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最为炎热的夏季。N市的练习生大厦迎来了年度考核，跟外面炙热的高温不一样，里面开着冷气，清爽凉快，温度很低。
乔玥坐在空调的下风口，被冷气吹得胳臂上竖起细细的小汗毛，她将放在一边的包拿到前面来，抱在怀里挡着风。
随后，低头静静地看着自己过会儿要考核的舞蹈视频。
一声低而清脆的女孩子声音，“哎~”身边有人碰了下她的胳膊。
乔玥抬起头。
乔玥旁边坐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此时正咬着嘴唇，攥紧的手指已经被她掐的发紫，满脸都是紧张的样子。
“你紧张吗？”
乔玥想了想：“有点儿。”
女孩做了一个深呼吸：“我好紧张呀。”
见乔玥淡定的模样：“你考第几次了？”
乔玥目光浅浅：“第一次。”
女孩捂着自己胸口：“原来才第一次，难怪你看起来不紧张。”
说完，语气有点沮丧：“我都考第四次了，一次比一次紧张。”
乔玥从包里拿出一块口香糖，递过来：“吃口香糖，反复咀嚼可以降低紧张焦虑感。”
女孩感激地接过去。
刚说完话，走廊的前面就出现一个工作人员。
他拍了拍手引起大家注意：“排成两队。”
乔玥拿好包，收起平板。从位置上站起来，往中间走。
大家都不想排在最前面，所以乔玥往中间走的时候，发现大家都纷纷地往后退。
退着退着，乔玥就变成了第一个。
“.……”
看来大家都很紧张。
工作人员：“别往后面退，待会儿进去抽签，按抽签顺序考试。”
“迟跟早都要考。”
练习生大厦是国内最大的明星制造工厂，由它一手打造出来的当红偶像有很多。
比如当红偶像艺人贺霖，他就是从练习生大厦出道。
因贺霖形象好才艺强，一出道便被经纪公司力捧，成名之路顺畅无比，短短几年便一举便成为顶级流量。
现在也是练习生大厦里的王牌带教。简直是这些新进入练习生大厦小菜鸟们的偶像。
除外还有流量女歌手乔染，但比起她的唱功，更多人沉迷吃瓜她的私生活。乔染本人籍籍无名，可她交的男朋友却一个比一个厉害。
厉害到连八卦小报都不信。
**
从外面进入大厦里面，路上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宽敞明亮，墙壁上印着多幅壁画，风格各异。
乔玥在那画上多看了两眼，不像是胡乱涂鸦，相反组合起来有种很和谐的美感。
路上没停，工作人员将他们领到待考区，拿来抽签条让她们抽签。
乔玥站在第一个，抽了第一张。
之后，她走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还没来得及看抽签条上的数字。
身边坐下来一个人，是刚才在外面跟她讲话的女孩。
她伸过头来，问乔玥：“你抽了多少号？”
乔玥摊开手掌心：“我还没看。”
乔玥翻开抽签牌子，上面赫赫地印着：01号。
一号跟最后一号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倒是旁边的女孩子惊呼：“你是01号啊！”
她声音有点大，乔玥感觉四处有不少人望向自己。
“嗯。”
女孩似乎有点担心乔玥：“那你要加油啊，别紧张！”
乔玥：“.......”
很快考核开始，工作人员让她们五个人为一组，排队进入考区。
乔玥抽的01号，很自然地排到了最前面。
考场是在一个很空旷的大教室里面，进去之后，乔玥看到前面坐着四位评委。
可前面摆着的位置是五个人。
显然，五位评委只来了四位，中间靠右边的那个位置是空的。
乔玥见评委人没有来齐，礼貌地问了一句：“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评委在前面低声商量了几句：“请稍等一下，还有一位评委在路上。”
乔玥点头，于是站好，评委们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刷手机。
乔玥不慌不忙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舞蹈动作。
她的舞蹈功底不太好，练习生考核里，舞蹈占很大比重。为了这次考试，乔玥练了三个多月的舞蹈。
正聚精会神地想动作，考核大厅里的大门突然打开。
门口进来一个男人，个子很高，穿着一身正装。
乔玥原本只扫了一眼，待反应过来进来的人是谁时，定住了眼神，心里不自觉地多跳了两下。
贺霖进来后，径直去了前面的评委区。
他稍稍点了下头，对着其他几位评委说了两句抱歉，随后拉开凳子坐下。
他一只手拉凳子，另一只手解开西装的单扣，视线自然而然地垂落在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考生资料，乔玥是第一个，放在最上面。
白底黑框资料的左上角是乔玥的一寸照片。
贺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她。
他拉凳子的姿势也定格了一秒，然后视线往上抬，跟场上站着的乔玥对个正着。
双目触及，两人都是一副没想到的样子。
乔玥脸上的惊讶一点都不掩饰，贺霖看了她一眼。
然后平静的移开视线。
旁边的评委小声问他：“认识？”
乔玥的喉咙莫名紧了紧，她不知道贺霖会怎样回答。
很多人是在贺霖成名之后才认识他的，但是乔玥要比他们早。
在贺霖没成年之前，乔玥就认识他。
两人曾经都是市少年合唱团的成员，不过贺霖十六岁时就离开了合唱团，而乔玥一直在合唱团里待到十八岁。
她和贺霖在合唱团，一起待了四年。
从十二岁到十六岁。
果然，贺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神态自若地坐下，嗓音平稳：“开始吧。”
第一场考核是舞蹈考核。
乔玥准备了很久，但是发挥的并不好。
从跳错第一个节奏开始，后面就全乱了。乔玥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慌乱，另一面又忍不住想着贺霖的事儿。
他的出现，让乔玥的冷静全部溃散。
音乐停了，几个评委老师脸上的表情不是很满意。
大概想着到底要不要给乔玥面子，他们低声又问了一句贺霖：“真的不认识？”
贺霖听着这句话，垂眼不语。
喉咙动了动，有点想抽烟，他手指摩挲着乔玥的个人简历。
看到父亲一栏写着三个字：乔海峰。
他压低了音量，“不认识。”
五个评委都给了一个比较低的分数。
乔玥不是很意外，她拿着分数，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静静地低头看地面，不再抬头。
贺霖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面上平静，全然看不出来心底里想什么，起码没有乔玥的慌张。
他镇定而又强大，早已经不是当年一起在合唱团的男孩。
乔玥在后面站了片刻后就想离开。
有贺霖坐在这里当评委，她注定不会通过考核。
第一组的舞蹈考核全部结束，不意外，乔玥拿了全组最低分。
这让一向都很优秀的乔玥有点挫败。
其实，这种挫败已经持续了一年，去年她从*克利音乐学院毕业，回国后四处辗转，想找到唱歌的机会，但签约的经纪公司让她唱了半年的多的DEMO。
乔玥感觉不能再这么一直荒废下去，于是付了违约金从原来的经纪公司出来，练了小半年的舞蹈后，来考了练习生。
可是在这里遇到了贺霖。
乔玥想叹气，有种人算不如天算的感觉。
跳完舞后，她一直没有再抬头看贺霖，只想等评委把她淘汰之后，赶紧离开。
工作人员在旁边指挥：“现在第一场考核结束，考生有五分钟准备时间，之后进入下一场声乐考核。”
借着五分钟休息时间，乔玥出去冷静一下。
大厦里的冷气有点冷，加上有心事，乔玥冻得寒毛都立起来，她想找了个靠窗户的地方缓一缓。
想到楼梯间会有窗户，乔玥看到一个“安全出口”提示的楼梯口。
推开门进去。
没想到在楼梯口看见了贺霖。
大概是有点热，他脱了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腕上，没了刚才在里面那般正经。
他单手捏着烟，有灰青色的烟雾从他的手指间慢慢升起。
环绕在他的身后，一边上升，一边湮灭。
显然这个地方是贺霖先来的。
乔玥看到他之后便打算离开，轻手轻脚地往回走。
“看见我就躲？”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来，带着一点奚笑，又有一种看热闹的闲意在里面。
乔玥转身对着他，露出一个牵强地笑。
“好……好久不见。”
贺霖站在楼梯口的下面，乔玥站在上面。
他只斜过来半个身子，没有完完全全地对着乔玥，所以乔玥只能看到他的半个侧脸。
“什么时候回国的？”
贺霖就这么侧着身子跟她讲话，语气不咸不淡。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俩是在叙旧。可乔玥知道这不是叙旧，而是审问。
少数人知道，她这出国留学的机会不大光彩，而贺霖不仅仅是那“少数人”，他还是当事人。
所以，更让乔玥心里生出一种被拷问的感觉。
乔玥见他一直没有跟自己对视，便抬眼打量着他。
“去年回来的，回来快一年了。”
她正对着贺霖的侧脸，不过就算是侧脸，也十分好看。
从十二岁在合唱团相遇，乔玥记忆中，贺霖是那种从小好看到大的小孩。
以前在合唱团时他还小，五官秀气，眉疏目朗，待人客气有礼貌。
这是他们成年之后的第一次接触，贺霖却给了乔玥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他不说话时，喜欢抿着嘴唇，眼神深邃。
当他抬眼看你的时候，目光又是淡淡的样子。
眼底像积着一潭深水，好似不论什么在他面前，都激不起潭底的任何一折浪。
听乔玥说完，贺霖垂着的眼睫突然抬起，乔玥的打量被他逮了个正着。
两人第一次正经的对视。
乔玥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
贺霖看了她许久。
久到手里的那根烟都快燃尽了，烟也不大飘的高。
乔玥被他盯着，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
心底里有种无声的叹息，以前在合唱团他好像就不太待见自己的样子，没想到几年后再见面，他还是不太待见自己。
大概是看久了，贺霖在乔玥脸上，一直看不到他想见的。
收回眼神，抖落手里的烟灰。
“你走吧，考核要开始了。”
乔玥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
松了一口气，赶紧开溜。
贺霖见她毫不留恋，转身就走的背影，露出一个没什么暖意的笑。
来都来了，那就不必走了。
已经等了五年，贺霖抽了最后一口烟。
他什么都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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