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
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饶是对这番变故再始料不及,我也不该对周围的环境毫无知觉。
若不是身体的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促使我躲避,我受伤的地方就不是腹部了。攻击是朝着要害来,他们要的是我的命。
见一击不得手,偷袭那人不甘心想抽出匕首继续补刀,却被我牢牢扣住。
竟然抽不出,他狠戾未褪的眼中下意识流露出几分骇然。本能上,他依旧是怕格瑞的。
他当机立断松开匕首急退,他快,我却更快,紧跟上一步,踢到他肚子上。
这过程中我看到了他的脸,果不其然,正是那四人中的一人。奇的是我现在就是看到了他也依旧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注意到他身上笼罩着的一层不明显的暗色光罩,我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这大概是他的原力技能,类似可以隐藏自己的存在的一种能力。
联系起许多细节,我脑中清明,怪不得他们遇上危机也不肯使用原力,想来是怕我看到提起警惕。
怪不得他们会“走错路”,怪不得他们的实力不与这里匹配。
他们一开始就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暗算格瑞的机会。
见目的达成,我身后那个少年想趁我不注意溜走。他不善战斗,后面的事要交给同伴来做。
可他却走不动了,在这种情况下格瑞仍旧注意到了他,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控制住了他。
银发少年明明还是那副表情,那双暗沉的紫眸却看得他胆寒。
“为什么?”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那不可能是有意策划,他们凭什么笃定我会救人?
“如果我……”开了头后,剩下的话我却难以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没出手,他会被野怪带走,在这个危险的副本中,必死无疑。
当时的情形我看得清楚,不是演戏,他确实应付不了那只野怪。他的同伴也确实打算袖手旁观。即便是这样,在我救他的第一时间也在算计我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那少年显然是楞了一下,他脸上慌乱之色完全藏不住,可他没有避开我的视线。
乍一看上去他依旧是最初那个个怯弱少年的模样。对比此时此景,却显出几分讽刺意味,怯弱?不,以低微的实力就敢以排名第二的人为目标下手,用胆大包天形容才对。换作是我,也不见得有如此胆量。
那么他在崖壁上的僵硬与不安,也根本不是因为直面死亡的恐惧造成,不过是为自己接下来打算做的事在紧张。
“是你要救我。”他这样说。
我这才意识到,“如果”毫无意义,答案也没有价值。他或许也挣扎过犹豫过,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救了他,他暗算了我,这是结果。
“你说的对。”我握紧了手,是我要救他。
所以,这是错的吗?
耳后传来些微风声,有了前车之鉴,我哪敢大意,当即闪身避开。
又是偷袭。
是可以隐藏气息那人,一直在周围徘徊着伺机而动。
可一旦知道了他的存在后,找到他的踪迹并不难。如果他实力足够强,他一定会是个可怕的杀手。可惜,他不过是个半吊子,要不是我过于震惊,他未必能顺利近我身。
他们似乎完全不顾及自己有一个同伴在我手上。
我俯身躲开几个方向来的暗器,继而侧扫,右方便响起一人的闷哼。
后面还有一个,我正待转身,被我捉在手中那人趁机朝我伤处撞去。
我微皱眉头,后错一步,顺着他力道,就将人重重砸在了攻击者身上,两人一起倒跌出去。
“靠!”
摔在地上的人爬起来又朝我扑来,而被我砸中那人不耐烦推开同伴,也紧跟着冲来。比起单纯攻击,他们的动作更像是要缠住我。
他们尽量避免同我正面交锋,下手又十分不要脸多是朝着我伤处去,还有个躲在远处的家伙见缝插针丢暗器,在不够宽敞的空间里我难免产生些束手束脚的感觉。而给我下药那人显然是辅助类的能力,如此下来我竟很难给他们做出有效攻击。
糟透了,他们状态几乎不受损耗,反观我不仅受了伤,还不知被人注射了什么。
时间拖延下去对谁有利,不言而喻。
我知道他们的意图,却脱身不能。他们先前的确是礼貌性隐藏了实力,但与厉害还是不沾边,缠人的功夫倒是一流好。
渐渐地我发觉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我应付起来也愈发力不从心。
不,不是他们变快了,是我变慢了。
终于在一个瞬间原力似是被阻隔调动不能,手中的动作骤然失了力道。和之前反过来,这次是我被攥住了手腕。
原来,就算是格瑞,没有原力加持,也会变得无力。
是那个注射进来的东西生效了吗?
效果比想象的还要霸道,若是完全发挥,我多半会完全失去战斗能力。
然后我就感到腹部传来剧痛。我被踢飞撞到了石壁上,血气在口中蔓延,猛烈的震荡令我眼前有一瞬发黑。
伤口裂的更开了。
“果然是大赛第二,注射了这个药还有挣扎余力。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你的积分我们收下了。”
有谁得意的说着。
我靠着石壁按住腹部,喘着气眯眼看着走近的几人。
他们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可我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楚。
我能感到意识在滑向模糊,原力也在以一种糟糕的速度流失,从未有过的弱化状态在逐步加强。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在这里的。
我……又要死了吗?
——不。
走,必须离开!
不能再待在这里!
我猛地攥紧手。
似乎觉得胜券在握了,他们没急着给我最后一击,反而给了我一丝喘息时间。趁此机会,我逼出全身原力。
他们怕我掉下去,也怕我逃走,一直是把我堵在山洞中间,而烈斩,就在山洞外下方的崖壁上。我有意将落点导向了山洞口,就是为了拉近与烈斩的距离。
就是现在!
“什么?!”他们躲开后方疾驰而来的一道绿光。
这个距离,烈斩终于响应了我的召唤。
“糟了,他拿到了武器!”
我却没管他们的反应,手中的熟悉触感给了我一丝安心。身体里的原力所剩不多,我没有太多机会。
按理来说,来路已断,前路凶险未知,还有这虎视眈眈几人,而我即将失去最为要紧的战力,似乎是个没出路的死局。
我握住烈斩就朝前挥出一刀。
他们本来被吓了一大跳,如果是原力武装属性的参赛者,没有原力武器在手和有武器在手完全是两个概念。也是因此,他们见格瑞把武器留在了悬崖上才会生出动手的念头。
可这道绿色剑气却离最边上那人都有一米远,虚惊一场,他心中就生出些嘲讽的念头,大赛第二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着实易给人成就感,“蠢货,你打偏了。”
却见我未作停顿,又是一刀。
等等他怎么又将武器丢了出去,这一操作无疑引去了在场四人的注意。只可惜,这一击依旧是谁也不挨,还歪的过分直朝着洞顶上去。
这是连剑都握不稳了吗?他们不约而同这么猜想。两道闷声重击前后响完后声音却没停,先是细微的震动,接着不断有石块掉落,四人顿时脸色一变。
“山洞要塌了!”这哪里是偶然,分明是故意的!几人脸色难看起来,穷途末路,难不成他是打算与他们同归于尽吗?
“不对!他是要逃,拦住他!”有人反应过来,却迟了。
早在他们分神之际我便一跃而起,在落石间握住了烈斩。先前多次碰撞,再加上这两番强度极大的冲击,这片洞顶已经摇摇欲坠,稍加外力就彻底塌了。
同我想的一样,这山洞不过是个隧道,山洞之外上方五十米开外的石壁才是真正的顶。
死局?
我踏着碎石跳出山洞跃到最高点。
用上所有原力,我要……劈开它!
惊天动地一响后,下方几人匆忙跑出山洞却发现更多的石块在往下落,抬头一看重重落石交错间隐隐可以看见山顶已经破了个洞,周围哪里还有格瑞的身影。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现在关心的问题,他们首先要想办法在狭窄的空间躲过如此多的落石,不被直接砸死或是活埋,又或者是不慎跌入深渊摔死。
-
痛。
我不知道哪里安全,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所以我一直在跑。
哪里有安全的地方呢?我不敢停。
不知道是什么支撑我继续跑下去,明明每一个步都会牵扯到伤口,就好像是谁抽出了我的感觉神经拿刀在上面刮。
要怎么形容这种痛呢?我还真的想不到,当然也没有想这个的精力。此时此刻我满脑子只有四个字在刷屏——真他妈痛。
我就是出车祸那会儿,都没感到这样的痛。那时太快了,真的就是一瞬间,恐惧与痛楚都来不及多感受,我就便当了。
各处神经都在突突抽痛,脱力感似乎浸染到了每个细胞,我不知道这是单纯原力耗尽力量透支的感受,还是因为那个药物的影响,亦或是两者共同作用。
破坏山顶的那一击已经耗完了身体里的所有原力,不管是遇上什么,参赛者也好,野怪也好,都可以置我于死地。
我止不住想,我会死吗?原来人不是死过一次就不怕死了的。
真狼狈啊,格瑞肯定想不到四个人就能将我搞成这个样子。
……他明明一开始就告诉过我了,不理会不掺和,是我没做到。
他们是在等机会,可这个机会是我给的。如果是格瑞在这里他们怎么可能成功,是我疏忽大意才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
是我的错。
如果,如果我能更强点,强到无论做什么都不会露出破绽——
身侧暗红的夕阳不知何时变成了艳红刺眼的血迹,天空倒映着巨大的废墟,而我踏着火焰在奔跑。
我看见好的坏的喜欢的讨厌的,那么多东西顷刻间就化为乌有。
我一个都抓不住。什么都没有了,从此这世上,孑然一身。
我只能跑着,这条路看不到尽头,全是虚无,可停下就会被窒息吞噬。
不要停。不能停。
活下去。
我一定、一定要——
奇怪,一定要……干什么?
“格瑞?”
我睁大眼,突来的声音将我从莫名陷入的幻境中拉了出来。来不及多想,我凝出烈斩就朝面前人影砍去。
“等等!在下不是敌人。”
不等来人话音落下,烈斩就因原力不足而化作数据块消失了。
本就是强撑着的身体这么一停顿竟是卸了力也失去了平衡力,我就直直顺着惯性朝前栽倒,好在被人扶住了肩膀。
这时我才迟钝的发现这人声音有点熟悉。
我抬头去看,好一会视野中才印出模糊的影像,是一双澄清的眼眸,一头乱翘的棕发。
“……最后的骑士?”
安迷修一愣,竟从中感到了些许奇怪的熟悉感,算上他当面这样称呼过他的就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嘉德罗斯,以及雷狮。不过从雷狮口头说出来的就是嘲讽了。
“是在下,你放心,在下是绝对不会趁人之……”
安迷修没想到会碰上格瑞,更没想过会碰上这副模样的格瑞。
气息不稳,腹部上插着匕首,略微一扫,安迷修差不多就推断出了大致情况。对排名在自己前面的人他不认为会有多弱。
……这种伤,显然是被人暗算了。
不过,阻止安迷修把话说完的不是这些。
问,看见一个男孩子眼眶发红梨花带雨是种怎样的体验?
尤其是这个男孩子还是个大名鼎鼎的冰山面瘫,面瘫着脸梨花带雨,就问你怕不怕。
见格瑞抬起脸的那瞬间安迷修就愣住了,他也是在凹凸大厅看到过格瑞的,这人和他一样喜欢独来独往,性格是出了名的冷漠。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他。
银发凌乱散于脑后,过于饱和的水分将那双紫眸浸泡的柔和无害,睫毛上挂着水珠要掉不掉,失焦的眼中寻不出平日的冷漠与冰冷,眼角一丝绯红去掉最后一丝凌冽,一副受了委屈但又要强忍下来的模样。
……格瑞没有包子脸,并不可爱,由于反差过大,甚至有点吓人,差评。
不是,那个……你人设崩了。
……
……我解释一下,这单纯是给痛的。
有过三观崩塌的经历,安迷修的接受能力明显加强了许多。你看这次他表情很稳,只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
幸好他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也会有这么一天。
而现在,安迷修只觉得这个三观被冲击的感觉也似曾相识。
安迷修狐疑皱眉,正想说什么,银发少年就头一歪身体前倾撞倒在了他身上。
虽然不是小姐姐,但也不能让人摔地上去,肯定是要接着的。
“你没事……”吧?
“……对不起。”
那声音太轻,安迷修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
再低头看时,银发少年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他是在朝谁道歉?
格瑞睁开眼的时候,伤口已经受过了处理。
从伤口恢复速度来看,用的无疑是高级治愈药。
他撑起身来,远处天边还剩下最后一点红,黄昏到了尾声。
暗色映入他眼中,他垂眸看着手心。
身体原力还是没恢复多少,那药效果之一应该是加速了原力枯竭,他未多作思索就打开终端买了回复原力的药剂。至于其他弱化效果,暂时先放在一边。
童语没想到用回复药之类的只是因为跑出来那时已经意识模糊了,她只是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驱使自己的行动。
“这么快就醒了?”
格瑞循声看去,穿着白色衬衣的骑士带着善意的微笑,是安迷修。格瑞虽然不与人来往,该关注的情报也都是留意了的。这位以骑士自居,行事做风与这场大赛格格不入却稳在第五的参赛者他自然是知道的。
虽说预赛进前百就可以了,但前百间也绝算不上友好,毕竟最后的胜者只能有一人,实力越强劲,盼望他出事的人就越多。即便如此安迷修还是毫不犹豫救了他,可见那些传言名副其实。
格瑞朝安迷修微微颔首示意,“多谢。”
“不用,在下也没做什么。”安迷修又是笑了笑,下意识拨了拨头发。
“我欠你一个人情。”格瑞顿了一下,继续说。少年的声线淡漠冰冷,可安迷修在那冰封一般的紫眸里看到一丝郑重。
见格瑞准备离开,安迷修迟疑了下,还是真心实意地劝到,“虽然有恢复药剂,你最好还是再休息一下。”
“恩。”格瑞应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有要做的事,从来都没有悠闲的时间。
这会儿的格瑞和他听说的偶然碰见的样子一分不差,之前看到的那些似乎是不曾存在过的虚像。这是排名第二的强者,冷漠克制,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外人担心。
于是安迷修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简单收拾后,他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在这场凹凸大赛中,每个人有不同的目的不同的目标,有不同的事要做。没有谁可以干涉另一个人,也不应该如此。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