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火车车轮开始飞速转动。
日本军官没了目标,大骂几句日语,拎着枪就要上车。
站在车厢门口的池二少淡定的拿出一杯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咖啡,然后抬起长腿,用力一踹——那个日本军官就跟个球一样,圆滚滚,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你们协助大将家属逃亡,还这样对待日本军官,小心被全国各地的日本人追杀到底。”等火车飞驰起来,池二少找了一节相对宽松的车厢站定后,一个身穿灰色直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对他微微一笑,“许久不见,永絮兄。你的胆子是越发渐长了。”
永絮是池二少的字,据说他当年出生时,正好赶上阳春柳树飘絮。于是池老爷就给他取了这个字,寓意他如柳坚韧,一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后来池二少长大后果然如池老爷所期盼那般,飘摇自由过了头,永絮这个字又被池老爷明文禁止不许喊。家里人就一直称他大名,这个字,久而久之就被大家给遗忘了。
如今旧字重提,池二少看向来人,只觉得有些面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人,只好眯着眼睛说:“唔……幸会幸会,是许久不见了。不过,你是谁?”
“永絮兄贵人多忘事,鄙人余从濂,字遇之,曾是你的同窗,同读万泉县高中。”余从濂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露出一双狭长好看的桃花眼,“五年前我同胞大哥发起抗日学生会,第一次进行游街遭遇日本兵时,是永絮兄用英语冒充美国华侨替我们解了围。”
“哦,原来是你啊。”其实池二少完全没有想起当年的事,只是对绥城余家,还有余从濂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有一定印象。
因为就是这双眼睛,夺了他当年就读高中的最帅少爷称号,他当年喜欢的一个女学生还为了余从濂,不顾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拒绝了他。
虽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可池二少那时候情窦初开,一颗春心蠢蠢欲动,就因为余从濂这个妖孽男的缘故,一颗少男心就被狠狠破灭,池二少说不介意那是假的。
其实这件事池二少已经快遗忘了,可现在旧事重提,面对曾经的情敌,池二少说话也相当不客气起来,“我家不像余少家里背景深厚,与各方势力都有关系。我们兄妹做这些纯属见义勇为,跟池家挂不上边,何来被追杀一说。”
“是与不是,池二少自己心里清楚。当你们利用令妹搭上刘军长开始,你们注定就要和日本军走上敌对的道路。”余从濂像是没听出池二少话里的嘲讽一般,慢条斯理的说完这段话,瞧见池二少脸阴沉下来,微微一笑低声道:“站台上的日本军官很快会通知其他站台的日本兵上火车一一排查,你们呆在这里,迟早会被排查出来抓去审问。我在一等车厢订了个包厢,如若永絮兄不嫌弃,可以去我那里,届时余某定会为你们掩护一二。”
“……”池二少一阵无言,虽然不知道这个在万泉县大名鼎鼎的余四少为何突然这么好心帮忙,但眼下要想平安到上海,恐怕只有借助余从濂打打掩护。
因为余家的势力,可远不止万泉、绥城一带。余家家大业大,族人甚多,生意遍布四海,姻亲关系也是四通八达。
就拿余从濂的亲二姐来说,当年余老爷做主,把她嫁给大上海霍霍有名的黑老大杜月笙手下四大金刚之的叶焯山做六姨太,为得就是在生意场上找个靠山之一。
现在光上海那边就没人敢招惹余家,更遑论还没在中国彻底站住脚的日本人。
想通这层关系,池二少对余从濂客气了许多,先跟他去到头等车厢确定了包厢位置,然后又热火朝天的挤普通车厢,把池槿秋和军长太太一众女人拉到余从濂的包厢里歇息。
一等座车厢大多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坐的,也有不少日本人,美英法洋人,还有商人和政府军官掺杂在其中。
秉着说多错多的原则,整个一等车厢的气氛都是死气沉沉,鸦雀无声。就算有一些形似富商的中国人想交流,也只是压低声线,用最短最简洁的词语表达意愿,更多的时候就对上眼睛,用眼神示意了事。
池槿秋她们一大群穿着粗布衣的女人走过来的时候,车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身上。
作为一个脸皮厚城墙的姑娘,面对一双双惊讶又充满怀疑的眼睛,池槿秋毫无压力的率先走进余从濂的包厢里。立即看见二哥左手拿着一个空水杯,右手勾肩搭背的搂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脸红成虾子一样,凑在人家耳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一副基情满满的画面。
池槿秋除了吃惊卧槽之外,头一个想法就是,难怪二哥不肯碰吴姨娘她们,原来他本身就是个弯的吗?
“来了?坐。”或许是池槿秋在包厢门口站得太久,又或许她的表情写满某种不言而喻的味道,余从濂眼皮一跳,将挂在他身上的池二少丢在一边的下铺床上道:“你二哥可能口渴,进来看见桌上有个水杯,也不闻闻味道就直接灌进嘴里,不到三息功夫就醉成这样。看来池家风流二少也只是浪得虚名。”
一杯就醉成这样?池槿秋更震惊了,卧槽!感情平日在她面前装得多风流倜傥,吹嘘泡了多少妞的二哥,居然是个纯情童子鸡?
又一次深感自己被骗的池槿秋,也就在这时候,才发觉眼前这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居然是在刘军长九姨太宴厅上,多此一举告诉她脸上有油的绥城四少之一余从濂。
想着她当时那恩将仇报的态度,如今人家又再次伸出援手,池槿秋尴尬的不要不要的,面红耳赤站在门口半天,硬是崩不出一个屁来,说不出一句对不起。
等着进车厢的刘军长五姨娘见她堵着门不动,忍不住推搡她:“杵在门口做什么?挤了半天火车,我浑身都是汗,整个身子腻歪死了!你要不进去就让开,我要歇一会儿!”
池槿秋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让开。
五姨娘扭着腰身走进到包厢,先是环顾四周一番,然后从斜襟扣的布衣胸口处抽出一条丝巾,捂住鼻子,一脸嫌弃道:“包厢怎么这么小?这么屁大点的地方,连咱家下人的恭房都不如。又小又臭,还只有四张床,咱们这么多人怎么住得下啊!”
“不乐意住,就滚回普通车厢,跟那些糙汉脸贴脸,臀对臀去!”军长太太都快气死了!一个个的骚浪蹄子,在绥城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出来坐个火车就这里不对,那里不好,把自己当根葱,看谁都想当下人指使用。真当这火车是她们家开的呀?
她们是带着家当提前逃难,又不是去上海旅游。从太白火车站坐车到上海,至少要五天的时间,这期间要经历多少事情都是个未知数。
现在才刚上火车,五姨娘就敢拿出官太太的架子拿乔,浑然不顾她出门在外要低调的嘱咐。
军长太太气的七窍生烟,直接命令由她的丫鬟变成的二姨娘和三姨娘,直接把五姨娘叉去普通车厢,这才回头向余从濂赔罪:“五妹妹原是粗鄙乡村野妇,说话做事皆不经大脑,冲撞先生不是本意,还望先生见谅。现如今举国形式不明,买张火车票已是不易。先生能坐一等车厢,还能弄到四个上下铺位,想来不是一般人等,费了一番力气。我一妇道人家没什么好东西感谢先生搭手之恩,这些玩意儿就孝敬先生吧。”说着眼神示意七姨娘。
七姨娘赶紧解开自己背的褡裢,从里面掏出两根金条,并两封银元放在余从濂面前,讨好的笑了笑,“接下来几天,拜托先生了。”
“举手之劳,军长太太不必费心。”余从濂淡淡一笑,没接七姨娘的金条银元,转身躺在一个下铺位道:“这趟车是货运车,车速不快,到天津站会在五个小时后。在此之间,你们最好休息片刻。否则到了那里,我不能保证你们还有时间休息。”
他说得轻描淡写,军长太太几人却听得心都吊了起来,跟他客气了一番,众人商议在剩余的两张上铺轮流休息。
池槿秋年轻,不似军长太太们娇身惯养,就不跟她们争床位,合衣坐在二哥睡的下床旁,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心思飘远。一会儿想起在末世生存的艰辛种种,一会儿又对现在的未来忧心忡忡。
就这么胡思乱想之际,她的视逐渐线模糊,很快就倒在了池二少身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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