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伟大的阴谋
皇家歌剧院的二楼包厢里，换了正装的安德利娜正坐在那里等待她的朋友。
演出还未开始，一楼的大厅正在陆陆续续进人，两边的包厢还都落空着。
“你为什么穿着外套进来，男仆呢？”安娜回过头，看到年轻的福尔摩斯带着伦敦秋日的寒气，脸上表情冷冰冰地坐到自己旁边。
“我没走正门。”侦探顺了一把自己的黑发，眼睛看着舞台的方向。
“噢夏洛克！”安娜慨叹道，“我以为你总该有些成长，”她想象着侦探穿梭进后台，或者翻墙的模样，“毕竟三年过去，连我都变了不是吗？”
侦探这才收回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而后绷着嘴唇低声道，“没有。”
“当然变了！”公主皱着反对道，“你在找什么？”
侦探从她手中夺过小望远镜，对着没人的舞台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地审视一遍，“找证据！”
“什么证据？等等，你到底是来干嘛的？破案？”
“当然是破案。否则呢，难道我是来欣赏歌剧的？”
安娜将望远镜夺了回来，“我邀请你是来欣赏歌剧的——等等！你坐下！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说过了！证据！你就不看看你周围有没有火药痕迹？恕我直言，一场针对王室的集体谋杀正在进行当中，我跟随叛党而来，从都柏林一路跟到了伦敦的市中心……”
“你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叛党？什么谋杀？这剧院里被埋了火药？”安娜抓住了夏洛克的袖子，她仰起头，细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睛，最后得出结论，“你在说谎。”
侦探停了下来，他老老实实地坐回软椅，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当然。”
“所以，实话实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告诉过你了，我是来查案的。”
“迈克罗夫特找过你了？”
侦探扯了扯自己的领结，“奸诈的政客！”
安娜笑道，可以想见她的老师为了说服自己弟弟参加这场盛宴费了多大功夫，“他对你说什么？这剧院里有连环杀手？”
“你猜怎么着，你说对了，这还真有连环凶手。”
“上帝！”公主低叹道，下意识环顾了一圈，“这里真的有杀人凶手？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俯视着盛装华服入场的贵族们，侦探却冷笑道，“这里的杀人凶手比你想象的可要多。”
“我可以帮上忙吗？”许久不曾见义勇为的女骑士很真诚，“我可以通知这里的上尉，今晚国王陛下也回来，所以安保措施做的很好，可以先把整个剧院围起来——”
“我看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
“他不是个普通的凶手，他的目标也不是某一两个对象，他的犯罪网络就像你父亲的政府系统一样遍布整个英伦三岛，不，甚至是欧洲大陆……”他的眼睛似乎已经看到了遥远的海峡，视野的边界随着想象无限的扩展，“这是一场艰苦而漫长的战争，我还要了解他的每个脉络，我要了解这架庞大的犯罪机器是怎样工作的！何况我就算今天抓到他，明天他也能想办法从监狱里逃出来。”
“你简直在形容一个恶魔……”
“你终于说对了。”侦探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压抑着的兴奋，“我就是在与魔鬼打交道。”
二人并肩坐在一起，似乎都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宏伟计划的余韵中。
半晌，安娜才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你哥哥吧？”
“哈！”侦探仰头笑道，“你已经被那只老狐狸彻底洗脑了，你的世界围着他转，你看到的一切都关于他，他像一块巨石一样坠在你的想象力之下，限制你成为更多的可能！你完了安娜，我可真是同情你！”
“不必，”安娜将合起的扇子抵在两人之间，“我可是乐在其中。”
“瞧瞧，这就是爱情。这也是我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任何一段关系的原因！”
“你这话可说的太早了，福尔摩斯。”安娜瞧着自己的朋友，“你还没遇到不代表你遇不到，爱一个人虽然很痛苦，但也挺美好的。”她感叹着，又冲他眨眨眼睛。
“敬谢不敏！”
“对了，你看过这位首席女低音的照片了吗？”安娜凑上去，“她可太好看了，我发誓你会喜欢！”
侦探皱着眉警惕地看着她，“是不是你老师派你来的？”
“不识好歹！”公主坐正了身体，“好了，我现在准备去迎接国王陛下，不管这里有没有炸弹，必要的礼节还是不可少的。”她微笑着，活脱脱就是唐宁街那位男士的样子，“至于你，不管你是要在这里继续观察你的魔鬼敌人也好，或者只是因为和首相大人做了某种交易也好，你都得给我乖乖地坐在这儿，安安静静地听完这场歌剧！”
侦探看着站起身的安娜，气愤大呼，“为什么！”
安娜绕到他的身后，扶着他的座椅椅背俯下身来，在他身后轻声说，“就凭你这位子是我买的，而我是英格兰的公主！”
什么样的阴谋称得上是“伟大”？
对于帝王来讲，也许是他君临天下的方式；对于政治家来说，也许是称霸海外的手段；对于一个恋爱中的女人来说，也许只是让情郎爱上自己的小小心机。
而对于年轻的福尔摩斯先生来说，一个“伟大的阴谋”必要包含着精密的犯罪计划、令他意外的精彩创意、优雅的方式还有不去触碰他内心深处那一小点底线的行为观念。
自他决定成为一名侦探以来（毕竟海盗没什么资格挑剔别人的犯罪手段），他便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位对手。
当然，他当初有个小小私心，就是这位可敬对手活动的范围最好与政事无关，好吧，有一点儿关系也行。毕竟那个虚与委蛇的世界实在令他头疼，何况他无谓去扩大和自己兄长的纠葛。
现在看来，这个人的出现是如此的合情合理。他几乎就是他想象中的完美罪犯，只是除了一点，他在伦敦的上流社会太吃得开了。这就难免涉及到他那莫名其妙成了英国首相的大哥，和他的那位公主朋友。
原本一场刺激紧张的伟大游戏因此可能变得束手束脚，年轻的侦探生气又懊恼，却无处诉说自己苦闷的心事。
而就在此时，他却收到了来自安娜的邀请。这位多年不见（大概一年）的老朋友邀请他去观看一场来自华沙的歌剧表演，令他惊讶的是，迈克罗夫特也闻讯跑到贝克街来，和他说了一通云山雾罩俄罗斯人都听不懂的话，且暗示他他的那位伟大对手也会出席那晚的演出。
小福尔摩斯先生背对着他哥哥眼睛都亮了！他顺手将烟丝塞进一只波斯鞋里，却嘴硬地问道他为什么要去。
迈克罗夫特叹着气，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轻声拜托，“因为我需要你去保护安娜，夏洛克。甚至还有国王陛下，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夏洛克寻着声音转过身来，看到他哥哥脸上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忧心忡忡，“……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的身份现在太特殊了。”他无奈地解释，“这也是我当初为什么不愿意做首相的原因。但是事已至此，我还是得想办法保护他们。我想也许你能理解，我亲爱的弟弟？”
侦探僵硬地问道，“你没有对国王陛下说过吗？如果已经到了动摇国祚的地步。”
“不，这事不能说。我的兄弟，这个危险目前只有你和我知道。”
“……我不明白。”
迈克罗夫特似笑非笑地扯了扯面部肌肉，“动动脑子。”
“你那晚准备去做什么？”
“当然是更重要的事。”
侦探挑起眉，“比保护安娜和国王更重要？”
“没错。”
“什么事？”
“保护英格兰。”
侦探没有再说话。而后他准时的出现在了皇家歌剧院。
安德利娜仪态端庄地坐在正包厢的国王身边，趁表演开始前的最后一点时间低声问他的父亲，“艾伯怎么没来，爸爸？我以为他会来的。”
国王回头看着自己的小女儿，随口回答道，“他去爱尔兰了，你有事找他？”
“爱尔兰？”安娜立刻警惕地问道，“是都柏林吗？”
“不是，是伦敦德里，去巡视海军的，怎么了？”
“没事。”安娜放下心来，“您不是后天就准备启程去欧洲了，他不和您一起走吗？”
“爱尔兰的事事出突然，他安顿好了那边，稍后跟上我，坐另一条船去法国。”
安娜笑着问，“您的游艇吗？”
他宠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怎么，才回家几天，又想出去玩了？”
安娜随即摇摇头，“你们都走了，母亲肯定很孤单，我在家陪她。”
“好女儿，我最最心爱的小公主！”国王揽过他的孩子，在她额头上亲吻，“我的宝贝！”
在父亲的臂弯中，安德利娜弯着眼睛轻声叮嘱道，
“你们可要快些回来，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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