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随夏香香和温书来到酒楼二楼，见那二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陶芊芊也赶紧左躲右闪坐到附近，特意挑了个在屏风后的位置，这样既能监视又能隐藏，安全又方便。然而饶是如此，陶芊芊都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就这样大刺刺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这还是头一回，以往哪次出去吃饭不是前呼后拥给她开包房的。
这就是权贵的习性，能花钱的一定不少花，要安静要格调。
这不，楼上包房内就有数名狗官正在商议大事。这些官员隶属于朝内的外戚党，今天是来开例会的。大体就是贯彻一下组织方针，落实一下五年计划，十年计划什么的，再表明一下立场坚决拥护老大领导，场面热闹起来了有武官会提议所有人割伤舌头和血喝下拜把子，然后按照惯例这帮狗官们会相互打马虎眼不了了之。
这年头亲兄弟间伤了一下都要掐架，谁乐意自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这酒楼还有两个人也不简单，此二位隶属于镇山王府的破鹰军。
“诶，我刚刚看到世子妃了。”
“她今天外出？”
“身边没看到绿枝，估计是自己跑出来的。”
“哦，不管她，监视这些人要紧。”
“我还看到尚书夫人了。”
“不管她，监视这些人要紧。”
“尚书夫人在监视世子妃。”
“不管她们两个，监视这些人要紧。”
“世子妃在吃饭。”
破鹰军精英忍无可忍：“你再说废话我就告诉队长！”
这个威胁很有用，弘松一旦知道，他首先会干的事情就是体罚，然后就是扣月钱。
“那我直说，世子妃在和‘精忠报国’单独吃饭。”
“不管……什么？！”
左右今日外戚党开会说的也是空话，听着都要打瞌睡，自然比不上现在这个话题劲爆。两位破鹰军心里都有一句话呼之欲出：
糟糕，世子戴上绿帽子了！
即使全王府都知道温书的目标是绿枝，可身为世子妃的夏香香私自出府单独和温书吃饭还是有些挑战传统道德观。
“这……怎么办？”
两位破鹰军面面相觑，不约而同说出同一句话。
“我去给世子报信。”
再次说出同一句话，两人皆是一愣。
“不我去！”
第三次异口同声，很明显，去报信比监视外戚党代表大会有趣多了。
“你刚刚说得对，监视这些人要紧，杂事儿我来办就是。”
“不，我觉得你比我更能胜任这个重要的职位。”
“不要谦虚了，上个月的劳动奖就是颁给你的。”
“你才是别谦虚，上上个月你一个人就搜了十个官员的府邸。”
“哪里那里，上上上个月你不是还潜入阉党内部搜得那份重要情报。”
事态发展慢慢变味，两位破鹰军开始比业绩，等一直比到八年前，两个人终于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那我们就丟钱币吧，正面你，背面我。”
“同意。”
“叮！”
钱币落到手背上，是背面。
“我走了。”
“好。”
干净利落，这就是弘松引以为傲的破鹰军风采。
另一边
“这真的太不公平了！”
温书愤愤不平将酒杯砸到桌上，远处的跑堂伙计倒也不怕，反正这年头书生一个个柔弱得很，酒杯会碎算他输。
“朋友，息怒，息怒。”
夏香香用筷子一颗一颗夹着盐花生，吃得津津有味。
“我寒窗苦读那么多年，你可知我为何总是无法金榜题名？”
喝了几杯酒，温书开始上脸，越来越红。
“知道，你不认真读书谈恋爱去了，肯定考试不行啊。这是真理，千百年不变。”夏香香给温书倒酒。
“胡说，儿女情长并不会打扰我的科考！”将酒一饮而尽，温书再一次狠狠将酒杯砸回桌面。远处的小伙计挑眉摇摇头，觉得自己正在坐月子的媳妇力气都比这书生大。
“哦原来你是学霸。”夏香香摇头，再嚼一颗花生米。随便玩儿都能考第一，随便吃都是好身材。夏香香一直觉得这两种人跟自己根本不是同一个种族的。
“我无法金榜题名，只是因为我没钱！”温书很悲愤，第三次将酒杯砸回桌面。这一次小伙计有点着急，倒不是怕酒杯碎掉，而是怕这穷书生没钱结账。察觉到小伙计担忧的眼神，夏香香抽出腰间的装有朗嘉石私房钱的钱袋扬一扬，颇有几分土豪气息。
小伙计赔笑表示自己了解，心里咋舌：这年头连个小丫鬟都能包养书生了？也不知哪家人待遇给得这么好。
另一边躲在屏风后偷听的陶芊芊叹气摇头，心说这夏香香胆子真大，竟然拿王府的钱给外面的男人结账。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她手底下教出来的女儿，哪一个不是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如果一开始她就好好培养夏香香，这女人一定不是今天这样。只是时至今日到这个年龄，女德启蒙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没钱？没钱怎么了。”
其实夏香香压根儿不是很好奇，但是看温书如此悲愤，同时此人又暗恋绿枝，夏香香觉得还是应该礼节性关心一下。
“你可知吏部尚书赵狗官这人？”喝酒上头，温书口不择言。远处的小伙计拿出鸡毛掸子指指贴在墙上的四个字“不议政事”，然而夏香香选择装作没看到。小伙计没办法，想到楼上的外戚党代表大会，觉得今晚可以和老板说说把这摆设一样的字撕下来了。一边想着，一边重新倚到柱子上抠指甲，今日没法去太平楼，就在这儿凑合听吧。
“赵狗官，仿佛知道。”
嘴上这么说，夏香香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此人不就是夏榆林的狐朋狗友嘛，赵夏两家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当初和朗嘉石结婚，那人还来参加了婚礼呢。
“此人滥用职权，收受贿赂，好好的一个科考，名次最后成了价高者得。你说说看，此人是不是该死！”仿佛是打开了一个发泄口，温书滔滔不绝，“不仅如此，据说此人还同工部尚书夏狗官一起同流合污，买官卖官，无视条律。你说，他们就是跟镇山王一家一样吃喝玩乐浪费皇粮，也比做贪官好啊！”
“……”
屏风内外夏香香与陶芊芊无言以对，觉得这书生能一口气把自己周围亲近的人一个不剩全部骂完仿佛也算是一种能耐。
与此同时，太平楼大厅
今日太平楼同往常一样，一名说客在上面讲话本，一大堆听客在下面嗑瓜子做笔记，人物关系连得乱七八糟还乐此不疲。然而最乐此不疲的要数在坐最后一排的镇山王等人。
如今最后一排的小方桌已经换成一个巨大的圆桌，边上围了七八个狗官，满桌的瓜子和茶水，被温书骂得狗血淋头的夏榆林和赵大人也在其中，其乐融融一派和谐。这些人已经从一开始的抗拒逐渐演变成熟悉与接受，直到现在已经是完全享受了。讨论大业的同时还能听听同僚的八卦解闷，劳逸结合，很舒服。
“王爷......”
正在这当口，神情复杂的弘松突然走至朗永言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朗永言当下脸色难看起来。
他拍了一下桌子：“不过是个夏香香，出息！”
听见自己女儿的名字，夏榆林屁股一紧，赶紧凑过来：“王爷，咋了？”
朗永言似笑非笑，倒也没什么想避讳的，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说开了：“你的好女儿倒是胆大，乔装成丫鬟私自出府不说，还单独与外男在酒楼吃饭。”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朗永言的狐朋狗友一致表示理解：“咳咳，到底是夏兄的女儿，正常，正常。”
夏榆林顿觉冤枉：“不是啊，王爷。夏某发誓，自从她过继到我名下，我是一点都没管教过她啊！”
“你觉得没管教过她很光荣吗？！”朗永言不怒自威，觉得一定是没有爹娘管教才让夏香香长成一个五毒教主四处散毒。若一开始就由他来教导，今日的夏香香一定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子。
夏榆林心虚，赶紧转移话题：“咳咳，那我们接着说右仆射的事。”
见夏榆林哪壶不开提哪壶，朗永言怒极反笑：“右仆射那边今日是定不下来了，石儿半道去了别的地方。”
“哪里？”狗官们脑子没转过来。
“自然是去世子妃吃饭的酒楼。”朗永言喝一口茶。
这是捉奸呐！
听久了话本，一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贪钱的贪官们有些坐不住了，都想冲去那酒楼看戏，只是柳京大大小小那么多店，还真不知是哪一家。
“再这样下去，难成大事。”朗永言肯定是心里不悦的，虽然右仆射那边不急，晚点安排也完全可以，但是看见自己儿子如此在意那个夏香香，这让他很失望。
“一个夏香香宝贝成那样，这木头又不会长翅膀飞掉，没出息。”朗永言觉得很憋屈，朗嘉石结婚前他觉得自己儿子简直完美，结婚后他觉得自己儿子根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啊！
仿佛看见朗永言眼里的担忧，夏榆林腆着脸说道：“王爷莫气，当初三弟找人给香香算过命，都说此女旺夫呐。”
“据说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说我旺夫。但是我后来想想，我最大的能耐大概也就是旺一下我男人，让他斗蛐蛐斗个全国第一吧。”
这边的夏香香依然一粒一粒吃着盐花生，她与温书的话早就不知道歪楼歪了多少层了。屏风这边的陶芊芊也小口小口喝着茶水，桌面上的小菜一口未动。心里想着：
你要真是旺夫，怕是要把世子旺成太子。
好恐怖，这话可千万不能说出来，陶芊芊拍拍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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