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凉拌黄瓜

    大红喜布仍悬挂在院门外,这番却要换上雪白的幡布,莫说悲痛欲绝的叶家了,饶是左邻右舍见了,无一不哀之叹之。

    这生命,真真是无常的。

    叶青山突然故去,剩下的几名女眷早就六神无主没了方寸。不过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再有主意的女子也会方寸大乱。

    叶家早就与远亲断了联系,好在还有赵氏这头的亲戚。

    丧事的一切事宜全权由赵阿龙与赵拓安排。

    布置好灵堂已至亥时,期间赵氏哭晕了两次,叶周氏更是哀伤过度躺在榻上起不来。赵拓自掏腰包买了具棺材,借了几件缟素,让叶落秋与叶寒宁穿好。安排好这头,他又托人快马加鞭去城里的书斋通知叶寒星。

    为免叶寒星过于悲痛乱了阵脚,赵拓嘱咐传信之人暂且勿将实情相告,只道家里出了些急事便是。

    传信之人应声,收了银子打马而去。

    赵拓回到灵堂,看到赵阿龙坐在圆杌上,双手随意地搭在大腿,直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灵位牌出神。赵阿龙焦头烂额的忙了一整晚,此刻脸上全是疲惫之色。赵拓走过去,提议让他先回家歇息吧,左右这处还有他,出不了什么乱子。

    再者,赵拓的娘还在赵氏的房间里,今晚大抵也不会回去了。

    赵阿龙摇摇头,站起身子,望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叹息,“我去瞧瞧你姑母,你在这看着阿宁她们吧。”

    赵拓点点头,赵阿龙出了灵堂。

    待赵阿龙走后,赵拓走到叶落秋与叶寒宁身边,蹲下,抓了把纸钱,放进眼前的火盆里。火舌舔过纸钱,火焰蹿的老高,赵拓偏头望向叶落秋。

    泪珠儿顺着她的脸蛋一串串地滑落,在鲜红色的火光下,仿佛闪着点点光亮。赵拓何曾见过这般模样的叶落秋,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揪着,难受的紧。

    他想握着叶落秋的手告诉她还有自己在,可终究没有伸出手。这一愣神间,叶寒宁却是往他这处移了些,扯着他的袖角,哭哭啼啼道:“表哥,爹到底是怎么没的?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爹——爹——”

    她呜呜的哭出声。

    听到叶寒宁的话,叶落秋也抬眸看赵拓,泪眼朦胧的模样看的人心痛不已。

    方才在衙门,赵氏等人只顾着哭了,直到此刻,赵拓才将事情的原委细细道来。

    今日捕快将叶青山带到衙门后,肖廷枫便开始审理此事。陈家事无巨细地将来龙去脉向肖廷枫禀告后,叶青山倒也并未表现出慌张的神色,语气平静的说他从未听说过陈家想娶叶落秋之事。

    陈文郎听他颠倒黑白,自然怒从中来,指着叶青山的鼻子大骂他无耻。

    陈家与叶家的这桩婚事,说来也是奇,连个三书六礼都没有,肖廷枫一时也说不准孰真孰假。他唯有去唤张媒婆来,可等衙役到了张媒婆家,却发现她并不在家,等了两个时辰,方才见到张媒婆悠悠然地从远处晃来。

    将张媒婆带到衙门后,肖廷枫一问,口供与陈家一致。

    叶青山本就说着违心之言,这时候被张媒婆指责了两句,便沉默下来。陈佐郎见叶青山不发一言,倒也没有步步紧逼,只跪在公堂上,请肖廷枫做主,让叶家换回原该出嫁的新娘子。

    这下子,肖廷枫更是头大,这事——他怎的做得了主。可他还未开口,却见一直沉默的叶青山气急败坏地大声反对。

    叶寒宁都与他拜堂成亲了,怎的还有换回来的道理!这叫叶寒宁叶落秋怎么做人!

    陈佐郎此言,莫说叶青山,连赵拓也急了。可他到底是个捕快,不敢在公堂上妄自出言,他唯有咬咬牙,颇为不耐地看陈佐郎。

    叶青山与陈家的人争执了一会,肖廷枫被吵的头疼,刚想厉声制止他们莫得在公堂之上喧闹,却看见叶青山忽然弓着身子用手拽紧了胸口的衣服。再抬脸时,只见叶青山的脸色一片惨白,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众人大骇间,叶青山已直直倒了下去。

    与叶青山起争执的陈文郎吓的倒退几步,肖廷枫忙不迭从三尺公案后下来,一边唤衙役去请大夫。而这头,赵拓看着叶青山的模样,知晓怕是凶多吉少了,跟肖廷枫一说,托人去叫来叶家众人。

    若是能见上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可等沈大夫到的时候,叶青山早就没了任何气息。

    赵拓陈述原委时,怕叶寒宁伤心隐去了一些事,只挑了些重点说。这头,叶落秋听到这些事,忍不住捂着脸呜咽的哭出声。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前段时间,她就觉得叶青山有点不对劲,可她却没有坚持让他去看大夫!若是当时她更强硬些,若是她拉着叶青山去,或许,或许——

    她的肩膀随着恸哭起起伏伏,眼泪顺着她的指缝汨汨流下。

    可终究是来不及说或许了。

    **

    翌日午间,肖廷枫竟前来吊唁,只由赵拓一人招呼,肖廷枫倒也不甚介意,他是能理解的。

    叶寒星直到次日晚间才到,一进灵堂就直直跪倒在地,满是疲惫的眼里布满暗红的血丝。

    赵氏听闻叶寒星已到家,拖着几近虚脱的身子来到灵堂,抱着叶寒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的赵阿龙几人也不由得在旁直抹眼泪。

    可到底是男子,哭过后,叶寒星也意识到如今他是叶家唯一的男丁,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

    到了叶青山去世的第三日,叶寒星同赵拓一同安排入葬事宜。

    不过,这天叶家灵堂出现了个不速之客,是陈佐郎。

    两日来,陈佐郎的心里是不安的,虽说此事怪不到他头上,可到底是一条人命,说没就没了。他思虑良久,还是来了灵堂吊唁。

    无论如何叶青山都是他名义上的岳丈。

    陈佐郎到访的时候,赵氏正坐在灵堂里。见到他,赵氏猛地起身,作势就要去打他,被叶寒星阻止了。

    赵氏骂骂咧咧之际,叶寒宁也走了过来,看向陈佐郎的眼神极为复杂。

    陈佐郎鞠完躬,偏头看了眼跪在地上脸色憔悴的叶落秋,对方正垂着头,并未瞧见他。而叶寒宁和赵拓却将他的眼神尽收眼底,皆咬了咬后牙槽。

    第四日,蒙蒙烟雨中,叶青山出殡,队伍从南阳大街行过。

    顺兴酒楼二楼的窗边,肖湛手抵着下巴,懒懒地看着那抹雪白的身影从眼前晃过。

    即使隔得远,他也看到了。

    那双原本漂亮的杏眼哭肿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真真叫人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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