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阵刺骨的冰凉中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是无边的黑暗。
“你醒了。”
我听见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寻着声音去找说话的人,本想撑着自己坐起来,身体一动胃里顿时翻腾起来,一股凉意顺着胃涌上喉管和鼻腔,我猛地呛出一大口水,趴在地上没命地咳着。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裤管里全泡着水,动一下便是湿漉漉冷冰冰的一片,连头发梢也还在滴着水。
“墓室下方是一条暗河,你掉下来时脑袋撞到了石壁,晕过去了,我把你从河里捞起来,你的脑袋我检查过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听她说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后脑勺上果然有一个大包,晃动脑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疼。我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发笄还在,身上的衣服也是完好的,我男装的打扮应该没有露馅。
从地上爬起来后我第一件事便是快速整理好自己的发型,然后朝向她声音传来的方向说:“谢谢你跳下来救我双……姑娘。”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她姑娘,之前在上面,我听见别人都叫她双公子。
两秒之后,我听见她说:“我叫双葵,你叫我名字就好。”
古人出于礼节喜欢在人的称呼之后加上公子或者小姐一类的称谓,但大多数现代人不会这样叫人,所以既然对方都说让我叫她名字了,我这个从现代过来的人还是很乐意直呼她名字的。
“好,我叫王命。”我也向她介绍自己。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我看见她也是湿透了浑身,脚下站过的地方还有一滩水渍。
“你不是应该姓严?”她语气中陡然升起了一丝怀疑还有警惕。
我不由一愣,赶紧替自己辩解:“是你们一开始认错了人,我可什么都没说过。”
我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误说出本名未尝不是件好事,严家遭遇了那种事情,我再用严命的身份活着岂不是很容易惹祸上身。然而我却没顾及到眼前的祸事……
冰凉的剑架在我的脖子跟前,双葵冷冷地质问道:“你既不是严家之人,定也不认识我家主人……不认识高公子,你鬼鬼祟祟地跟在我们后面进来到底有何企图!”虽然她中途及时改了口,那个“人”字的音也基本上没有成型,但是耳尖的我还是捕捉到了。
“你家主人?”我揪住她这个问题问道。一路过来我一直很奇怪,这个双葵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间靠我的鬼媳妇很近,唯她马首是瞻,原来她们是主仆关系。
“我在问你话,你老实回答。”她把剑又朝我脖子上逼了逼。
“诶诶大姐你别激动,我就是好奇你们怎么突然一下子全不见了,就下来看看……而且,我本来就在林子里迷了路,你们就这样把我放走我一个人也走不出……”
“迷路?你当我三岁小孩?!”
我见势头不对,赶紧往后缩了缩脖子,摆手解释:“昨天晚上天太黑了,林子里什么都看不见,要不我又怎么会跑到你们的火堆旁边露宿一晚上呢。”
她看着我半天,总算将信将疑地收了剑。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她跟那个黑瘦的男人不一样,她压根没打算真的要杀我,只是想吓吓我而已。
但为了配合她,我故意装出畏惧的样子,提心吊胆地问:“你既然要杀我,干嘛还跳下来救我?”
“你以为我想救你,我是看我、高公子,我看她想救你,而我离你的位置更近,要说救你我比她成功的几率更大些。我怕她想不通跳下来救你,我就先她一步跳下来了。”
“什么叫想不通跳下来救我?!”我就这么不值得救吗……
“你这家伙来路不明,高公子只是误把你当做故人之子才一直护着你,若是她因着你有个三长两短,那便得不偿失了。”
我一句话噎在喉咙,不知道如何反驳:“行,看在你把我从水里捞起来的份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几句话间,我和双葵已经沿着河道走出去好长一截,脚下的路渐渐变低,我们不得不再一次淌入水中,在没及膝盖的浅滩中缓步前行。这条河道上方岩壁的高度大概在十丈左右,也就这个高度,摔下来我们都还能手脚健全,要是再高一点,就算下面的暗河水再深,像我们刚才那样摔下来,怕不是粉身碎骨也是粉碎性骨折了。
放眼去看,岩石表面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地方,也有不少凸出来的石块,像我这样不会武功的人,虽然有些困难,但努力一下还是能爬得到顶上的,不过双葵在我晕倒的时候已经上去探过了,上面是完全封闭的空间,有出路的可能性不大,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先往前走,走一步看一步。
水灌进鞋子里,每一次抬脚我都感觉自己腿上像是绑着两个大沙袋,非常吃力。我想起了自己藏在袜子里的两张银票,不由地一阵肉疼,这样被水泡着,还被我不停地踩,那两张银票怕是毁得连一个字也看不清咯……
心里淌着血,满脑子想着没了银票我出去之后该如何谋生,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突然从腿肚子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我条件反射地大叫了一声,与此同时脚一软身子往前一倾狼狈地跪入了水中。
“你怎么了?”双葵抓了我一把,却没把我抓住。
我来不及回答,撑在水里的手上又是一疼,水里有什么东西咬住了我,手上被咬住的那一块儿肉随着对方的啃咬不断向外绷紧着。
水里的东西嘴上就像是有一个吸盘,牢牢吸在我的手上腿上,那股吸力几乎就要把我那一小块儿肉连皮带血一块儿撕扯下来了。紧接着腿上又有两处传来了相同的痛感,吸允的同时还在用细碎尖利的牙齿不停地啃咬,我一边叫着一边快速站直身体,龇牙裂嘴地甩着那条被咬的胳膊想告诉双葵水里有东西,却发现她此刻正和我一样在水里不停变换着姿势拍打着双腿,拔掉吸在身上的东西。
“我操什么玩意儿啊!”我叫骂着退到河道边缘,抓住岩壁上的石头本能地往上攀爬。
身上那些带吸盘的玩意儿,一离开水,吸力似乎也不够用了,在我移胳膊动腿的攀爬间,随着我的动作纷纷落回水中。
我觉得自己爬得够快了,而双葵早先我一步爬到了上面。这个女人,自己倒是先上来了,看我爬得这么费力,也不知道拉我一把。我见前方与我膝盖同高的位置有一块支出来的大石头,抬了抬腿刚好可以够到,我用力一跃,准确地落在了石头上。
我站在石头上,这才得空看一眼下方的河道,漆黑的水面一片混浊,什么也看不清楚,只依稀看到水里有几团黑色的影子在不停翻腾着。
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可别是有毒的。我一边想着一边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被咬过的地方,又蹲下来查看自己的两条腿,伤口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严重,只是留下了几个红色的小点。我抱着腿从不同的角度去看那些伤口,努力在黑暗中确认各处伤口周围的皮肤仍旧是正常的颜色,没有任何发黑的迹象后才勉强放下心来。
“是那些浮雕里的东西。”声音从我的斜上方传来,双葵站的地方比我要高出一截。
“什么东西?”我消化着她的话,脑中浮现出那些似鱼似蛇又非鱼非蛇的东西。
双葵摇头,目光一直没有从下方的河道移开。我听着水里那些东西翻搅水面的声音,想象着成千上万条浮雕上的生物纠缠在一起,在靠近水面的地方像装在木盆里的泥鳅一样密密麻麻缠成一团又一团的,从相互布满粘液滑溜溜的身体间钻进钻出,不禁有些密集恐惧。
“你还能走吧?”双葵问我。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被咬伤的地方皮肉隐隐拉扯着疼痛,但不影响活动。“能走。”我回答。在这种地方,如果不继续走,等待我的只可能是死亡。
双葵不再说话,背过身去轻而易举便攀上了身后另一块凸起的岩石,就这样借助岩壁上凸出来的石头一点一点往前移动。
我瞪大了眼睛,乖乖,我说能走可没说我能攀岩啊……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放眼此处,除了下面满是那种东西的河道,就只有岩壁能走了。
我只能说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我跟在双葵后面,尽量按照她的轨迹,去踩她踩过的石头,半个多小时下来,早已经看不见刚才我站过的那块大石头了。
我停下来,趴在岩壁上呼呼地喘着气,后背一片湿热,分不清是出的热汗还是被体温蒸热的河水,可能两者都有。
“有路了。”我听见前面双葵的声音,看见她跳了下去。
我这才分出神去看脚下的水面,河道到了这里水流已经变得非常细小,河滩又露了出来,到双葵所站的位置,河水基本上完全干涸了,河床裸.露在外面。以防万一,我没有急着下去,而是一直在岩壁上爬到了双葵跳下去的地方才跟着跳上了河滩,毕竟这里这么黑,即使水位很浅,水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我也不能确定。
总算回到了地面,我还没来得及走上两步、感叹双脚着地这种轻松又踏实的美好,一股水浪从深水的区域泛上来,刚好打在我的脚背上。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去一步,回过神来之后不由地一阵脸红,心想自己这怂的,也太草木皆兵了,看人家小姑娘动也没动一下。
却听见双葵轻轻吸了口气,低声说:“不好。”
“什么不好?”我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随她一起看向不远处正翻着波浪的水面。
空旷的岩洞里,河水撞击两岸岩石发出的回音掩盖了水流本身的流动声,咕咚咕咚的像是饥肠辘辘的癞.蛤.蟆在苟延残喘。不停有大的水浪翻到我们脚边,双葵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我们方才这一路过来,水流一直很平静,怎的到了这浅水处浪花倒大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虽然在问她,自己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觉头皮一阵发麻。
“快回岩壁上去!”她突然高声叫道,拔出了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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