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念站到了秦箴旁边，手上也戴上了手套，秦箴动手前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正儿八经动手的秦法医都没吭声，其他人自然更没有对所念地凑近有什么表示。
女尸性别一眼可见，身材发育很好，有生育史。
根据皮下组织膨胀程度，入水时间应该为五天前，观察口腔喉管等处情况，判定为死后被抛尸入水。
剥开尸体上裹着的裙子，秦箴附身凑近，用指尖一点点按压摸索，连头皮都拨开头发确定过，确定浑身上下并没有致命伤口，所以可以往毒/杀这方面推测。
现场围观的人除了周博带过来那几个人，其他人都是没怎么看过法医验尸的那种，此时看秦箴用手指一拨头发，尸体头皮因为浸泡太久都一块块即将脱落，有些地方还因为被水流冲刷，头骨都露出来一大块。
浑身上下随着秦箴的指压冒出一层层痕迹或黄水，加之秦箴靠得很近，观看者不由自主把自己带入到秦箴的视角，一个个汉子都忍不住捂着嘴喉咙咕噜咕噜的，胃里的东西翻天覆地就是想往上蹿。
周博也跟在秦箴旁边，一边低声跟人说话一边等待秦箴的结果。
看那几个民警跟曲队长带来的小刘小王他们那样儿，周博也没皱眉生气，只是很随意地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出去看看水库那边的情况。”
没经历过这些事儿的人，谁一开始没这么个时候，周博当初刚开始那会儿不一样在现场吐得哇哇的，所以他从来不会要求太苛刻。
当然，要是出过几次现场看过几次解剖死者还有这样的反应，周博会很认真的一边写报告一边劝对方早点换个更适合自己的岗位。
那几个民警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应了就往外面去了。
曲队长虽然觉得小刘跟小王这表现丢了他们普州市刑警队的脸面，可看两人脸都要绿了，只能叹口气摆摆手让两人赶紧去。
曲队长回头看自己侄女还面色如常地观望着秦箴那边的动静，可算是有点慰藉了。
其实只是曲小美没那么丰富的联想能力，对她来说尸体就是尸体，眼前这个也就只是身份上复杂一点，既是嫌疑人也是被害人，或许还肩负着线索人的标签。
因为尸体浮肿程度不适合远距离挪动，加之案件紧迫，需要尽快获得一部分有用线索，所以秦箴在进行了外表验尸后，当场取了工具，对死者进行了解剖。
这一部分就看得人难受了，饶是曲队长跟曲小美也有点受不住，两人不约而同扭头往旁边沟渠走，主动观察沟渠上有出水口情况。
虽然外面又冲又泡损毁严重，可内里却恰好因为水的冲刷降温保存得不错。
进食管有明显灼伤，所以确定为毒/杀，又从胃囊里提取了半消化状态的食物残渣，这个就要带回去进行化验了。
秦箴手脚利索，抬手动指间自有一股节奏，看得所念忍不住盯着她的手指走神，明明戴了一层乳胶手套，可所念还是能想象得出里面的手指如何纤细有力。
很矛盾的两个形容词，却很吸引人。
所念抬眸，从秦箴的手顺着对方的手臂胳膊肩膀脖子，最后落到了秦箴脸上。
秦箴戴着淡蓝色一次性/医用口罩，她脸小，口罩直接盖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半截鼻梁跟眼睛额头。
此时秦箴正认真辨认其他内脏是否受到过伤害，低垂着眼睫毛，眼神冷静，好像整个人都脱离了这个让人不适的现场。
“记，肾脏有死后破裂情况……”
这说明运尸过程中有过相关外力碰撞。
说完一段话，秦箴突然抬眸看过来，刚好跟所念莫名的视线在空中对撞。
所念回过神，朝秦箴眨了眨眼，用他那双狭长的眼眸夹了人家一下，而后眸中带笑地垂下眼帘，蹲在那里继续揣手围观。
秦箴心里一突眉稍一跳，心里深感莫名其妙，不过这些波动也就是一瞬而过，秦箴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水库上想要查看水闸口钢丝网是否破洞，周博让村长带人从泄水口那里扔了一只蛇皮袋，袋子里装了等同死尸重量的杂物，再用长绳拉住让袋子被泄水口吸住。
冲了一个多小时，袋子还是稳稳地贴在钢丝网上，证明钢丝网并没有破损。
而尸体也就是在下雨前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拴在了钢丝网外面，这一点，秦箴在剖开死尸喉管时，从浮肿变形地内部确定了喉管脖颈骨确实遭受了死后强力长时间拉拽形成的痕迹后敲定。
这样一来，抛尸的人用意可就复杂了，这并不是简单的藏匿尸体。
“最近这是咋回事，一个个的，杀了人还非要搞出点花样？”
马陆抠着脑门儿，眉头都要打死结了。
李秀秀拿着记录本也是深深叹了口气，深觉现在时代在发展，连杀人犯都要搞时髦了。
周博听见马陆的嘀咕，心神一动，眼神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由自主地往所念那里拐了。
所念对人的注视很敏感，一抬眸对上周博的视线，站起身扯开口罩朝他笑了笑，没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却也抬脚往旁边暂时没人的地儿走了过去。
周博都不知道自己领悟了什么，反正就是鬼使神差也跟着走了过去。
“周队长，你有什么看法？”
所念没说自己想的，反而开口就问周博。
周博也摘了口罩，往裤兜里一揣，望着棚子外还啪嗒啪嗒下着的雨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所老弟，你说这案子，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之前还没觉得，可中途周博下来普州市两趟，因为两件案子都还没过去太久，他就产生了这么种直觉。
可非要让他说出来，周博又觉得是牛啃南瓜找不到下嘴的地方，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种直觉是不是错觉。
办案这事儿，最怕先入为主的错觉，因为这很可能会把整个队带入错误的方向，到最后发现是死胡同，只能做了白用功。
所念轻笑一声，也去看外面的雨幕，“就对尸体的利用率上来看，是有点儿。”
这人看着憨厚老实，可心眼儿却不少，身为刑警，有些没根据的话绝对不自己说出口。
哪怕是同个意思，也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索性所念就如了他的意。
周博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老毛病，抬头朝所念笑了笑，“回头我会让人去查一查章程逸，一零一那边也查查看。”
前一个案子涉及的不算多，就一个章程逸嫌疑最大，不过一零一案件，牵扯的人要说嫌疑大的，一个没有。
可有牵扯的却很多，周博一个都不会遗漏。
所念点点头，仰着脖子看了会儿雨，又回头去看秦箴。
周博还在揣着裤兜低头皱眉思索，刚琢磨出点东西，抬头想要跟所念说说，结果就看见所念回头眼神专注地跟着秦箴移动。
周博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特/八卦的猜测，转而一想要是真这样，那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好事。
所以周博暂且咽下想要跟所念探讨的剧情，用肩膀撞了撞所念，笑着问所念：“是不是觉得咱们秦主任长得好还特厉害？”
虽然绝大部分男人消受不来秦箴这样的类型，可他瞅着所念好像挺欣赏的。
这么一想，两人凑到一堆的画面似乎也挺和谐的。
所念短促地闭着嘴笑了一声，收回视线看了周博一眼，“你觉得呢？”
周博想说“我当然这么觉得”，这不是想要把两人凑对嘛，自然是要对着这边夸那边，对着那边赞这边，这可是媒人的准则。
可看着所念那双眼睛，周博没来由地心里一突，直觉告诉他，这个好像是个送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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