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永杰的话使得蒋母很生气, 当着凌若霜的面, 直接就怼上了。
“你要是做不到, 那你就别去了！”
这个自然不行。
蒋永杰讪讪笑了, 舔着脸说：“妈，我这不是看着你跟永玲太紧张吗？让你们放松放松, 说得玩儿的！”
哄了好一会，蒋母才放过，依然再三警告。上去了，不能胡来！不能乱闯乱跑！也不要随意开口说话，免得亵渎了！
蒋永杰答得爽快, 暗地里却偷偷给凌若霜打眼色。
凌若霜一直没吭声。
车停下来, 所有的人下车。画面更晃了。人不少, 一晃而过的全是人头人身，密密麻麻。
但诡异的是，这么多人，居然很安静。这可不是录制的设备出现了问题或是被关掉了声音。而是真安静。
盛乐都能听见凌若霜的呼吸了, 起伏不定。
素来稳如磐石的凌大律师紧张了。
“你在看什么？”给盛乐吹头发的盛宇凑过来了。
盛乐没遮掩。朝夕相处这些天，她知道遮掩对他没用, 反而越遮事越多。
盛宇看着，眼睛就直了：“这……是偷拍的吗？这是哪里？怎么这么多人？”
盛乐没回答。
视频中凌若霜跟蒋家的人在景山的山脚下排队，依次走到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人跟前。那人面目慈祥，每从身边走过一人, 他就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顶, 喃喃念叨了一两句话, 再由他旁边的人给披上黑头巾，挥手放行。
轮到蒋家的人时，凌若霜的呼吸都乱了。但快要走到黑色长袍的人跟前时，他又恢复了平静。从善如流跟其他人一样双手作揖，毕恭毕敬蹲下身，把头顶递给对方，由着摸。
他垂下来眉眼正对着视频。
盛乐看见他额头上冒出了薄薄的汗。
摸完了头，凌若霜又把脖子伸过去，由着人在头上搭了一块黑巾。
然后作揖：“谢谢师傅！”
跟着其他人往上走时，盛乐清楚听到凌若霜松了一口气。
盛乐的头发已经吹干了，盛宇靠得太近，喷过来的气息都带着淡淡的酒气。她往旁边让了让。
走过了长长的石阶后，凌若霜等人跟着人流转进了一座大殿里。大殿的门口赫然耸立着一座雕像。
又见尤鸿飞，盛乐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凌若霜还是有点不平静。
他甚至转了个身，让视频对着雕像照了好几分钟。然后他就跟着人流围着雕像转圈了，有人开始小声念叨，声音细碎且嘈杂，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看到这里，即便是迟钝的盛宇也觉得不对劲了。
“这些人在干什么？念经吗？”
他张口说话时，带着酒气和热气。盛乐偏了偏头，将盛宇又凑过来的头推到一边去。
平时盛宇就有些嬉皮笑脸，这晚喝得有点高了，更是如癞皮膏药。推过去了又凑上来。
盛乐身上有股淡淡幽香，如麝如幻。细细凉凉的肌肤犹如白瓷。他像是中了蛊，根本控制不住想要靠近。
盛乐专注看着视频，并没有留意到盛宇在做什么。
凌若霜在蒋永杰的帮忙下，已经脱了单。他在边走边拍摄。连带解说。声音小，加上嘈杂，她得聚精会神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现在是鸿祠的后面……”凌若霜说，视频往上面晃了晃，“它应该在半山腰上，我刚才过来的地方是鸿祠的前殿，那边人很多，都在祈祷朝拜，这里……好像还住了人，那边还晾着衣服……”
视频转到晾衣线上，那是二件长到膝盖的黑袍，跟山脚下摸头顶的师傅所穿几乎一模一样。
院子里有好几颗大树，树干粗大，双人都无法合拢，另还有不少极其少见的植物。
凌若霜表示这些他都不认识。他将其归于南北地域差异。
但盛乐却皱了皱眉头。这些植物她都认识，炼制还魂丹的魂草，筑基丹的主药青玄藤，养神丹的六色花----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她脑海里闪过的念头。
也许是凌若霜不认识的缘故，他并没有刻意去拍摄那些植物。扫过去后，他就来到走廊上。每间房挨着看。
一排十几栋房间，雕梁画栋，只有二间有人。里面有电视机播放的声音。
来到一排的最后一间房时，凌若霜确定里面没人后，径直推开门进去了。
房间里面很暗，简单摆着桌椅和床铺。他举着手机一一拍摄。在过道上看见了一方矮桌，上面有香炉和贡品，还有一件用黑布罩着的东西。
凌若霜轻吐了一口气，揭开了黑布。果然，又是鸿飞雕像。
这次他没说话了。
拍完后，凌若霜悄悄退了出来。来到一颗树下，视频换了场景，出现了凌若霜的脸。
他脸色异常苍白，但眼神依旧沉着冷静。
“这里就是鸿祠了，听说鸿飞集团的董事长尤擎天就住景山上面，从这里可以看到，上面确实有建筑群，但不知道能不能上去看看……”
视频播放到这里，电话插播进来了。凌若霜开始接听电话。
“喂，永杰啊……我没事，我马上就出来了，你们现在在哪里……什么？外面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好，我马上过来……”
视频的画面又晃荡起来，凌若霜走得很快，过了一扇门后，嘈杂声起来，且动静越来越大。
这里是视频中出现的地方。鸿祠的前殿。
到处都是人。先前朝拜时的安静一去不返。有人在哭喊，有人在争论。
凌若霜找到蒋永杰。
“怎么回事？阿姨和永玲呢？”
“她们在那边！”蒋永杰说，他看起来有点慌张，“出事了！山下被围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
“被围了？被谁围了？”凌若霜吃惊问。
“别问了，出去你就能看见了。要出大事！”蒋永杰拉着凌若霜说。
两人在人群里穿梭，周围的声音传了过来。
“为什么要我们下山？”
“不要听他们的！他们是来抓人！他们把鸿祠的大师傅抓走了！”
“鸿祠的大师傅被人抓走了！大家快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把人带走了！”
嘈杂声一波接一波，说什么的都有。蒋永杰带着凌若霜找到站在角落的蒋母和蒋永玲。俩女人吓得索索发抖。
蒋母一把抓住了蒋永杰问：“鸿祠的大师傅真的被抓走了吗？”
蒋永杰回答：“妈，您先别问这个了！这里很危险，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下山！”
“下山？现在吗？可上面的鸿池，还没去呢……”
“妈，今天去不成了，外面都打起来了！咱们得赶紧离开！”
蒋永杰几乎是拽着蒋母走。
凌若霜抓着蒋永玲的手胳膊，护着她跟在蒋永杰的后面。四个人挤了没多久，喧闹的嘈杂声中突然响起了一声脆响。
qiang声！
凌若霜愣了愣。
静默片刻后，哭喊声传来了。
“打死人啦！大家快跑啊！”
几乎片刻，原本拥挤的人群像是炸开了锅，更乱更拥挤了，视频已经由清晰的远景变成了一团模糊。
视频的最后，盛乐看到一只手。
凌若霜关了拍摄。
“这是谁呀？”凑过来的盛宇问。
盛乐呆呆坐着，一会后开始拨打凌若霜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熟悉的播报传来，盛乐挂了电话。这几天她跟凌若霜的联系一直没断过，她每天都能收到他传过来的视频或者文件。有时候是实时拍摄传送，有时候是整理之后才传过来的。
凌若霜严谨细致，思虑周全。大约是职业习惯使然。他几乎将自己在辽西的所见所闻都留了凭证。
这段视频传过来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现在人联系不上。这不是凌若霜的作风。她知道凌若霜随身带着二部手机。这段视频很显然是实时传送，他传送过来的时候，一定会想到，她看到这些的反应。
他不会对此置之不理。只要他能有机会，他一定会及时反馈。
除非，他一直没有机会。
他被困在鸿山了。
鸿山，鸿祠，以及雕像。凌若霜看不透，不明白。但她知道，这是在收集愿力。生于康熙末年的尤鸿飞绝对没死。
三百多年的谋划，好大的手笔！竟然出现这里。
灵气匮乏，修炼难以精进，所以他才另辟蹊径的吧？化庞大愿力为己用，再反哺蛊惑。那么，凌若雪所中的迷障也是因此而来的吧？
辽西鸿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有人看出来了吗？但想要破解，恐怕要适得其反了。
万千信徒聚集，一旦被蛊惑反水，谁能压得住？
凌若霜在那里，凶多吉少。
盛乐想着这些，脸色也变得苍白，额头上沁出了薄薄的汗。
又来了。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上面套着的七宝乾坤环在莹莹发光，肉眼看不见缩小，但她的手腕却像是被一道火圈炙烤着，且越来越紧。
脸颊边上还有人喷着热气。
盛乐一转头，看见了盛宇的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是贴得这么近了。
盛乐眉头轻皱，伸手要将贴过来脸推开，却被盛宇一把抓住了。
盛宇心神已乱，酒气冲到头顶。大手抓着柔嫩的细腕，心尖尖都颤抖起来。他把它举到唇边上，轻轻碰了碰——原本只是想碰一碰。哪知道却如干涸了很久的茂密草原，一下子就被点燃了，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碰着，如同中了蛊，离不开了。顺着往上，碰到了脸，更是癫狂了，翻身压下来，将小小的人困在方寸之间，不容她闪躲离开。
看见她眉间轻皱，他心间忍不住抽痛，凑过去亲。
语无伦次说：“盛乐……我我是纯阳体质……”
鬼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个，但他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哪怕是飞蛾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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