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尘澜自昏迷中醒来，他似乎睡了极长的一觉，梦里有她身上独有的桃花香，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异香，让他睡得十分安稳。
睁开眼，视线稍稍往左偏了偏，顾晗光，司马容皆在。顾晗光正在他手上扎针，察觉到他的手想收回，冷呵道：“别动！扎死了不负责。”
厉尘澜觉得好笑，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扎死了不负责。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坐起身试着运气，体内气息竟正常运转，没有丝毫凝滞，灵力如江河大海汹涌，却乖巧听话地在经脉中缓缓游走。“我的伤……”
“你已昏过去一日了，招摇现在在处理门内事务。”司马容温声道，却并未回答为何他的伤好了。
他和顾晗光进入清波殿的时候，殿内十分干净，什么药材也没见到，但顾晗光探过厉尘澜的脉象之后，告诉他，厉尘澜的伤势好了□□成，黑气安静听话地在背上附着，就好像是黑气和厉尘澜的身体和平共处了一样。
之前顾晗光告诫厉尘澜少动用功法，会引起黑气暴动。现在这情况有点像是各自为政，以后厉尘澜再怎么造作，动用功法，都可以，黑气不会影响到他的功法。但会不会影响其他的，现在还看不出来。
司马容一直认为在厉尘澜和白浅的感情中，厉尘澜付出的太多，白浅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回应厉尘澜，就能让他觉得足矣。但顾晗光还告诉了他一件白浅隐瞒的事，先前白浅就给了他血，让他加进厉尘澜的药材里，的确起了几分作用。昨日白浅定是自己取了心头血，才治好了厉尘澜的伤。感情之事，果然无需他人的臆断。
“浅浅呢？还没回来吗？”厉尘澜心思一动搜寻白浅的位置，发现她已经在尘稷山，自己的小院内。那她已经来过清波殿了？
“对，没回来，也不知道采药采哪去了。”
顾晗光低着头收拾药箱，不同厉尘澜对视。这是他们几个商量的结果，能瞒住多久是多久。他们都不敢去想，要是让厉尘澜知道白浅现在的情况，他会怎样。
手腕倏地被厉尘澜紧紧握住，厉尘澜眸光亮得惊人，“撒谎。”
厉尘澜现在莫名地心慌，顾晗光欺骗他，证明白浅的确来过清波殿，甚至他的伤好了肯定也与她有关！
「折颜是不是存心的，给我弄这么苦的汤药，我不想喝。」
「罢了，我喝。他就会拿四哥威胁我，四哥要是知道我自己给自己一刀，他还不气死。」
「也不知道墨青现在怎么样了，早知道心头血这么好用，应该早点取的。」
厉尘澜眸光怔怔，他，他为何会听见她的声音？是她的心音？
他听到了什么……
心头血？
所以，那异香他会觉得似曾相识，是因为是……
厉尘澜楞在原地。
“尘澜？”
厉尘澜拽着顾晗光说他撒谎的时候，司马容和顾晗光都被他吓到了，他怎会言之凿凿地笃定顾晗光在撒谎，随后他整个人又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震惊的消息。
司马容注意到厉尘澜的眼眸似有水光，下一秒，厉尘澜已用瞬行术离开了清波殿。
顾晗光问了一个他也想知道的疑问：“他怎么知道的？”
折颜来了此界后，白浅院子里的躺椅就被他给霸占了。她现在喝了药躺下了，他也闲了下来。这小五还真是一奇人，一个神仙混在修魔者中，还混得如鱼得水。想想这两日他用了多少天材地宝才保住她的法力只掉了一成，折颜的太阳穴就有些疼，也只有白家的人使唤他这开天辟地的第一只凤凰使唤得心安理得。
小院的结界一直未撤，这两日数次有人靠近小院，男的女的都有，但都被这结界明确的拒绝探望之意给挡住。
折颜起身看向现在站在院外的人，这个人，怕是拦不住。
他撤了结界，沉声道：“我们出去说。”
桃树下，折颜和厉尘澜二人并肩而立。
折颜看着有丝摇摇欲坠之色的厉尘澜，想了想，还是安慰下吧，“小五是个做事周全的人，虽然这次莽撞了点，不过有我在，她死不了。”
小五？是了，她说过她有四个哥哥，这该是小名吧。她的确莽撞，心仿佛被浸泡在黄连中，满满的苦涩之意，她一个上神的受伤竟从来都是因他而起。厉尘澜没见过此人，但从他的话语中判断，他定是白浅上次回四海八荒找其讨药的那位。
厉尘澜拱手行礼：“多谢上神上次施药之恩。”
折颜伸手虚扶了一下，打断他的行礼：“哎不必，不必谢我。”
扯了扯嘴角，折颜腹诽，以后你若是回想起你冲我行过礼，我怕你魔界的兵马是要开到我的桃林了。
“你怎知她在这？你的朋友应该没对你说实话吧。”
不用想也知道，这谁敢说实话。
伸手接过随风飘落的桃花，厉尘澜觉得心在被一把钝刀慢慢地磨，不致命却刀刀酸疼。
“浅浅的承影剑在我这，她身上有一银镜，是我的。之前听不到她的心音，这次却听到了。”
“呵。”折颜背手而立，一声轻笑，“敢情是小五自己把自己给透露个干净。”
凤九上次打这边回来后，和他们说白浅喜欢一凡人喜欢得着紧，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般上心。
见厉尘澜依旧郁郁寡欢，满心愧疚的模样，折颜也不自禁喟然而叹。
少泽，昔日为了四海八荒的安定，东华和墨渊联手将你封印。七万年后你破了封印，原本以为你会再造杀戮毁了四海八荒，可你却消失无踪，任谁都寻不到踪迹。没想到你竟是以真身入凡尘历劫，更没想到你能被白家小五生生化作绕指柔。待你历劫归来后，四海八荒是会继续安定还是迎来毁灭呢……
虽不能透露太多，可能透露的折颜还是会说的。
“我有一事要告知，”折颜一本正经地看向厉尘澜，语气甚至有几分严肃，“浅浅的心头血给了你，你们之间的因果是彻底断不开了。”
所以，少泽，你的劫数，白浅是彻底参与进来了。
这话折颜并不能对他们二人言明，如果说白浅先前是可以随时从此界凡间抽身的状态，但如今，她必须陪他历完劫才可以返回四海八荒。
明明声音很轻，折颜却能听见厉尘澜的情意。
“我的命都是她的。”
折颜见厉尘澜几分犹豫不敢踏进院子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进去吧，和她聊聊，让她以后别再这么折腾自己了，她说都不说就捅自己，我上了年纪我经不住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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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颜煎的药真的是苦得我要灵魂出窍了，满嘴的苦味儿半天也下不去，我慢慢挪到柜子那边去取昆仑虚的特产桃花蜜。我好端端地把它放柜子里做什么哎，不然从芥子袋里拿出来便是。
还好这次把折颜叫来了，他说就是失了一成法力，日后勤加修炼补得回来。失了一成法力，就换来墨青伤好，划算。
耳朵听到门被轻轻推开，下一秒，我已被人打横抱起，我只会傻傻地看着他，是墨青。
墨青沉着脸看我，皱着眉头看得我有几分紧张，没来由的，我觉得我可能要挨骂了。
他知道了些什么？我有些不安。
墨青一言不发地将我抱回床榻上，在我身后垫了两个软垫，让我靠着。
我悄悄去握他的手，他默默回握住，指腹轻轻摩擦，他一开口我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他问我：“浅浅，疼不疼？”
大颗的泪珠滴在锦被上，我红着眼睛看他，却勾起了唇角：“疼，疼死我了。可我更懊恼为何不早点取了，你也会少受一分煎熬。”
墨青，你从来不言半分过去五年的时光，你是如何一人度过的。你对我说，只要你有，只要我要，你什么都给我。我要的，便是你能安好无虞地活着，不被天道操控了命运。
听到白浅的心音，厉尘澜的心头酸涩得发胀。
他半生坎坷，却得到了最真挚的感情。
以命相互。
“不值得的，我不值得的。”
你本该是不沾染俗世污浊的神祇，却被我拉入这万丈红尘，与我沉沦。
我往床榻里边挪了挪，轻拍了下锦被，示意墨青到我身边来。
他乖乖地躺上来，我顺势往他身上靠，搂着他的腰，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墨青身体有几分僵硬，不敢乱动，却还记得搂着我的肩。
“墨青，我之前的人生其实很无趣的，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仅此而已。我甚至觉得我不需要男女之情，我只要守好我的青丘就可以了。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在意，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什么是心甘情愿。”
所以，墨青，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墨青轻叹了口气，他声音又低又沉，“你说我是个傻子，你又何尝不是。”
“所以啊，这两个傻子就该好好在一块儿，不去祸害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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