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从蓉城而来,领头者是孙志安的小儿子孙定平, 他跟裴青容是老熟人了, 双方一会面连招呼都不用打, 就默契的知道各自该做什么。
至于被烧毁的那几辆车里并非粮食的事情,秦洛川没有解释,只让把能收拾的收拾好, 就吩咐夜赶往西谷。
劫匪交由孙定平的人看管, 秦洛川这边大家该做什么的继续做什么, 有在战斗中受了伤的人,刚好那七辆被烧毁的马车空了些人出来,便把他们替换下来休息。
押送的人员即便满肚子好奇, 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押送的车里到底还是不是粮食,但秦洛川不说, 他们也不敢问。
才扎下没多几个时辰的营寨很快被拔起, 一群人点着火把打算出发。
队伍整装好,从事出没多久后就一直安静的西坡燃起来火把, 不过三四支而已,跟他们这边能把大半个山谷照亮的火把相比,犹如萤火对星光,既不明亮, 也没什么威胁。
很快火把分开, 两支停在原处, 两支朝他们这边走来。
火把下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五六个人的身影, 秦洛川看了片刻后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从山坡上下来道路湿滑, 又是晚上,即便有火把,那些人走得也不快,等了快一盏茶的时间,这些人才走到秦洛川的面前。
一共六个年轻人,其中一人绑了双手被人一左一右的押着,往前走的时候十分不配合,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走得这么慢的原因之一。
另外两人一前一后的举着火把,只有中间一人是空闲的,等到了秦洛川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人便上前几步,站在六人的最前面,朝秦洛川行了一礼,“这人半夜的时候摸到我们歇息的地方,试图说服我们一起抢夺赈灾物资,应该是跟被抓住的那些人的同伙,我觉得还是交给大人比较合适。”
秦洛川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说话的青年。
对方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身形有些消瘦,面色比身边的几人要多了份营养不良的蜡黄,但是仰着头说话的时候,神情不吭不卑,丝毫没有见到官员后的畏惧。
秦洛川朝后摆了摆手吩咐道:“把人押起来。”
能被派去做说客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之人,秦洛川身后的将士接过人后,在那人原本就被绑着的双手上又加一根绳子,然后跟之前的领头之人隔得远远的,分开着重看押。
把人交给将士之后,那无人仍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秦洛川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站在最前面的青年扫了眼秦洛川他们身后装着粮食的马车,别有深意的问:“明日抵达西谷后,大人真的会如之前所说的那般给百姓赈粥吗?”
“当然,”感情这人发现了之前烧毁的那七辆车里并非粮食,但秦洛川还是应得果断,“本官说话自然算话,若是没有赈粥的话,你可以来找本官,本官姓秦。”
青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草民知道了。”
说完他便领着其他四人转身回西坡了。
秦洛川也一挥手,示意队伍可以出发。
这回他依旧是走在最前面,旁边换成了押着犯人的孙定平,裴青容则带着一部分人在后面断后。
好在后面的路虽然不好走,但没再遇到什么意外,一群人半夜出发,终于赶在中午之前到了西谷。
西谷虽然名字里有个谷,但其实整个县都在一个半山腰上,再往南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因此发生水灾后,但凡能往外逃的,大部分都是逃往了西谷。
秦洛川他们在离镇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原本散在四周空地上的灾民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看到守在马车四周真刀实枪的将士们后,才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
尤其是看到被绑着的那些犯人后,竟是连说话都不敢了,明明是人挤人的场景,却安静得如同身在旷野。
才进镇门,丹州知府已经听到传信带人出来相迎。
西谷只是一个县,知府衙门并不在此,只是因为水患,这两月才过来指挥赈灾的事,办事的地方也是在县衙。
一行人到了县衙,见过礼后,秦洛川就把自己的敕牒以及赈灾物资的清单给到知府赵大人,赵璋才看过,就质问道:“装粮食的马车少了七辆,秦大人不解释一下?”
马车在进入县衙之后便粗略地清点过一遍,赵大人会发现少了七车的粮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他质问的语气以及说话时的神情,着实容易让人反感,秦洛川皱了皱眉道:“还有一部分在路上,要明日才能送来。”
“本官还是第一回听说,一起从京城来的物资还能分两批到的,”赵璋嗤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不过既然秦大人这么说了,那本官明日再带人过来清点就是。”
秦洛川拱手,“谢大人体谅。”
秦洛川能理解为什么赵璋看自己不顺眼,正常情况下,同知是知府的副职,负责分担知府的工作,被知府领导,他这回虽然也是同知的职位,皇上却是特地下了旨意,让他负责赈灾以及之后的水利事物,有问题直接上禀皇上,不归知府管理。
赵璋轻哼了一声算作回答,顿了一下又问,“被你抓起来的那些灾民是怎么回事?”
“他们并非灾民,”秦洛川轻描淡写的解释,“不过是试图抢夺并烧毁赈灾物资的犯人罢了。”
赵璋神色一凛,“秦大人这话可有证据?”
“这要什么证据?”秦洛川做不解状,“押送的将士们都亲眼目睹,甚至不少人为了守好物资而受了伤。都这样了还要证据的话。”秦洛川停了一下,意有所指,“还是说只有物资真的被烧毁了才算证据?”
赵璋闻言怒道,“秦大人这话何意,本官只不过提醒你一句罢了,虽然皇上给了你特权,但这事终究发生在本官管辖的地方,本官有权利过问。”
“这是自然。”秦洛川不咸不淡的回道。
赵璋被秦洛川的这番态度弄得有气没地方使,气呼呼的拂袖而去,“秦大人好自为之吧,这里的事情我都会一五一十的向皇上禀告的。”
等人走远了,裴青容才不解的询问,“大人刚才为何要这么跟赵大人说话?”
在他看来,秦洛川虽然拥有一些特权,但赵璋终究是丹州知府,跟他闹僵了,以后要是在秦洛川办事的时候使点小绊子,或者在皇上那里参秦洛川一本,终究是得不偿失。
秦洛川不甚在意的摊了摊手,“我是故意的。”
虽然有不受知府管理的这项特权,但仅仅是这样的话,秦洛川觉得赵璋不至于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而且从他三句不离物资上来看,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听到秦洛川说是故意的时候,裴青容的表情怔了怔,秦洛川跟赵璋谁都比他官职大,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从见面开始,赵璋对秦洛川说话的语气也没好过,秦洛川作为皇上亲信,不愿意做低伏小也是正常。
自己找了个能说得通的理由后,裴青容就默默地把此事抛到了脑后,转而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做?”
“让人把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收进县衙仓库里,今晚我亲自看守,”想到刚才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些灾民,秦洛川改了些主意,“留一些粮食出来,今晚开始在城门口赈粥。”
赈灾的事情全权由秦洛川负责,赵璋作为知府,需要核对他是否把赈灾的物资全都送到,之后也有资过问跟监督他赈灾,却没权利管他怎么什么时候开始赈粥这种小事。
裴青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压在心里快一天了的疑惑,“我们押送过来的那些东西真的是粮食吗?”
反正很快就会揭晓答案,秦洛川也就没再隐瞒,“有些是,有些不是。”
裴青容怔了半响,最后庆幸道,“还好那些犯人运气不好,烧毁的七辆车上都不是粮食。”
秦洛川失笑,起身道:“走吧,去看看那些粮食。”
他知道裴青容不一定全信了他的解释,但这就是聪明有义气之人的好处,有些事情知道点到即止,不会再问,也不会去追根究底,反正最后拿出来赈灾的粮食够了不就可以了么?
晚上赈粥用的米是秦洛川亲自从车上搬下来的,其余的全都连车带麻袋一起收进了县衙的仓库。
过去那些年,丹州发生水患时都是把赈灾物资送到西谷,所以西谷县衙的仓库修得很大,只是在这批赈灾物资送进去之前,里面空荡荡的,别说粮食了,连颗老鼠屎都不一定能找到。
诺大的仓库如今被堆满了一大半,秦洛川颇为满意。
少的那七车粮食,他跟赵璋说的是第二天就会到,结果当天傍晚的时候,就由商明和带着将士们,从蓉城方向送了二十辆马车的粮食过来。
包括裴青容在内的押送人员无不送了口气,感慨还好秦洛川有先见之明,分了一部分的粮食跟着蓉城的军饷走,才能让这些赈灾的物资免遭那些犯人的烧毁。
继而又想到,既然商明和从蓉城送了二十辆马车的东西过来,那么他们本来押送的这些车里,除了烧毁的那七车外,不就还有十三车并非粮食吗。
想到自己这一路小心翼翼押送的东西,可能根本不是粮食,押送的将士们心情都有些复杂。
那二十车的粮食在天黑之前也收进了仓库,晚上的时候,秦洛川亲自去仓库里清点物资。
押送的将士们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些行为,从京城出发后这一路上,他就一直是这样,早中晚都会清点一遍,也不让任何人跟着。
或许是明日就要让知府那边清点送到的物资,秦洛川这天晚上在仓库里待得外的久,并且清点完了后也没离开,就跟看守的人员一起在仓库门口守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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