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烦恼家庭

小说:我的平常人生 作者:Leigongcao
    我的办公室有个大美女,名扬城内城外,追求者趋之若骛。但一个个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大美女选对象颇有些特别,除了符合一般人都讲究的基本条件外,还得过她特设的三大关。

    第一关“猪八戒背媳妇”:相亲人符合基本条件后,须背着她绕场跑三圈,扭三圈,然后再慢悠悠地踱三圈。一般男人能坚持背她跑三圈下来就算了得了,再没气力扭下去踱下去,非得那有超级的爱之力量存乎一心的痴男才有可能通过这一关儿。

    第二关“倾听”:相亲人必须含情脉脉地灵活巧妙的运用种种表情注视着她,能静静地听其倾诉三个小时以上,并在各关健点上呼出“晕”、“汗”、“hi”、“沙发”、“板凳”、“围观”等等等等关健词,然后才有可能进入下一环节。

    第三关“哄欢”:相亲人必须基本具备说学逗唱的本领,象个相声演员那样,不断哄其开心,投其所好,取悦于美。

    为了以貌娶人,茅角象参加高考那样,下苦功夫足足练了三年,然后信心十足地投入到了“闯关夺美”中,并一举闯过了三大关,博得了大美人的欢心。大美人倒在了茅角的怀里。

    大美女入茅角的洞房前,还和茅角签署了一份终生合同。合同中明确规定:茅角必须背她一辈子,听她倾诉一辈子,哄她一辈子;茅角必须让着她一辈子,因为她从小就被爸妈哥姐让着护着,所以茅角作为她的男人,必须比其爸妈哥姐更加倍地让着她爱着她。茅角若有反悔,不认真履行合同条款,女方有权提出离婚,并赔偿女方青春损失费100万元。

    这样,我们就看到了一对与一般夫妻有些格别的夫妻。

    晚饭后,江边的人行道上,有很多成双成对夫妻说着逛着,最多手牵手,但大美女总让茅角背着跳着扭着,大美女有时性起还喊着:“唙,驾。”,惊得路人纷纷让路。

    茅角一身汗,气喘嘘嘘回到家后,朋友来了电话,说三缺一,请他赶紧出动,就等着他了!

    大美女说:

    “不行!你以为你还是个快乐男孩啊?现如今,你有家了,有娇妻了,你就得终日陪着我,听我说话或说话给我听,护着我哄着我,让我高兴让我幸福!”

    “哦,那我就不出去了。”茅角表现出了一副乖乖相,还油上了一句:“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倾耳听,倾耳听。”

    于是,大美女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始发挥女人固有的本能,先说哪哪哪小吃不错,再道哪哪哪又开了爿时装店,接着表白:

    “你可要多多想着自己的女人哦!”

    刚开始,大美女的话儿还有一些目标,也有些意思。说着说着,就开始漫无边际起来,什么张家长李家短;什么谁谁谁口碑很好,谁谁谁人说人恨;什么谁谁谁跟谁谁谁搞婚外恋,不一而足。

    通常,茅角是个忠实的听众,只要竖起耳朵倾听即可, 间或发出一些“晕”、“汗”、“hi”、“沙发”、“板凳”、“围观”等等的感叹词即可。但有时,茅角就没那么轻松了,必须灵活运用说学逗唱的基本本领,象个相声演员那样,不断哄啊劝啊疏导啊什么的,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哄得她开心。

    那是在大美女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一张嘴就说她单位的领导不是个人,有多多多贪心不足啊,上了班什么正事都不管,除了数钱就没见他干过什么工作,这世界好象是没钱的就该做死累死,而当官的有钱的只要游手好闲就可以了;或一张嘴就说哪哪同事不是个人,就会溜须拍马,干活就轻避重,对周遭人全不当人看,甚至于连对她这大美女也没一句好言相送。

    这时候的大美女完全是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所以茅角就该大大忙上一大阵子了, 他必须面对娇妻不断哄啊劝啊疏导啊什么的,直致她气顺了心情转好了为止。

    俗话说,一个人做一件二件好事容易,难的是做一辈子。同样道理,茅角以貌娶妻,一股作气闯过三关容易,可是要信守合同,过一辈子的“三关日子”谈何容易啊。

    最让茅角险些出格的是,大美女越来越表现出太多的怨气娇气俗气。随着岁月的增长,大美女的心情似有日趋恶化的表现,动不动就抱怨这抱怨那的。虽然,茅角力行哄啊劝啊疏导啊什么的,可是功效日见勉强。特别是当大美女一开口就说谁想吃她豆腐啊,谁用色迷迷的眼光瞅她啊,谁用手拧了下她的屁屁啊,茅角就觉得胸部犯堵。一次茅角竟嘟嘟嚷嚷的说了句:

    “最好有哪个男人把你娶走了,我就OK了”!

    大美女似乎听出了有什么不对,紧追着问:“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茅角醒过神来后,即刻抵赖。幸好,嘟嚷时含含糊糊的,一赖也就赖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大美女是幸运的,她找到了一个真正爱她的茅角。几十年下来,茅角一直信守着合同,可以说一辈子都象当初闯三关那样,每天忠实地将大美女托于手上背着跳着扭着,终生耐心认真地听她竹筒倒豆子漫无边际的倾拆,随时随刻哄啊劝啊疏导啊什么的,用自己毕生的精力去抚平大美女的怨气娇气俗气。

    直至茅角快五十的有一天,茅角背着大美女在江滨大道上跳着扭着,正颠得大美女欢天喜地的时候,茅角突然一下趴下了。

    大美女压在茅角身上一个劲喊:“起来,起来,起来!”

    可是,茅角就是起不来,趴在那喘息不止。

    大美女生气了,顾自一扭头就回家去了。

    我想,茅角追我们办公室的大美女有多不容易啊!可追到手了,与她成家了,浪漫就成烦恼了?!

    我觉得,一个人的能力不是用来追到多么美丽的女生做自己的老婆,而最最要紧的是过好现实生活的能力!生活能力强,才能赢得人生的幸福。

    生活的能力首先是体现在会不会烧饭。民以食为天,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我打小就是老妈烧给我吃的,在父母身边的日子里,仅一次为自己摊煎过一饼吃,乐得老妈见人就炫耀,逢人就夸道:

    “我的土土饿不死了,自己会给自己弄吃的了!”

    在荞麦坞知青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日子里,基本上是食堂的伙夫烧给我吃的,仅在知青大返城前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蹲在墙角用石子垒就的灶坑为自己用饭盒烧过饭,菜是老妈烧给我做的现成霉干菜。

    在大学里,我是吃食堂的。现在我明白了,虽然自己都三十出头的人了,竟然尚未学会烧菜煮饭。我曾横向做过一些调查,问周遭的人:

    “你们家谁烧饭啊?”

    人家都回答得铿锵有力: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老婆烧给我吃啦!娶来老婆不烧饭,那我干吗娶老婆啊!”

    经这一调查,我心里似乎有底了,就非常地期待老婆烧给我吃。可我老婆就谁来烧饭的问题,反诘得相当有力:

    “你说,你凭什么要我烧给你吃?”

    听了她这话,我就相当怀疑“为人类作贡献”的话,你看我们家那口子,连为家庭做点贡献都不愿意,怎么可能响应领导上对我们说的“为社会为人类作出贡献”?我可不想蒙人哦!

    其实嘛,两口子都不会烧菜煮饭的人家也绝非就此一家。就说我们单位的总工,她的爱妻是位英语迷,就连他跟她做爱时也不肯放下英语书,他只有自己干自己的,他非常投入地干着干着,突然就被她猛劲地推了下来,嘴里叽哩咕噜的一串埋怨,他虽然英语没爱妻强,但也基本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怎么没完没了啦!”

    她除了英文,脑子里从没烧菜煮饭这一概念,没办法,两口子就吃了一辈子的食堂。

    我想吃食堂终究应是权宜之计,在技术上自己应好好向总工学学,但在吃饭问题上绝不能象他那样吃一辈子食堂。既然老婆不愿烧给我吃,那就我烧给她吃!不就烧个饭吗,不会就学呗!一回生二回熟,从不会到会,只要有信心,铁棒磨成针。

    可事实上,我轻敌麻痹了,要说做人难,莫过于厨事了,想要达到合格的水平,也许得进大学本科该对口专业学习几年才行。中国菜对色形香味,调味搭配,火候温急,烹饪方法,等等等等,样样都有极深的讲究。什么满汉全席,听听都晕,更不要说尝试做做了。

    但是,做人再难,该活着还得活着;烧菜做饭不管多么复杂,也不能知难而退。我决定豁出去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饭烧好了,菜也出锅了。我有些沾沾自喜,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八度,兴冲冲地朝老婆喊:

    “开饭了!”我一边品着自己亲自做的饭菜,一边象个小学生那样希望得到一些鼓励,哪怕一个“好”就行。

    突然,来之桌上“嘭”的一声吓我一跳,就听得老婆扯了嗓子喊:

    “你这是烧的什么饭?什么菜?是人吃的吗?”

    我大惊失色,连连赔不是,并明确表态:

    “我改我改,一定把下顿饭烧得让你满意!”

    我不再敢掉以轻心,去图书馆借了一摞有关烹饪的书来自学,以期提高自己的下厨业务水平,博得老婆大人的高兴。

    可不管在厨事学习上,我付诸了多大的努力,总不能做出让老婆觉得可口的饭菜来,几乎是天天忙了做饭,顿顿挨着臭骂。

    相比之下,也许我的丈人老头在吃上还要惨些。起先,他还以为,自己一个大老粗南下当了官,并舍北妻由组织上配了南方的漂亮新妻室,今后的日子那还不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越过越甜蜜!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从此再不能大口嚼肉,大碗喝酒了,连吃都不能想豪爽就豪爽了。老丈爱吃大蒜大葱,但丈母娘坚决不许:

    “那臭哄哄的东西是人吃的吗?今后不准在家里吃大蒜大葱了!”

    老丈爱吃水饺馒头面食,但丈母娘说:

    “南下了你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吃大米,不然你就滚回北方老巢去!”

    丈母娘最爱吃的就稀饭配霉豆腐或配咸鸭蛋,老丈没办法,只得将就着吃。但丈母娘仍有话说,愤愤指责他:

    “死吃呀,哪有一顿吃二块霉豆腐或三个咸鸭蛋的?”

    规定他每顿最多只能吃半块霉豆腐或半个咸鸭蛋。

    人人都说,人生最核心的内容即吃和爱,各占半边天。吃得不顺不遂心,那这人生会是怎样的一种人生呢?漂亮终究是不能当饭吃的。我想,我们假如不去追求中外婚姻,南北婚姻,只限于南南联姻或北北联姻,那么找到相同的口味同样的食物就要方便多了,就不会产生“你喜欢吃的我不喜欢,我喜欢吃的你不喜欢”的那种尴尬了。

    假若我不去高攀而是低就,说确切点就是找个农村姑娘什么的,那就不是我烧给她吃还嫌三道四的,而是她整天想法设法怎样烧出让我吃的舒服的饭菜了。

    婚姻真的并非儿戏,它维系着你一生的生活质量,假若你高攀了或是只看女的漂亮不漂亮的,而疏忽彼此口味的不同,习性的不同,出身的不同,想法的不同,观点的不同,好多好多的不同,那么就会导致彼此间很多很多的不知其可!

    我的婚姻是追求留在化工城工作而形成的,当时人家不嫌我穷,我还以为不计较这个呢。事实上,我大错特错了,其实我的妻子比起人家来,也许对利益得失更会斤斤计较。

    结婚后,我妻子开始对我不客气了,三不三就数落我:

    “嫁给你,我亏死了,没有聘礼,没有结婚戒子,没有金项链,难道我不是黄花大姑娘嫁给你的吗?”

    我说:“我不是一开始就跟你说得明明白白的吗?你有意见,应该当时就说呀。你不觉得,现在唠唠叨叨已经太迟了吗?”

    “可是,你们家也太过分了,我们结婚竟一毛不拔,就连寡妇也起码有一套家具给儿子啊!而且你去订购来的狗屁家具抽屉那么少,用起来一点也不方便。”妻子越想越说越来气。

    我分辨说:“不是一毛不拔,而是我们家实在拿不出来,要怪就得怪你自己没眼光!抽屉不抽屉的,你就说得更没道理了,当时我把设计给你审阅时,你怎么不说抽屉少啊?马后炮有什么意义?”

    这样令人生厌而毫无意义的对话,十几年来,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进行一次,就象我“两点一线”的生活刻板而缺乏新意。

    有时,我的情绪会有点失控,会跟老婆吵起来,她就会对我大喊:

    “离婚 !”

    我回怼道:“离婚不忙,你先另找对象,等你找到比我更好的对象后再离也不迟。”

    我想,好在自己没本事,只能忍声吞气逆来顺受,否则,兴许也会赶一赶时髦,加入到离婚的前卫队列中去的。什么叫有能力?能力者,首先不是得到什么,而是敢于舍弃什么!我是个没能力的人,总是死守不放,甚至唯恐失去。

    我看到单位里,《离婚》的人,一对接着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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