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的杨逍是个什么样子?明教众人怕是有说不完的话。
好友范遥会赞一声“从容多智,翩翩君子”,冷谦会评一句“心思重,骂人毒”。鹰王殷天正八成会说他风采出众,然后皱着眉加上“目中无人”四个字。蝠王韦一笑会说杨逍就是个又冷又傲的硬石头,周颠则是会撇着嘴骂他“酸书生穷讲究”。
若是阳顶天还在世,一定会笑着称赞,“少年英雄,可担重任。”
他们说的都没错,这些矛盾的特质,就这么和谐统一的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一半是命运的恩赐,一半是逆境的磨砺。
不过如果有人问起他的过去,成年后的杨左使定是会笑着回道,“谁还没有个曲折的故事?我算是顺遂的。”
幼年的杨逍,家中是京城出了名的儒商,从小锦衣玉食,万千宠爱的长大。他品茶,懂酒,吟诗文,赏书画,骨子里是绫罗绸缎堆起来的温文修养,奇珍异宝撑起来的雍容气度。
然而,这一切随着元军入关戛然而止。
举家南迁,家破人亡,他一夜间痛失亲人,从掌上明珠沦落为流浪孤儿。若是旁人,恐怕会崩溃等死。可是他咬着牙活了下去,活到被一位名唤程英的婆婆带回了桃花岛,从此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再出岛,他是名动天下的桀骜少年,与孤鸿子一战成名,将世人艳羡的倚天剑掷在地上,大笑着离去。
然后,入明教,任光明左使,掌天地风雷四门,风光无两。
光芒与暗淡就这样交织在他的人生中,赐他富贵出身,让他家破人亡,赠他绝世武功、贵人赏识,又给他众叛亲离、如山责任。他就像一叶扁舟,在命运的起起伏伏中随遇而安,辉煌时嚣张肆意,低沉时冷傲刚强。
阳教主失踪,他与五散人大打出手,拼着命保住了明教,只为了等如兄如父的教主归来。然而五散人愤而出走,殷天正自立门户,终究还是散了。
那日他坐在后山的大石头上,喝了一夜的酒。
他想起自己年幼时母亲曾说过,若是遇到困难了,就咬着牙撑下去,只要撑得住便能峰回路转。后来母亲不在了,他也一直记着这句话,由撑着活下去,到撑着站起来,再到撑起整个明教。功名越垒越高,温暖越来越少,咬牙硬撑已经变成他的一种习惯。骨子里的骄傲,明教的责任,都不允许他有丝毫的软弱退缩。
这次还能峰回路转么?他自嘲地问自己。
能,他遇到了一个姑娘。
一个穿着男装混在峨眉尼姑堆里,有着明亮眼睛和狡黠笑容的漂亮女孩。不过杨左使并没有在意,漂亮女子他杨逍见得多了,可谓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一个美丽的皮囊,不足以吸引他。不过那女孩的言语,倒是有些意思。
“他没有恶意,姐姐上去是拖师父后退”。
“大师姐身为师父首徒,不可妄自菲薄”。
她察言观色的本事极好,又没有所谓名门正派的迂腐,对他似乎很是矛盾的敬重又防备。
他看着她挡在另一个女孩身前的样子,顺着自己的好奇心挟持了她。
灭绝果然放弃了她,转身带着弟子走了。他忽然有些心虚,怀里这姑娘怕是会哭吧?
然而低头一看,那姑娘却是没有丝毫悲伤,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状似天真地问道,“魔头是什么?”
他看着她眼底的算计警惕,嗤笑一声,“有意思”。
他把她抢回了竹林中的别院里,封了她的内力,让她照顾明教的遗孤,也猝不及防地让她走进了自己的生活。
她叫陆梓瑶,来路不明,亦正亦邪。
她喜欢孩子,会做菜,爱干净。
她通音律,懂诗文,谈吐优雅,表面温柔,心思复杂。
他下意识地记住了有关她的点点滴滴。
对于漂泊江湖的人来说,家是致命的吸引。所以当他收拾完明教的烂摊子,回到那处小院,看到她一身青色衣裙带着孩子叫自己吃饭时,他心动了。
杨逍对自己说,人生最忌触景生情,一时的心动不代表一世的长久。
可是梓瑶是不同的。她刻意隐藏起来的谋略城府,一点点展露出的手段技艺,都吸引着杨逍去试探她,发现她,在这一过程中爱上她。
这样的爱,在突如其来的暗杀中得到了确认。
她明明可以跑,却选择了留下来,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本领,为自己疗伤,执剑护在自己身前。习惯了独当一面的杨左使,忽然贪恋起这样有人心疼的日子。
“我知道他们误会你了,为什么不解释呢?”
她选择了相信他,尊重他。
杨逍忽然就想起,黛绮丝力排众议嫁给韩千叶时,心碎的范右使拉着他坐在汴梁最高的酒楼屋顶上,就着月色喝酒。他劝范遥想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
“何处无芳草?” 范遥大着舌头反问,“你见过比黛绮丝更出色的女子?你就没对她动过心?”
“没有”,他拎着酒壶笑道,“黛绮丝不过是仗着异域风情,算不得漂亮。“
范遥险些把酒壶摔了,“那你说,什么样的才配得上您杨左使?”
那时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我杨逍要爱一个人,必然要找那个最与众不同的。她要漂亮温柔,知我懂我,伴我天涯海角”。
“屁,找得到才有鬼”,那时的范遥瞪了他一眼。
现在他找到了,杨逍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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