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余绮的目光从秦洛川身上扫过, 最后落在门槛上, “我是来跟大人辞行的。”

    秦洛川皱了皱眉，接着抬眼看了下屋外, 今晚的月色还算明亮, 再加上县衙里点了灯笼，因此屋外虽不是灯火通明, 但也不是黢黑一片, 于是道：“你等我片刻。”

    说完便把们关上，在屋里找了件外袍披上后, 才又打开门，指了指院子里的石凳，“我们去那处说吧。”

    余绮没说话, 只低着头默默的跟了上去。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后，秦洛川才问, “为什么突然要辞行？”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 秦洛川也只以为余绮比别的灾民们多了份见识, 后来这两个多月, 大家一起在云江平原上进行搜寻跟清扫的工作，相处得多了，才发现他的办事能力其实很不错，而且为人细心, 且又识文断字。

    秦洛川来丹州后, 身边一直缺个师爷的角色, 经过两个月的磨合, 他觉得余绮还算可以，便在前些日子跟余绮提了。

    当时余绮并没有立马答应，只说想要考虑几日，但从他当时的表现，以及大家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秦洛川一直觉得这事已经算是十拿九稳了。

    没曾想余绮会突然跑过来辞行，还是在这种深更半夜的时候，让秦洛川有种对方迫不及待想走的感觉。

    眉目间难免流露出了一丝不悦。

    “我……家里有长辈下月底的生忌，”余绮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艰涩，“必须得回去一趟才行。”

    原来是家里长辈的生忌，秦洛川摆了摆手，“这是应该的。”

    转念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家不就在丹州境内吗，下月底的生忌，晚几天回去也不碍事吧？”

    今天才二十七，即便是下月二十一的生忌，就丹州境内，不过几日也能抵达，哪用得着这么半夜三更的来辞行。

    “我家是在丹州境内，”余绮眼帘微阖，遮去了眼底的一切情绪，“但长辈家是在隔壁的庆州的库良府。”

    “那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来，”秦洛川也没多问，只关心自己的师爷还能不能有，“我之前跟你说的师爷的事？”

    余绮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神情里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我那边的事情最快也得九月底才能了结，再过来蓉城的话，至少得十月了。”

    “没事。”秦洛川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以为余绮是怕自己等不及，不过他一直以来，身边都没有师爷这个角色的人，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在处理，现在要找，也不会急于这一时。

    于是还安慰余绮，“不着急的，你什么时候事情处理完了什么时候过来就是。”

    倒不是余绮有多厉害，或是秦洛川非他不可，只是两人因为赈灾的事情，对对方做事的风都有了了解，也都能接受，跟找个完全不熟的人相比，秦洛川宁愿多等一段时间，反正一直以来也习惯了没人帮忙。

    余绮眼里的意外一闪而过，紧接着便被惊喜替代，迅速地起身朝秦洛川行了一礼，“谢大人，余绮定不负大人重望。”

    “我拭目以待，”秦洛川拍了拍余绮的肩膀，然后掩唇打了个哈欠，“那我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余绮懊恼的低着头，“是我打扰大人了。”

    “没事，你这还没上任，不会算你的失职，也不会扣你的俸禄，”秦洛川开了个小玩笑，顿了一下又问，“你要去庆州，身上的盘缠够用吗？”

    怕他不好意思，秦洛川又补充，“也不是给你，就当是预支你之后的俸禄。”

    听到后面这句话，余绮的表情轻松了些许，但还是有些难为情，“那就劳烦大人先预支我二两银子吧。”

    二两银子真不多，秦洛川当即就回房间去找了个二两左右的银角子给了他，就这点钱，他也不担心余绮拿了后就不去蓉城了，只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就走。”余绮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手里的银角子。

    “那我就不送你了，”秦洛川看眼有些西斜的月亮，“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好有精神赶路。”

    秦洛川说完也不待余绮回答，就先摆了摆手打着哈欠回房了。

    本来是打算好好的歇一晚上的，结果写完折子，又被余绮这么一折腾，大半夜都过去了，秦洛川心想，明天一定要晚一点起来才能补偿他这被耽搁了半夜的时光。

    赈灾的事情本来就在收尾了，有商明和跟裴青容一直在西谷这里坐镇，第二日一早也没人来烦秦洛川。

    因此他还真如晚上所希望的那样睡了个好觉。

    醒来的时候，余绮已经离开，吃完饭后又送走了一起从京城来的医官们，就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又在西谷留了两日，把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把要带走的东西清理好，秦洛川他们这群人才回蓉城。

    这一群人里面，除了一小部分是跟着秦洛川一同从京城来的，其他人都是驻守在蓉城的将士，在外面呆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要回去了，而且还是在做了这么大一件事后，所有人面上都挂着成功的喜悦。

    跟商明和一起骑马走在最前头的秦洛川更是，从离开西谷起，扬起的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一开始商明和还满怀欣慰的，作为大舅哥，看他这样子记挂着自家弟弟跟外甥，自然是满意的，只是大半天过去了，秦洛川还是那幅表情，商明和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忍直视起来。

    忍不住出言提醒，“你表情收敛着些。”

    秦洛川尝试了一下，觉得不太行，便干脆作罢，并且反问道：“马上就要见到寻哥了你不激动吗？”

    “你想象一下，”秦洛川语气不紧不慢，声调平缓，很容易让人跟着他的描述进入想象，“在你以前住的地方，寻哥把家里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内窗明几净，宅子里的下人各司其职，知道你要回去，寻哥早让人备好了你爱吃的饭菜，以及洗浴用的热水跟换洗的衣裳，知道你进城之后，就带人在门口等着，一看到你的身影，原本望眼欲穿的表情瞬间变成从心而发的喜悦，连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哦，对了，”秦洛川又补充道，“还有小团子可能会跟在旁边软软糯糯的叫你舅舅。”

    这些都是以前商清月等秦洛川时的情景，再加上秦洛川自己的一些体会，替换了角色说出来。

    他这个说的人还好，商明和这个单身了二十几年，刚刚才成亲没几个月的人，瞬间就绷不住表情了。

    只是他一向严肃惯了，即使激动，也不容易看得出来。

    并且他还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轻咳了一声清嗓子，紧接着一扬马鞭道：“快点走吧。”

    留给秦洛川一个极其潇洒的背影。

    秦洛川得意的勾了勾唇，也打马跟了上去。

    到了蓉城之后，两人匆匆忙忙的把公事交代好，就由商明和带路，迫不及待的回家了。

    结果到了宅子门口，虽不是大门紧闭，但除了一个守门的小厮外，冷冷清清的场景跟秦洛川之前的描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都愣了下，接着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快速的朝门口走的时候，秦洛川同时问道：“清月他们来的时候，你告诉你宅子里的人了没？”

    商明和当时转道去了西谷，并没有把商清月跟周寻送到蓉城，他们是跟孙将军一起过来的，适才秦洛川跟孙志安见过了，对方并没有提这茬，显然人是一起来了蓉城的。

    这会儿他跟商明和都到蓉城半天了，以秦洛川对商清月的了解，若真住在这宅子里，这会儿肯定带着小团子出来接他了，即使有事耽搁了不能来，也会让素雪或是听雨在这里等着。

    因此秦洛川才会怀疑是不是商明和没跟宅子里的人说，才导致商清月他们现在不住在这里。

    他这句话里存在无数的漏洞，商明和回都懒得回他，只快速走到门口，问守门的小厮，“主君呢？”

    “回主子，”小厮朝商明和行了一礼，神色有些古怪的道，“中午的时候，主君跟二公子一起出去了。”

    在蓉城这里，商明和自己当家，下人的称呼自然只按他们这一房，二公子便是指商清月。

    秦洛川跟商明和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上午到的蓉城，如果没猜错的话，周寻跟商清月中午应该是才知道消息，按小厮刚才的话来看，这是故意要避开他们？

    秦洛川懵，商明和显然比他更懵，但从守门小厮这里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因此秦洛川便道：“先进去吧。”

    他们从京城带了不少的丫鬟过来，商清月跟周寻出去不可能全都带走，到时候找个来问问总能知道些。

    果然，两人才一进去，听雨就迎了出来，行了礼后就道：“主子你们终于回来了。”

    素雪跟听雨一直在商清月身边贴身伺候，既然让她留下来，显然不会是什么大事，秦洛川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慢慢说，怎么回事。”

    “主君没事。”听雨飞速的看了商明和一眼，神情里有没能掩饰好的愤怒，“也没有生气。”

    听雨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两人哪还里还猜不到是怎么回事，既然都没事，而且听雨又特意强调商清月没生气，那意思生气的就是周寻咯。

    秦洛川忍不住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商明和，好奇他是怎么做到人在西谷，还能惹远在蓉城的夫郎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