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之后声音特意压低了下来，王洋短促的跟电话那头交代了两句什么，就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
“咳！”他轻咳了一声嗓子，道：“进来。”
杜茗伸手推开门，门后躺了一地的卷子。王洋板了板脸没说别的先指着地上的卷子对杜茗说道：“捡起来整理好。”
杜茗点点头，蹲下去乖巧的捡卷子。
办公室这会没有其他老师，王洋就当杜茗不存在一样，他靠在椅子上，两腿毫无形象的翘在了办公桌上，神色一片浮躁。
他拉开抽屉往里面掏了半天，半晌摸出了一根烟来。他一边点烟一边朝杜茗挥了挥手道：“把办公室们关上去。”
杜茗过去关了门，重新回来蹲下整理卷子的时候，王洋正在摆弄手机，手机里传出了女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新闻广播，正在报道一起交通事故。
杜茗对交通事故并不太感兴趣，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交通事故在发生，每一分每一秒也都有阴阳两隔的悲剧在发生，这种事情见的多了，就变得没什么好过于关注的了。
不过即便他没有特意去听，女播音员的声音还是完完整整的传进了他的耳朵了，让他听了个七七八八。
“新闻早班车消息：上周长安路发生的重大交通事故，导致一家四口当场死亡，据悉两个孩子小的年仅一岁半，大的今年也才刚升小学。出事的夫妻俩是我市天使基金会的创始人，曾救助了三百多位贫困学生，是我市出了名的大善人。两人车祸去世的消息一出引起了各界的关注，而肇事司机于昨日终于被警方抓获，相信这令人心痛的事故也终于要有了一个公正的结果……”
这场事故杜茗也知道，上礼拜发生在长安路的，那个时间挺晚的了，大概十点的多钟的样子。
那个路段往常也挺繁华的，可那天正好赶上了中秋，人都回家过节去了，所以到了那个店路上几乎都没人了。杜茗那天干了一单大的特累，没关店门就在店里睡着了，那砰的一声巨响正好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出去看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发生了车祸，肇事的车已经跑远了，周围有比他离得近的商家，跑出去报警的报警救人的救人，一家四口的魂就蹲在一边，人已死透了，他就没过去，念了两段往生咒，就关门回去睡觉了。
“老师，整理好了。”杜茗起身，将两摞卷子抱了起来：“放哪？”
“放桌子上吧。”王洋有些心不在焉，他把手机按了暂停键，盯着手机上的新闻页愣了一会神，抬头发现杜茗还在这问道：“你在这干嘛？”
杜茗问：“那我可以走了？”
王洋摆摆手，显然心不在焉：“走吧，把门带上。跟你们班课代表说一声下节课你们班自习吧。”
杜茗：“哦。”
他点点头，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王洋是他们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今天上午的一二节课都是语文课，一般来说高中的课表不会两节一样的科目安排到一起，不过语文总是个例外，两节一起的语文课就是作文课。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老师都会把作文课上成作文课，更何况他们现在是高三，时间紧任务重，两节语文课会用来将题或者是默写古文。
今天就是这样。所以当杜茗把这个消息带回到教室的时候，课代表表示了怀疑。
“老王说了，这两节课连讲上次月考的卷子的，讲完了还要默写呢。他好不容易等到的两节连课他会让我们上自习？今天下午可没他的课了，明天的课上周就跟数学老师换没了，要是这节自习，就得等后天才能讲完了。”课代表摇摇头：“这不科学啊。”
“那你去找他问问。”杜茗道：“看看他要不要跟别的老师换课？”
课代表点点头：“是得问，老王屁事多，我要不问，他又得说我没提醒他。”他说着就屁颠屁颠的朝办公室跑了过去。
杜茗回到了座位上，林子章不在，也不知道是买东西还没回来，还是回来了之后又出去浪去了。
这几天转凉了，冷风吹得飕飕的，杜茗坐了一会就觉得有点冷了，他起身走到窗户那边关窗，一低头正好看到了林子章。
说来也巧了，他们班级着位置从窗户往下看，正好对着学校的停车场，停车场旁边就是小卖部。
杜茗看到林子章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站在拐角处跟人说话，说话的那个人一开始没看清是谁，被墙挡着了半边，后面那人走了两步从拐角里走了出来，杜茗才看清是王洋。
王洋步子迈的挺急的，跟林子章没说上几句，就快步离开了。他有车，开车走的。林子章抱着零食正好朝上看了一眼，跟杜茗答对了眼，立马朝他挥了挥手。
杜茗也挥了挥手，然后关上了窗户坐回了座位上，他刚坐回去就看课代表去而复返，满脸雀跃道：“同志们，确定了下节课自习！老王开着他的小破驴刚从学校走了，也没调课！”
这对高中的同学们来说是个无比巨大的好消息，老师不在的课表示着他们可以自由活动，用教室里的投影看电影，或者是来两局紧张刺激的炸金花。
林子章拎着零食上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地差点把嘴咧到耳朵后面去。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U盘，贡献给班长：“别看憨豆先生了，看小屁孩日记吧，上次看到第三部了。”
“行！”班长手刚把讲台推开把U盘插上去，正指使两边的同学拉窗帘，自己暗搓搓的降投影布呢，就见学习委员从门外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收！快收年级组长过来了！”
“艹！”全班一阵兵荒马乱。
林子章把自己一堆零食急忙往桌洞里塞，空档里还不忘给杜茗科普一下：“你有东西赶紧藏啊，别扔那瘸子抓着了！手机课外书什么的都不行！”
“瘸子？”杜茗问。
“就是年级组长！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天天坐个轮椅，你说有病你就在家休息呗，这人倒好，就喜欢做个轮椅满学校的巡视，知道的他是年级组长，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校长呢！”
林子章悄声说道：“反正他也不走路我们背后就都叫他瘸子，但这话可不能被他听到了，否则准给几个大过，然后趁着早操的时候主席台上全校检讨去。”
杜茗想了想他之前几个学校的年级组长的形象，大致能勾勒出了个轮廓，也没放在心上。
走廊里一高一矮的影子从窗帘上划过，同学们翻出了语文书，背论语的背论语读课文的读课文。
教师前门轰然打开，首先踏进来的是两个黑色的轮子，和银色的轮椅。
看上去体格纤弱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肤色苍。
他留着一头古板的中分发，像是六七十年的人，眼睛狭长带着几分严厉，脸上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推轮椅的男人，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遇到了让这位年级组长不爽的学生了，或是哪个学生在他不爽的时候撞上他了，他就会跟身后的那个人说：“高三x班的谁谁谁，给他记上，开周会的时候拿给他们班主任看看呗。”
话说的漫不经心，然而一语定生死。一点也不会因为是高三的学生而给面子。
对于这人的评价，高三的同学们一律评价：社会我瘸哥，任性。
杜茗本来对年级组长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兴趣。他把课本立在了桌子上，头埋在后面准备趴着睡个觉。
“咳咳……”轮椅上的人想发个言，张开嘴，一口凉风就灌了进来，还没说话先来了一段咳嗽。
这熟悉的韵律愣是将杜茗从课本后面给唤了出来。
他一愣，立在桌子上的课本啪的倒下，阻隔在两人之间的遮挡物消失不见，年级主任的容貌顿时浮于眼前。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举止贵气，看上去不凡。
最重要的是，他的周身围绕着两股若隐若现的淡淡紫色和金色的雾气。
杜茗吐了口浊气，熟悉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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