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拓走后,杨氏便将肖湛带回了正院。甫进屋,杨氏便厉声对肖湛喝道:“你到底要闹到何时才肯罢休?!你就不能收敛一下你的脾气吗?!”
“今日是你祖母大寿,你不仅在厅中与宾客吵闹,跑到外头还要与捕快打架。肖湛,你究竟想如何?!”
面对杨氏的勃然大怒,肖湛却不以为意的擦了擦嘴角,他看了眼嘴角的血迹,漫不经心道:“若他们不惹我,我才不愿意搭理他们。”
杨氏显然被气的不轻,胸口起起伏伏,良久才按下心中怒气,深呼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湛儿,你已不是无知稚子,何时何地该做何事,你理当知晓才是。适才在厅中,你那般模样,且不说旁人对你印象如何,今日来了那么多京城贵客,便是你祖母的面子也是挂不住。”
“更何况,方才那人还是你的堂兄,你怎的能那般无礼?”
“堂兄?”肖湛闻言扯着嘴角笑了下,牵动伤口,又忍不住呲牙咧嘴,“便是我将他当堂兄,人家可未必把我当堂弟。”
杨氏脸色一僵,“你这话什么意思?”杨氏觉得肖湛话中有话,接着问道:“你为何会与他起争执?”
肖湛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在额头上按了下,毫不在意道:“看他不爽罢了。”
杨氏再也忍受不了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猛一拍桌子,怒声骂道:“你——你给我滚去祠堂跪着!”
“不去!”
眼见着母子俩又要争锋相对,叶落秋在旁大气不敢出。她想开口劝几句,却又觉得不合时宜,故而只惴惴不安的立在一旁。
杨氏盯了肖湛片刻,见对方丝毫不为所动。若是肖湛真犟起来,便是十个杨氏都奈何不了他。杨氏看的出来,今晚肖湛是真的上了火。
杨氏气的指尖微微发颤,叶落秋在旁总觉得这样站着也不是回事儿。故而她倒了盏茶,递到杨氏跟前,柔声道:“夫人,且喝杯茶吧。少爷——”
她瞄了眼肖湛,只见对方正沉着脸盯着自己,赶忙收回眼神,怯生生的道:“方才少爷不是有意要打架的——”
肖湛闻言,嗤了声,叶落秋脸色转了转,杨氏将眼神落到她身上,忽然开口,“阿秋,湛儿救过你是吧?”
叶落秋没想到杨氏会忽然问自己这个问题,茫茫然的颔首,肖湛却是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拧眉看向杨氏。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杨氏忽而一笑,“那好,既然如此,你便替湛儿去祠堂跪一晚,替他向老祖宗们认错。”
叶落秋:“……”
叶落秋还没开口,肖湛站起身子,拧眉不悦道,“此事和她有什么干系?那是我的老祖宗,又不是她的老祖宗!”
杨氏不理他,对着叶落秋问道:“阿秋你可愿意?”
叶落秋瞄了眼肖湛,对方正恶狠狠的盯着她,眼神似乎在警告她你敢答应试试。于是她收回眼神,轻轻的点了点头。
肖湛:“……”
杨氏甚是满意,径自起身,带着叶落秋往外走。可人还没走到门口,肖湛却抢先一步走出门外,没好气的对叶落秋道:“我自己的祖宗我自己去跪,不劳烦外人!”
……
叶落秋怔怔地望着肖湛负气而走的背影,不明白肖湛怎的会对自己发火,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想了片刻,叶落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杨氏在旁,直到肖湛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厢房。叶落秋跟上去,略有不安道:“夫人,少爷他还受着伤……”
杨氏自顾自坐下,脸色疲惫,想起适才肖湛的态度,杨氏气道:“别管他,就让他吃点苦头。”
叶落秋还想替肖湛说几句,杨氏抬眸,将眼神落在她身上。她斟酌了下,问道:“阿秋,你觉得湛儿如何?”
叶落秋问她的一愣,片刻才颔首,“自是好的,少爷救了阿秋。”
“那他若不救你,你还觉得他好吗?”
叶落秋没明白杨氏的话中之意,抿着嘴不知该如何作答,杨氏见她拘谨的样子,浅浅笑道:“你来肖府也有些时日了,私底下那些丫头们都是怎么说湛儿的应该都知道吧?”
杨氏指的,自然是院中的几个丫鬟。
乍一听杨氏的话,叶落秋心惊了下,连忙开口辩解道:“她们未曾与我说过少爷之事,她…”话音未落,杨氏苦笑着摆摆手,“你无需解释。”
杨氏深居简出,外面的人怎么评价肖湛她或许不知,可府里人怎么看待肖湛,她还能不知晓吗?
顽劣不堪、嚣张跋扈、喜怒无常……杨氏猜也能猜到,大多没什么好的词儿。
“由不得旁人那般说他,湛儿确实顽劣,”杨氏叹道,“你也看到了,他对着他祖母与我都敢如此,何况是旁的人。”
杨氏神色复杂的看她,“湛儿打小贪玩,见到新鲜玩意儿总会特别在意,可时间一久,就会觉得厌烦。”
“人也好物也罢,别瞧眼前喜欢的紧、在意的很,转眼便就弃之如敝履了,湛儿他不是长情之人。
“我记得他八岁那年——”
厅中的嬉笑声若隐若现,耳边是杨氏的声音,说的全是关于肖湛儿时的事。叶落秋听着,不作声,只有在杨氏抬眸看她时,才应上一声。
末了,杨氏看着她,意味声长的说道:“阿秋,你可明了?”
叶落秋点点头。
其实她并不明白杨氏为何要与她说这些事。
……
虽然杨氏嘴上说着不管肖湛,到底还是遣人给他送了些膏药去。这事,叶落秋是听红央说的。
原先她记挂着肖湛身上的伤,这番听了,心安了些。
那日夜里,叶落秋梦到了儿时的肖湛。小小的人儿站在大太阳底下,面容模糊不清,肉嘟嘟的手朝她招了招,声音清脆的喊她:“阿秋,你来瞧瞧,我这有个新玩意儿。”
叶落秋好奇,跑了过去,可谁知人未近身,却见小小湛儿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条黑白相间的蛇,朝她吐着红信子。她似乎听到小小肖湛笑了声,手一甩,将蛇扔到她的身上。
“啊——”叶落秋惊呼出声,猛然坐起身子。
急促的呼吸声萦绕耳畔,叶落秋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长吁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还好还好,只是做梦。
一床之隔,红央被她的惊呼声吵醒,睡眼惺忪的支起身子,问道:“怎么了?”
叶落秋略感抱歉,对红央道:“无事,只是做了个梦,红央你睡吧。”
红央呢喃着应了声,翻个身继续睡觉。叶落秋瞧了瞧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也躺下,但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脑子里都是肖湛的影子。
梦里模糊的小胖脸蛋,初见时他撑伞离开的背影,还有那夜在胭脂坊被烛影笼罩的修长身影——
叶落秋起身,瞄了眼睡的正酣的红央,摸黑穿好衣衫,随手拎起桌上的油灯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快速的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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