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小说:智障王府又在飙戏 作者:未思
    翌日。

    一直给王府送菜的赵大爷觉得今天的王府有些奇怪,所有的家仆都跟熬夜了一样,两眼通红声音嘶哑,非常疲惫。好奇地打探吧,只得到熬夜吃瓜这样的回复。

    熬夜吃瓜,自己家的瓜好吃到了这个程度?赵大爷有些奇怪,啃了几口,没有啊,还是一样的味道啊。

    “嘿嘿,既然那么好吃,你看要不这菜钱涨一点?”赵大爷眼珠子滴溜溜转。

    “你滚。”收菜的小厮眼皮也不抬,就在小本本上勾勾画画写记录,半句废话也不想多说,他现在满眼眼屎,应该是昨夜瓜子磕多上火了。

    “哎……”

    “别得寸进尺啊,王府就收这个价,涨价没门。”小厮没好脾气说道。

    “其实……”

    “你有完没完。”小厮抬头翻了一下白眼,待眼珠子转回来,这才意识到赵大爷早就去搬菜了,面前这人他根本就不认识。

    单看这长相也是个饱经风霜的劳动人民,但是单看这衣服吧,穿的又是顶好的料子,兜里没几个钱确实是买不起的。对比如此之鲜明,小厮有些好奇:“大爷你是谁啊,是捡了河神的斧头才发的么?”

    “嗯……小兄弟行个方便,我来找梅丫头。”

    来人支支吾吾,看来是并不愿意自报家门。感受不到对方的诚意,小厮的脾气又上来了:“什么梅丫头,走走走!”

    “哎哎,小兄弟,你就帮我叫一下她吧,几句话的事儿。”来人满脸堆笑,说罢还把银子塞进对方手里。

    这要是别处的下人还好说,偏偏这里是镇山王府,全府上下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打拼的人,命都不要了,钱还有诱惑么?小厮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你说找人就找人,连个名头都不报。你看清楚,这里是镇山王府,不是菜市场!”

    来人咬紧嘴唇,嗫喏着开口:“我是梅丫头的爹,真的找她有急事。”

    见对方服软,小厮的口气也就跟着软一点:“这就对了,求人办事就要诚恳一点嘛。不过你说的这个梅丫头,王府里没这号人,你找错地方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对方立刻急了:“怎么会没有,她就在你们王府呐,就是你们世子妃的贴身婢女呀!”

    小厮停下手中勾画的毛笔,再一次细细打量面前的来人:“你是说绿枝姐?”

    对方脸都快笑烂了,连忙点头:“对、对,就是她,脸上有疤的那个!”

    这下,小厮双手环胸,靠在墙壁上,明知故问地有意给对方难看:“你是绿枝姐的爹?你当我傻呀?你穿的衣服都抵她一年的月钱了,你若真是她爹,吃穿不愁的,怎么会让女儿做王府的下人?”

    “这……这……”自称是绿枝爹的男人脸色难看起来,结结巴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哎哎,总之你就帮个忙,帮个忙。”

    绿枝爹能做的也就是继续往小厮手里塞钱,看着对方轻轻松松就拿出这么多钱,小厮更加不齿面前这个男人了,挥舞扫帚就要赶人。绿枝爹这回也是铁了心要见她,癞皮狗一样就是不走,两个人推搡着,声音越来越大。弘松本来只是路过,奈何后门的嘈杂很突兀,吸引了他的脚步。

    “怎么了呀?”问是这么问,弘松一眼就认出面前的男人了,正是那日齐府大婚,前后招呼客人脸都快笑烂了的齐父。

    齐父估计也是喝了一箱的生命二号,看到弘松的第一眼也认出来人的身份,立马凑上去就跟见到亲人一样:“哎呀,你不是世子身边的人嘛,你可否帮个忙,帮我找一下梅丫头,啊不是,是绿枝,就是你们世子妃身边的婢女,脸上有疤的那个。”

    说完,齐父又开始从衣袖里掏银子,埋着头的齐父并没有看见弘松的眼神。“脸上有疤”这几个字齐父是说得轻轻松松,但是弘松的眼底却因此冷了几分。

    “给、给,够不够?不够我还有,我有的是钱,你就帮我一个忙吧!”

    弘松还是笑得很和善,依旧是以往那个好说话的下人,但不留痕迹得躲过齐父送钱的手:“哎呀,小的怎么敢收您的钱,您可是齐郎中的尊上,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这钱也是不能拿呀!”

    “哎呀,小声点!”齐父将弘松拉到身旁,深怕周围有更多的人听见,“小兄弟,这个,可不要乱说,我来这里的事儿,可不要张扬!”

    弘松鞠躬哈腰:“好的好的,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您可别唤我小兄弟了,真是折煞小人。”

    齐父有些尴尬,毕竟这些年他还有很多习性改不掉,如今涉及求人,对着高门府第,多年的卑微之气总是无意识地冒出来。弘松这么给自己面子,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好歹是官家人,装模作样咳嗽几声:“那,我说的事,就有劳你了。”

    “哎哎,该的该的,小的这就去叫绿枝姐。您看您怎么走后门,王爷此时不在府中,要不我引您去侧厅歇息等着?”

    齐父扭头看看身后,这里虽是王府后门,但毕竟朝着小街,时不时有人来回走动。这一片的住户都是管家人,齐父前后寻思,觉得在后门站着也不是个事儿,遂点头,跟着弘松的直引进了王府。

    对于镇山王一家,齐父仅有的认知就是几日前这奇葩一家子在自己儿子婚礼上干的好事。据自己儿子说,这镇山王夫妻在权贵圈里是典型的不着调,儿子儿媳都是傻子。这样一家子在柳京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了,但除开这些不说,镇山王好歹是个王爷,家底殷实,是他们齐家奋斗一辈子都不可能赶上的。一入了王府,齐父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虽然心里藏着事儿,但眼睛四处乱瞟,对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好奇。

    啧,要不怎么说投胎是个技术活,你看同样是傻子,以前村里隔壁老王的儿子每天疯疯癫癫到处要饭,活到十八岁就挂了。这王府里好吃好喝养两个,屁事没有。心里有些不平衡,但是齐父也不敢抱怨,为了找点心里安慰,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还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想想自己的儿子多争气啊,带着他和老伴儿一路从社会底层逆袭到如今的地位,想想都不可思议,他们齐家如今已经成了村里的神话了。

    然而也就是这个好儿子,如今却有了麻烦,如果不是为了儿子,齐父是怎么都不会愿意来找绿枝这个赔钱货,他们还想在柳京立足,怎么好让人知道还有一个女儿如今在王府里做下人,不仅如此,还是脸上有疤的女人,想想都丢脸。

    “你找我什么事?”

    打断齐父思绪的,是绿枝不咸不淡的声音。他此刻站在侧厅正中央,两手抄在袖子里,扭头一看,就看见绿枝那张让自己火大的脸。多少年了,这死丫头还是这个眼神。

    绿枝出生那年是冬季,齐母在茅屋里奋斗了一整天,热水都烧了七八盆,稳婆本来说这孩子怕是生不下来,问齐父到底是保大保小。那时齐父就坐在院子里一张矮板凳上,铅灰色的天幕下开始零星开始飘落雪花。他耳边是齐母痛苦的叫喊,眼前是院子黄土的矮墙,他也很焦急,盯着自己常年劳作早已龟裂的手掌发呆,最后咬咬牙,让稳婆再试试,他大小都想保。

    可能是祖上积德,这大小真的都保住了,只是可能祖上的阴德也就那么多,只够换来母子平安,换不来一个健康的大胖儿子。

    孩子呱呱坠地,稳婆擦着额头的汗,脸色有些难看,最后还是跑出去给齐父道喜,说恭喜他有了个女儿。

    女儿?

    齐父有些怔,齐母害喜时,周围人看这反应,都说是男孩儿,他们夫妻俩也觉得一定是男孩儿,怎得就是女的?

    “齐二爷,齐二爷!”稳婆还在耳边喊他,“名字可想好了?”

    名字?名字自然是想好了,叫林鉴,这名字还是专门找村里识字的先生取的,但如今看来是用不上了。齐父盯着院墙下的腊梅,记得齐母挺喜欢这株梅花,便张口道:“那就梅吧。”

    那天的雪越下越大,稳婆收拾了一下便回去了。小小的茅屋内,齐母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给她喂奶,脸上还是疲累,齐父坐在饭桌旁,又是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掌发呆,屋里很安静。

    “他爹,要不这孩子不要了,我们再生一个。”齐母望着怀里面色通红,眼睛都睁不开的婴儿,咬咬牙说道。

    齐父没答话,他的沉默让屋里的人更加难捱。就在齐母想再开口时,齐父答话了:“生。”

    “那……过几个月我就把孩子送走。”齐母看着怀里的孩子。

    “这个也留下。”齐父盯着自己的手掌,“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

    “可是咱养不起啊!”齐母心情复杂,既开心又难过。

    齐父望着黑乎乎的窗外:“总有办法。”

    日子一年年过去,女儿一天天长大,齐父依旧是早出晚归地劳作,与女儿之间甚少沟通。他没什么想法,女儿最后肯定是嫁给别家的,但是好歹是一条命,是自己的孩子,还是能养就养。

    人人都说齐家儿子是文曲星下凡,可是齐父有一次喝醉了酒,有人讨论起他家的闺女,说模样生得俊,以后肯定有福气,他也嘿嘿笑。

    然而随着齐梅一天天长大,齐父发现自己的女儿总是和别家闺女不一样。农家子弟,务农帮工是肯定的,身上难免弄脏。但不知怎么的,齐梅就是爱干净,帮完农活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洗脚。穿的衣服也一定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情愿多洗,也一定要保证没有脏污。对此齐父很不赞同,觉得自己闺女没有别家的爱吃苦。他觉得,齐梅这个性子必须改,哪家闺女像她那样,又不是小姐命。

    除此之外,随着年龄的增长,齐梅与家人的隔阂就越来越深了。如果不是自己当年在门外守着,亲眼看见稳婆把孩子抱出来,他都要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了。

    齐梅不爱帮农活,每次找她,都是在城里的书院外偷懒,这个丫头在书院外一蹲就是一整天。终于有一天,齐父忍不住了训斥她,每天不着家就知道贪玩,齐梅也就低着脑袋,可眼里的倔强就是一团火,散不掉,从那天起,齐父眼里的齐梅,就一直是那种眼神,倔强得跟自己一样,甚至让他厌恶。

    在齐父的眼里,这妮子不爱做农活本来就该打,但没想到齐梅的不受管教在一年后开始变本加厉。齐父本来已经为齐梅安排好了一生,在齐梅很小的时候就给她安排了亲事,夫家是牛二,人老实忠厚,日子会穷点但是肯定不会亏待她。两家人知根知底,齐父觉得,齐梅嫁过去,日子还会比在自己家好过一些,可是齐梅做的事情,让齐父气得觉得自己养了个白眼狼。

    那是一年春天,齐父去城里卖菜,他比计划的更早收摊,想去找给别家送菜的齐梅,说早点回家,可是等到了酒楼,才知道齐梅根本就没有送菜,连个人影儿都没出现过。赔了礼道了歉,齐父心急如焚,以为齐梅是被人伢子拐了,四处找人,最后得到熟人的消息,竟然在妓院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那一刻,齐父彻底气疯了,撩起手掌就狠狠给了女儿几个耳刮子,齐梅干净的脸蛋上立马有了红印子,嘴角流出血来,眼里却满是恨意。

    齐梅说她没有做不干净的事,她就是喜欢跳舞,跟一个好姐姐学跳舞。还说这好姐姐是有名的花魁,卖艺不卖身。齐父听不进去,说你不能来这种不干净的地方,齐梅还是倔,这倔可能就是遗传的齐父。一时之间,齐梅以往种种的行径在齐父的眼前晃过,齐父觉得这妮子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自己的权威受到蔑视,当晚,齐父把齐梅拉回家,狠狠一阵毒打:让你去妓院,让你去妓院!

    声声咒骂直到深夜,然而齐家女儿去妓院的事情依然不胫而走,牛二家的婚事就这么黄了。但齐梅倒是很有自己主意的样子,没觉得损失了什么,依然自顾自干自己想干的,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干完农活就去城里。齐父很气,但是就是管不住,直呼自己是生了一个孽障。

    最后有一天,齐梅回家,说自己在城里找了份差事,去尚书府做婢女。齐父气得眼睛都发红了,说我老齐家虽然穷,但是还没到伺候人的地步。可是齐梅眼睛铮亮,还是那双让齐父厌恶的眼神,齐梅直勾勾看着齐父说道:

    “我要去尚书府,你们谁也拦不住我,我不想干一辈子农活。”

    “伺候人就那么好?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自己没有小姐命,就是去伺候小姐也乐意么?”

    “对。”

    齐梅答得很认真。

    最后,齐梅还是去了,齐父觉得女儿的行为让自己家在全村都没面子。又是伺候人,又是混迹妓院,横竖是要把自己的老脸丢干净才罢休。然而齐梅好像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意,带回家的钱不多,但也确实能补贴家用。

    也许有钱人家确实不一样吧,即使是伺候人,齐梅在那里似乎过得很不错,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每次回来还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皮肤也比以往白皙了,村里人没事也会调侃,说齐家女儿就是个“假小姐”。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齐父心里就很膈应,觉得丢脸,但对此齐梅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眼里很清晰得盯着一个地方,根本不管别人说什么。

    后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意外,女儿与自家的分歧愈来愈大。后来,举家去了外地,女儿主动断绝了关系,齐父也是眼不见为净,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再见,女儿的那双眼睛还是跟以前一样,锃亮而倔强,让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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