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头火

    被人盯着打量的感觉张钊早已习惯,不管是好的、坏的,盼望自己跑出成绩的,还是希望自己摔大马趴的,他根本不在乎。

    刚入队那时候,张钊的成绩不是一上来就拔尖儿。体育这东西也是一个修罗场,和苏晓原说的尖子班有过之而无不及。

    成绩就是一切,没别的可说。你想要好的资源,没问题啊,拿成绩换。刚开始跑比赛那几年张钊心里特别不平衡,干,跑得再快那都是练出来的,真没什么牛逼,将来自己也行。要是再碰上几个省队的,就看吧,裁判员的态度真真不一样,好像那都是自己家的儿子闺女。

    不管是什么项目,张钊这种代表学校的最怕遇上省队。可有一年夏训,训练营接了一批省队里的孩子。张钊好奇,和一帮新人流着哈喇子看他们训练,干,真比自己苦多了,怪不得人家出成绩。

    也就是那时候,他明白了,体育这一行就一条路,要想出成绩,就不能把自己当人来练。人是有身体极限的,运动员不能有,不允许有。你有了,你就准备输吧。他最最佩服的就是国家级运动员,道听途说是一块奥运会金牌给好几百万,不管真假,张钊觉得几百万都是给少了。

    这是吃了多少苦啊,以前8班的游泳体特被省队挑走,微信跟他们诉苦,说一下水热身就是万米这种距离,累了哭也得直接扎水里,飘着休息。

    所以他训练时候就不怕丢人,累了直接躺,摔了爬起来,爱看看呗。可苏晓原是几个意思,老回头。他站在前头特显眼,校服叫光线打着,特别新。

    回头的时候,眼神里有好多话欲言又止。明明不可能听见,可张钊感觉耳朵里痒痒的,沙沙沙,全都听见了似的。

    哎哟反正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下了操,张钊和陶文昌钻进洗手间,把白袜子脱了扔掉。“何安呢?丫今天怎么没来啊?”

    陶文昌最近谈了个姐弟恋,气色和从前天上地下,不颓废了,倒是阳光起来。“我不知道啊,给丫发微信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干嘛呢这是?”

    “我觉得这事儿有问题。”张钊最了解他,三人组里他领头,昌子是交际花,何安是老实人,“会不会是病了啊?”

    “不会,他你还不知道?”陶文昌也了解,“他那块儿头,发烧39度还跟着训练呢,屁毛事儿没有,你再给他打电话。”

    张钊摁着号码,心里头咚咚敲鼓。电话一直响就是没人接,他干脆挂掉。“不行,何安肯定有事儿了,放学之后你有安排吗?”

    陶文昌犹豫了一瞬:“没,咱俩找他去。”

    “干,你别去了,下课约人了吧?”张钊不爱难为人,可又不得不提醒他,“你俩现在到底什么关系啊,她……她什么人你了解吗?”

    陶文昌头一回这么腼腆,从前都直接上抖音看小姐姐搔首弄姿,这回从相册里找了个女孩子的照片。“钊哥,你瞧她漂亮吗?”

    干干净净的女孩子,头发长长的,穿了个白裙子。笑容也很干净。

    “漂亮,比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姑娘都漂亮。”张钊从来不关心女孩子这些,掏出小和尚来办小事儿,“咦?她是混血吗?眼珠子颜色和咱俩不一样啊。”

    陶文昌宝贝地收回手机,好像在男厕所拿照片出来是种玷污,开启了嘲讽单身狗模式:“不是,这是美瞳,钊哥你能不能谈个女朋友啊,成天瞎jb晃荡,也没个人疼你。还有,别老欺负苏晓原,人家好好一学生……板报还能是谁擦的?我他妈懒得说你。多好一孩子,他要是个小姑娘我就要了。”

    “你丫要得起吗,省省吧。”张钊噎了一下,“我个人问题完全不着急,实力摆在眼前呢,等上大学了再说,我也找个戴美瞳的。”

    “艹,你丫别尿歪了!”陶文昌继续嘲讽。

    苏晓原也在纳闷儿,今天是开学头一天,怎么没见着何安啊。刚换好球鞋,张钊甩着刚洗好的手进来了。

    张钊看出他有话:“等我呢?”

    “想跟你说声谢谢,往后我记住了,周一穿白球鞋。”苏晓原乖乖地说。张钊的鞋他放座位底下了,垫着一张干净的心相印。

    “唉,这种态度就对了。”张钊坐回座位,突然发觉运动包里少了好些东西,“干,不是不让你动我包吗?”这是他习惯,运动包比书包重要,半条命都在里头,谁动谁欠收拾。

    可眼前的包瘪下去一半,显然叫人动过。“你翻我包了?”

    “你胡说。”苏晓原只是想把地方挪大些,再说了,这个运动包的拉链根本没拉上。

    “我没胡说啊,你看,我东西摆放顺序都变了。”张钊凶巴巴地说,太有意思了,苏晓原一生气倍儿好看。

    “你随便往里堆东西,肯定显得包大啊,这样按顺序放好当然就显小了。”苏晓原有些急,张钊嗓门儿大,叫人听见还得了。

    “咦,这么说……你帮我收拾包来着?”这一急,张钊仿佛见着许多肥皂泡儿涌出来,从水汪汪的眼睛里。

    比戴美瞳好看。

    苏晓原怕被人误解手脚不干净,委屈起来眼睛更显得含水度高。“我没翻你包,包上拉锁都没系上,占我桌子下面这么大一块地方,我腿……”像被小针扎,他的腿猛地缩了一下,“我腿没地方放,就想着挪一挪,谁知道里头的东西稀里哗啦全洒出来,我都给你放回去了,不信你自己点点。”

    “放回去就放回去呗,还给我收拾一下,这么贤惠啊?”张钊低着头换鞋,刚好抬头是桌斗的高度。

    原本又脏又乱,现在被收拾得一尘不染,课本按照薄厚顺序,码放得整整齐齐。上回收拾成这么利落,还是自己小学时候吧?

    “这是……你帮我收拾得啊?”张钊脸上挂不住了,好像叫人拿软绵绵的拳头打了回来,正中红心。

    苏晓原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又委屈,又忍着不叫人看出来委屈。“你课本乱放,全都洒出来了。我原本想帮你放好就算了,可桌斗里那么脏,都是灰,脏不拉几的也不知道自己擦擦……”

    原本只是一句抱怨,却在两人之间默默拉起了一条线,仿佛你冤枉了我一回,是不识好人心。

    张钊叫这软绵绵的一拳打得浑身难受。自己桌斗有多脏能不知道吗,就是因为土太多又懒得自己擦,才把书本一股脑儿塞运动包里。

    “就……你给我擦的啊?”他故意问,想再去戳几下泡泡,戳他酒窝一下,“这么贤惠。”

    苏晓原气坏了,从前谁这么气过自己啊,没有过。“下回不给你擦了,自己脏着去吧。还有,刚才的事儿谢谢你,下操,你跑得太快,我追不上,这个……”他拿出一瓶运动饮料,紫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易拉罐装,“学校小卖部里我找着的,也不知道买什么喝的给你。我看有穿运动裤的男生买这个,想着大概是跑完步喝的,算还你一个情。”

    张钊没立马接,但他对这个瓶子再熟悉不过。“我们晓原,对我这么好啊?”

    “你胡说!”苏晓原心想这人好烦,“谁对你好了,爱喝不喝。”

    “喝喝喝,你挺会买,加强版牛磺酸红牛,这都跑步之前喝的。”张钊把听装饮料抢过来,正大光明摆在桌斗里。

    “不跑步也可以喝,反正我都买了。”苏晓原瞪了他一眼。

    张钊没话说,偷偷在心里戳肥皂泡儿。

    苏晓原到底心软:“刚才……在操场叫人笑话半天,心里不好受吧?”

    “嗯,特别不好受。”张钊立马又演上了,易拉罐还带着余温,可能被攥了好半天,“本来我这种……差生,就不招人待见。被他们笑了50分钟,真想找个地缝儿……”

    “我看见了,我心里也不好受。”苏晓原摆明立场,“虽然你冤枉我随便动你包了,可我不笑话你。”

    “嗯……你对我真好。”张钊弹了一下罐装的红牛,好奇怪的感觉,想把陶文昌拉回男厕所里,也显摆显摆。有个人不戴美瞳,眼睛也倍儿好看,也疼自己。

    呸呸呸,什么和什么啊,张钊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是没谈过恋爱,瞎想什么呢!

    这一听饮料张钊直到放学都没喝,连带两斤散装的大虾酥,一起打包带走。不出所料,陶文昌晚上是有约会了,照片上那姑娘直接在校门口等他,像宣示主权,俩人一起推着自行车走的。

    唉,瞧见哥们儿找到了幸福应该很高兴啊,可张钊就是有种这事儿不大对劲的预感。推自行车往外走,还没出校门,苏晓原的声音让张钊深度怀疑自己幻听。

    “班长。”苏晓原喜欢这么叫他,张钊自尊心强,老被人看不起不行,“我有个事儿问你。”

    “啊?问我?”张钊把车一停,等他。

    苏晓原半天才慢悠悠走过来:“何安他今天怎么没来啊?”

    张钊一脸惊讶,好事儿地问:“呦,你俩什么时候这么铁了,还挺关心人家。”

    “都是同学,班里我也就认识你们几个。”苏晓原盯着张钊的车看了看,轱辘特别窄,“你也骑死飞?”

    “你还认识谁骑啊?”张钊的心跳好比停了一拍,“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电话不接,正想找他去呢……你要真这么关心他,要不就……就跟我一起去呗。”

    苏晓原没说不行,太早回家,他怕小运不高兴。“也好,咱俩怎么去方便啊?”

    “我给你借个车去。”张钊没想他真跟着去,“何安家远啊,跑一趟特累,你真去啊?”

    “去啊,可我不会骑自行车。”苏晓原仔细地看这辆死飞,也是荧光绿,很符合张钊的嚣张人设,“可这车我听说特危险,没有刹车,要不你换一辆吧,骑这个危险。”

    本来是个傍晚,天马上要黑,可张钊却觉得四周呼一下亮起来,想把昌子再拉回来比试比试。

    “唉,这就危险啊?不能够!我骑车特棒,还特稳。你等着啊,我借辆带后座儿的车去,咱俩早去早回。”张钊跑开两步,心里像酝酿着什么热带飓风,“我骑车特快,回来再给你送家去!”

    苏晓原在原地等他,张钊回头看,只一眼,心里的飓风扩成了上升气流,想横冲直撞,又想横扫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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