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格瑞番外（一）

    格瑞番外（一）

    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他正在寻找隐藏副本。

    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个有着对他不算很陌生的原力波动的爆炸。

    那个蛮不讲理缠上他的“麻烦”从山谷上掉了下来。

    然后他才发现，“麻烦”不是那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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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彻底降临。

    不久前受到重击的岩壁依旧有些突出的石子摇摇欲坠，借着些微星光可以从顶上那块骇人的豁口看到里面那条自深渊支起的隧道竟没有全部坍塌。

    石桥的断口处坐着四个灰头土脸的人。他们运气好，没被掉落的巨石砸死，只是给埋在好几米深的碎石堆中吃了一嘴的沙石。

    “呸呸呸，后面全是六级怪骨鸟，前面桥也断了，怎么出的去。”一人摸了一把嘴，总觉得口中全是沙没吐尽。

    他焦躁来回走了几转，入目尽是残垣断壁，难以相信这是靠人的力量可以造成的，还是仅凭一人之力。他又气又惧，忍不住道，“这种破坏力，真的是个怪物！”

    有人也后怕不已，“我早说过，就不该对他下手。”

    “你说什么？”这人冷笑，“当初你还不是想要他的积分，可没人逼你！”

    “那、那是……明明！”那人声音陡然尖利，“不是说他之前受伤了吗？！这下好了，他现在跑掉了，等他恢复，就该我们完蛋了！！”

    “吵什么！”另一人人狠狠瞪着这两人，满眼血丝，“不行，不能这样就完了！他受了重伤，又中了让原力枯竭的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对，我们把这个消息发到终端上去，盯着大赛第二的人可不少，总有人敢……”

    话语戛然而止。

    银发的少年携着冰霜的气息自上方跳下来，正巧落在在他们面前，以他落点为中心震起一圈烟尘。

    那个一声不吭缩在角落的少年微微抬眼，与另外三个同伴不同，他的脸上没有恐惧与仓皇，既不求饶，也不挣扎，取而代之是木然的冷漠，漠然接受接下来的结局。

    可他依旧在颤抖，这是身体出于本能对强者的恐惧。

    那个银发少年的紫罗兰色的眸中并没有他们的身影，即便不久前他们才暗算他害他一度陷入狼狈的境地，如今他扫过他们仍就像扫过最平凡的死物，毫无波澜。

    彻底的失败——敢袭击格瑞，那是个多么愚蠢的行为。

    然后他看到少年微微抬起那把莹绿色大刀，刀身划过冰冷的流光，映出几人绝望的神色。

    刀落。

    真是、不公平啊。他想。

    生来每个人的命运就被注定。

    如今在这场号称改变命运的比赛中依旧是这样，技能的差别……天赋的差距。

    是不管怎么努力也填不平的鸿沟，就连幸运都从来不屑于眷顾他们这种微末的存在，哪怕一次。

    你看，多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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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以一己之力强行突破副本，不愧是格瑞大人。”黑袍的少年站在光影交界处，恭谨俯身，这个动作令他大半身体都匿在黑暗中，“您真的顺利带出碎片来了。让在下看看，里面有没有我们想要的信息。”

    他也不避讳，只见他手上几个动作，那块原本平平无奇的黑色石子就迸发出刺眼的亮光，飞出几串字码样的纹路环绕在四周。并不稳定，那些符号扭来扭去，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十秒后，异象消失。鬼狐遗憾摇了摇头，“又是残缺的信息，果然还是得凑齐所有碎片才能提取出有用的信息……不过，您这是何意呢？格瑞大人。”

    鬼狐略微偏了偏头，烈斩正横在他脖子旁，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令刀上的寒意轻易侵入皮肤。

    “是你吧。”银发紫眸的少年冷着一张脸，暗色落入他眼中，能将人心脏都冻僵的压力就朝鬼狐倾泻而去。

    “您指什……？”鬼狐动作微微一僵。

    “少装傻。”格瑞冷冷打断鬼狐，更为贴近的烈斩表明着他不准备在鬼狐身上消耗更多的耐心。

    鬼狐不语了，却也撑着不后退。他的表情全部藏于白色的面具之下，格瑞看不到，无从判断眼前这个人打着什么算盘。

    但是，那不重要。

    在这样冰冷刺骨的威胁感中，鬼狐笑了笑，不急不缓道，“那是意外。在下很抱歉，这个失误让您感到不适。不过，毕竟，我们所图是件足够危险禁忌的事，我也希望合作者足够强。当然，相信以格瑞大人的实力与肚量并不会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是吗？”

    有恃无恐，形容的就是鬼狐现在的样子。

    明明连外貌都要藏个严严实实，想着许多见不得人的诡计，却又对有些方面可以自得的坦诚，比如现在，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算计，还能让这份算计显出个光明磊落的味道。

    当真是可怕。

    至于他说的话里真占几分，又保留了多少，这又是另一个问题。

    格瑞看着他，没接话。

    鬼狐是个危险的人，这一点格瑞在鬼狐第一次找上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格瑞不在乎这个，他也不需要相信谁。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算计并不会有什么效用。前提是，那个处于强势地位的那个人不能有致命弱点。

    而格瑞他，目前没有。

    ——对不起。

    他想起最后身体中另一个存在的话，他知道，这句话是在对他说。

    格瑞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单纯想起了而已。

    “没有下次。”

    鬼狐的确有有恃无恐的资本，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格瑞都不会动他。

    最后，格瑞收回刀，转身离去。

    -

    来凹凸大赛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个愿望，格瑞不是，他不求未来，不为现在，他寻求过去。

    一个或许没有意义的答案。

    一个注定无法改变的事实。

    会在拿牛奶的时候突然想起童语是个意外。

    现在为止，童语已经消失或者说离开一天，原本这期间他没有想过关于她的事。

    格瑞太清醒，他有明确目标，所做的一切行为目的性极强，早就排好的计划中没有考虑无关紧要事情的选项。

    比如嘉德罗斯，比如童语。

    格瑞不是个喜欢深究无意义事情的人，所以他很快就判定是因为这个场景和那个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正是黄昏，天边半轮太阳终于将浓重的色彩洒到了这块不化冰原上。经过层叠耸立的冰层冰山多次折射，无温的橙光就占据了整个视野。

    ——其实这里每天都差不多都是这样。

    那是她在他身体里的第二天。

    “哇，真漂亮。我昨天居然错过了，太可惜了。”她很稀罕的抬着头远望，像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末了还要求个认同，“你不觉得吗？”

    “……”格瑞不打算接话。

    “闪闪发光的，跟水晶一样。好吧，可能只是我比较喜欢这种风格。”童语似乎并不意外他不回答，头一句还是对他在说，到后面却声音渐低，纯粹是自言自语，“大自然果然很神奇，要是能拍下来就好了，啊算了，又带不走，还是认真记下来吧。”

    因着同一个身体的原因，格瑞也不得不抬头一起看。对于童语的感慨，他并不能感同身受。

    选择寒冰湖只是因为这里的野怪等级足够高，环境也适合他的原力属性，至于景色，不纳入他的考虑范围内，他也没有关注过。

    ——在凹凸大赛单纯赏景，对他而言是很新鲜的体验。

    耳边还叽叽喳喳的，像是某个粘人的友人还在身旁，一个人也能说得起劲——虽然是自己的声音。

    “真好啊，这时候就觉得来到这里还不错。以前挺羡慕‘世界这么大，我想去走走’，现在看来算的上超额达成了。”

    到后面格瑞都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了。

    当然，格瑞并不好奇，也不在意就是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打开终端进入点餐页面。

    这时童语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格瑞想了想，才想起白天她的确捣鼓了什么。他能大概知道白天她做了什么，只不过细节会比较模糊，需要有意去回想。而就算想起了，也不一定能明白她部分行为的意义。像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喜欢用烈斩刀身拍怪是个什么操作。

    “还是热的呢。”从裤包掏出盒牛奶后，童语还挺得意，甚至习惯性尬甩了下头发，“我看你短袖在这冰山雪地里待着都不冷，就想试试。裁判机器人刚送来我就特意用原力包裹好它，没想到真的可以隔温。”

    像是求表扬求摸头的小孩子，然而格瑞是个面瘫，莫得情商，从不干顺毛这种事。

    “以后你随身带着牛奶的时候就可以这样做，那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是温的啦。”

    预防一些无法使用终端的地方，格瑞是有随身携带牛奶的习惯。

    ——正常来说应该没人会想到用原力去给食物保个温。

    ——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会关注这种事，也会为所见风景感到纯粹的欢喜。

    明明不久前还在不安与惊惶中。

    准确说是五天前，她还在嘉德罗斯身上的时候。

    虽然童语没特意提过这点，但实在不难猜。之前副本的事结合她撞上嘉德罗斯的情况，很容易就能看出——并且怎么看都不对劲的嘉德罗斯是她。

    努力藏起自己的不安，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惊惶，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陡然被丢进全然陌生的环境，无所适从。

    格外无害，与这场凹凸大赛格格不入。

    那个时候他就猜出了她不是嘉德罗斯，且副本外有什么让她在害怕担心。不过，格瑞知道也没有管闲事的意思。

    嘉德罗斯醒来后，他退的干脆。

    只是没想到，才过两天，童语就来到了他的身上。

    她依旧会不安，却不再无措，且展现了极强的学习能力。

    但还是一样的无害。换个词形容，天真。

    在凹凸大赛，天真的家伙能生存下去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够强，二是足够走运。

    他这时并不知道还能有一种特殊情况，与强弱无关，与运气无关。

    格瑞与童语的短暂交集到此为止。

    后来，他听到关于童语的消息是来自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个传闻。

    再后来，她成了无人敢动的传说。

    然后，他在鬼天盟见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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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