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不知道镜老头漫长的岁月里,已经习惯了无望的等待。
更不知道在那微弱的一声小淫妖叫喊中得到回应之后,镜老头眼中出现的光芒隐藏了什么。
最后,镜老头抹着眼泪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知道你不愿化妖,还在你离开时一遍一遍央求你来救我……”
这句话里的含义,宋辞只明白了一半,他和容白从地牢中走出之后,要救出镜老头的心更加坚定。
君子言而有信,他心想。
接下来的几日,宋辞没敢露面,闷在床榻上装病,生怕清苑长老大肆搜查闯入后山的人。
然而奇怪的是,清苑一点动静都没闹出。
容白早出晚归,依旧忙于找那块碎石,而闻长初则是一直没露面,不知生死,倒是祝师长来看过他一次,还送了药来,嘱咐他吃。
宋辞觉得他目前见过的这几个长老或弟子中你那个,只有祝亦舒看起来最正常,脾气温和且不像其他人一样,动不动出手取人性命。
装病装了几日,梁九九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不知那座城里出了个为祸四方的大妖怪,传信求助于墨遥,今早走了一大批平乱门的弟子,共同前往那地除妖。
宋辞一听眼睛一亮,他记得戴彦行是平乱门的,忙问,“离彦真人是不是也去了?”
梁九九道,“那倒没有,离彦真人本应该去的,但这两日有事情绊住脚,让离颉师长去的,但离寒师长倾心离颉师长会受伤,所以也一同跟去了。”
宋辞听完之后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梁九九口中的离颉师长和离寒师长应该是掌守安门和静思门的两位门主,汪颉和杜寒烟。
他挑眉纳闷道,“你这么知道离寒倾心离颉?”
梁九九颇是不好意思的挠头,“我听旁人说的。”
“那就是说如今在墨遥掌事的,只剩离彦真人和清苑长老了?”宋辞问。
“是。”梁九九道,“掌门尚在游历,清懿长老尚在闭关。”
真是流年不利,对他有威胁的两人偏偏留在了派里。
宋辞听完梁九九带来的这个坏消息后,颓废的在床榻上挺尸了许久,直到出现了尿意,才慢悠悠的从床上爬下来。
他去茅房解决完后,刚钻出来,就迎面撞上了一人。
此人面如冠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宋辞,“总算找到你了,小东西。”
宋辞眼皮一跳,扭个身就往茅厕里钻,头刚伸进去,就被揪住了后领,被人轻而易举的提了出来,“往哪跑。”
“离彦真人,你就饶了我吧,我都说了那夜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宋辞扑腾着四肢,苦哈哈的求饶。
这人正是戴彦行。
“已经晚了,谁让你没事儿夜里乱跑,知道那么多,我着实不放心。”戴彦行好似遗憾的摇摇头,“多好的一孩子,可惜了……”
“那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我可没问啊!”宋辞怒而讲理。
“这么说你还要怪我这张嘴了?”戴彦行揪着宋辞走了一段,将他放下来,笑眯眯道,“可惜你太弱了,也收拾不了我,只能由我收拾你的耳朵了。”
宋辞越看他越觉得他那张笑脸欠揍,却忍气吞声的讨好一笑,“我已经教训过我自己的耳朵了,真人你就把这事给忘了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往外说。”
戴彦行像哄孩子似的说,“你别怕,一眨眼就过去了,一点都不痛。”
“信你才有鬼!”宋辞大骂一声,转身又要跑,心想这戴彦行果然是铁了心要杀他灭口,说再多也没用!
但戴彦行根本不给他逃跑的机会,伸手按住他的头顶,掌心凝出一抹蓝光,宋辞缩起脖子,一声叫喊脱口而出,“容大爷,救命啊!”
紧接着,他就双眼一黑,失去意识。
而后宋辞到了一个四周景象混沌的地方,他在地上看见了自己,悄无声息的躺在血泊之中。
宋辞颤抖着走过去,就见自己的双眼瞪得极大,头盖骨都被捏碎了,血从裂缝中淌出来,将他的身子染红了一大半。
他腿一软,无力的摔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正当他惊恐时,身后传来一声阴冷的笑,“原来还没死。”
宋辞慌张的回头,就见戴彦行一手血的站在不远处,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忽而一跃,直直的劈掌过来,面目凶狠。
“啊——!”宋辞大喊一声从床榻上弹起,刚想挥舞自己的双手,就发现自己的左手腕被人捏住了。
他如惊弓之鸟,瞪眼看去时,却看见了容白。
他气定神闲的坐在床榻边,掀起眼皮看向宋辞,“你怎么了?”
“是你啊。”宋辞忙抚摸心口,安抚剧烈跳动的心脏,顺手擦了一把满头的冷汗,“我还以为我死了。”
容白揣着手坐在一旁,挑唇轻笑,“我还在此处,谁能杀你?”
“戴彦行那老东西,找上门来了。”宋辞呼了一口气,问道。
“他没想取你性命。”容白道,“你身上有我施的咒术,谁对你出手,我都能感应到,方才我来时,他已经离开了。”
“哦。”宋辞应了一声,眸光一垂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问,“那他想对我做什么?”
“你想想他为何要对你出手。”容白说。
这么一说,宋辞惊讶的发现自己还真记不得原因了,他前前后后想了几遍,却始终没想到是什么时候得罪这离彦真人了,只觉得自己自测验堂上一见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一声疑问出口,“是啊,他为何要对我出手?”
迷茫布满了整张脸。
容白轻轻在他眉心处点出一丝白芒,“因为他抹除了你的某些记忆。”
宋辞只觉得像是有一股力量扯去了蒙住他记忆的布,那一夜的记忆瞬间涌出,他皱眉愣了半响,莫名其妙道,“他自己告诉我的,又追着我抹除记忆,是有什么毛病?”
容白显然没这心思去猜旁人怎么想,只是道,“我找到那块碎石了。”
“在何处?”宋辞一喜,“你拿了吗?咱们可以离开了?”
容白回答,“我今夜会去拿,你只需睡一觉,明日就能离开了。”
宋辞开心的险些跳起来,只要睡一觉,明早一睁眼就可以潇洒的挥一挥衣袖,离开这破地方了,也不必在墨遥派里提心吊胆。
喜悦的情绪一上来,眼眸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他对容白道,“那容大爷你去吧,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容白没应答,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极其隐晦的探究。
但沉浸在欢天喜地中的宋辞并没注意这些,满脑子想的都是明日离开的场景,一门心思盼着赶紧睡着,一睁眼就到了明日。
两人坐了没一会儿,就有少年陆续回到屋中,开始各自聊天洗漱,宋辞则跟一块石头一样,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努力入睡。
然而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的原因,直到夜半三更,他还是瞪着个大眼睛,左右看了一下,其他人倒是睡得很香。
宋辞小心翼翼的侧过身,看见了容白安静的睡容。
那张俊美的脸被覆上宁静时,有着别样的风景,令人忍不住心动。
宋辞当然不会对男子心动,只是由于容白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高,此时的这一层宁静上,还裹着神圣的光。
要是有朝一日,他也能像容大爷这般厉害就好了。
宋辞心想,如果能像他一样,就再也不用怕其他妖怪的虎视眈眈了,也再也不用碰上人就转身逃跑了,比起东奔西窜的狼狈,他更想能将对他心怀不轨的狠狠收拾一顿。
也不用惧怕那位恶名远扬的妖王,和处处都是危险的妖都。
强大真的能解决很多问题,是以就算是宋辞明白这都是自己的妄想,但仍然在心里盼望的那个可能不存在的有朝一日。
想着想着,宋辞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的入睡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充满期待的夜晚,竟真的很漫长。
他再次醒来,是因为感觉有人在推搡他的肩膀,从梦中抽醒意识的一瞬,宋辞就睁开了眼,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镜老头?”宋辞一骨碌坐起来惊道,“你这么在这?你这会应该还在那座牢里啊!”
“我寻着你的气味找来的,没想到都这时候了,你还在睡觉!”镜老头看起来很着急,拉着宋辞的胳膊往床下拽,“快跟我走!”
“去哪?”宋辞转头一看,身边的床铺竟然都空了,迷迷糊糊的跟着下榻穿鞋。
“逃出去啊!再待在这恐怕小命不保!”镜老头急得上火。
“这话何意?”宋辞纳闷的拉住他,仍旧是一头雾水,没想明白自己就睡了这一会儿,就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一样,“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从牢里出来的。”
“有一大批妖怪从墨遥正门攻进来了!看见墨遥门的人就杀,现在这里全乱套了,锁妖地牢的门不知道被谁打开的,我趁乱就逃了出来,方才在别处闻到了你的气味,就赶来找你。”镜老头喊道,“快逃命吧!再晚就没机会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天际就传来一阵极其震耳的钟响,传得极远,惊得宋辞心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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