酒家喝酒也是上班!”

    就这样,科里的三十多号人越走越少了,但还有将近一半原地不动上着班。

    科里唯一的一台电脑空在那里,我就成了发帖狂,什么“榕树下”、“派派小说”、“古榕树下”、“沧海灵荒”、“天涯社区”、“蓝岸社区”、“西湖论坛”、“网易博客”、“新浪博客”等等,到处乱发贴子。

    科里难得来了活儿,科长就会直接来找我,他知道,那么多的人安排谁都安排不下去,只有我一人看见有活干就乐得屁癫屁癫的。

    我工龄满三十年的时候,因集团厂有内退的政策,我就按政策规定打了“要求办内退手续的报告”,在报告中我明确表明:我非常热爱本职工作,希望办手续后仍不离岗,照常工作下去。

    因领导也没赶我回家,所以我是名退实未退,从未离岗过一天。事实上,我们技术科的工作一直由我忙着,一边忙着编制工艺文件,一边还有这个找来那个也找来的,搞得象中枢机构似的。

    说心里话,在我的潜意识当中真没丝毫感觉到自己已“内退”了,我甚至以为自己是科里一个非常重要的工程技术人员,每年承担了比任何一个工艺人员都要多得多的技术工作。对此,我毫无怨言,因为我热爱自己的工作,再苦再累也乐在其中。

    然而,有一件事让我非常非常的纠结:单位里发鸡蛋票了,可我竟然没有!

    我问办事员:我为什么没有?人家内退回聘拿着双份工资,难道我拿一份工资再加一张鸡蛋都不行吗?

    办事员说:

    “人家内退回聘是工作需要,你在这干啥?”

    听了办事员这话,我心里真是很难过很难过!我真的一点都没料到自己一直来做死做活的,可人家还不知道我“在这干啥”?看来,我这烂工程师真是自作自受,自作多情啊!

    长期以来,我总是为办事员的这句话闹得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去了,我被一天又一天的失眠折磨着。

    难道命苦的人就该受这份罪吗?难道命好的人就该作威作福吗?

    什么是命苦命好?我回想起了在俞头容器厂看到的一种《非常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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