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两颗大虾酥是什么意思?张钊作业写到一半开始看着它们发愣。
顾名思义,这糖做得就像个虾子的中段儿,光光滑滑,饱饱满满,撕开透明的糖衣,白褐相间的糖皮本该是薄而脆的。只不过苏晓原拿在手里的时间长,酥了不少。里头是松软的花生酱馅儿,不散也不硬,吃多了也不腻不厌,倍儿好吃。
还有这包装,大多都是黄金纸上画一只红色的大虾子,苏晓原给的居然是喜糖。
红色包装纸上一龙一凤,中间是个红双喜。
张钊琢磨不明白这什么意思,好端端,给自己两块喜糖。还专门在校门口站着不走,就为了给自己塞两块喜糖?
最要命的是,这糖是老北京的玩意儿,他一个南京回来的孩子不可能买这个。那这糖肯定是别人给他的,是谁给的啊?
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倒是给张钊琢磨得坐立不安。忽地,那股特受不了的感觉又来,让他手心手背都烧得慌。
“汪呜!汪汪!”凯撒拱着大脑袋往张钊身上扑,大尾巴甩起来,一个掉毛的活天使。
“你起来,都楼下跑好几圈儿了还要出去,往后直接把你养楼下得了。”张钊使劲儿把狗头推开,想继续琢磨他的大虾酥。
凯撒的眼睛雪亮,像玻璃珠子,有透明感。也许是出于嫉妒,也许是出于主人的冷落,它又扑了一下,尖长的狗嘴直接搭在了桌边,舌头再一卷……
把主人的琢磨对象吃了。
“干!你丫吃我糖干嘛!你丫缺不缺德啊!”张钊一眼没看住,两颗糖就进了狗嘴,他抓着凯撒的大牙还往里找呢,找什么啊,早没了。
凯撒意外吃到两颗大虾酥,酒足饭饱地舔着嘴,有种意犹未尽感。可又觉得把爸爸给惹了,甩了个飞机耳出来。
“行,你行,你就瞎吃吧,那他妈是花生的,也不怕吃死你!”张钊对哈士奇这种非地球生物表示五体投地的无奈,什么都敢吃、哪儿都敢去,瞧见泥坑比瞧见亲爸还兴奋,直接扑下去撒泼打滚,简直从地球的内核二到太阳系的边缘。
这回连琢磨对象都没了,张钊在家里瞎转悠,必须找些事儿干来发泄没琢磨透的苦闷。
张扬,张钊堂哥,进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人入室抢劫!他几天回来一趟,前阵子染了个亚麻闷青色的头发,现在快要褪成浅金色。
“艹,我家凳子叫谁拆了?”张扬面对满地的凳子腿儿发出质问。
“咦,哥?你今儿怎么回来了啊?”张钊穿着运动短裤从厨房溜达出来,身上全是汗滴。
“这是我房子,我再不回来家都拆了!”张扬数了数地上的腿儿们,8条,看来有两张凳子惨遭不幸,“你二逼吧,大晚上抽什么风呢!”
张钊比张扬小两岁,堂兄弟,从穿开裆裤一起玩儿大,尿尿活泥巴那种。堂哥的房离一中很近,骑车一刻钟就能到,所以张钊经常赖在这儿住,天天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不是我干的啊,不是我,是凯撒丫抽风了。”张钊刚练完4组引体向上,二头肌还硬着。凯撒歪着脑袋,看着这哥儿俩,承受着三岁年龄不该承受的冤屈。
张扬又不傻,哈士奇再折腾也拆不了这么多腿儿。“你别逼逼了,一会儿麻利给我安上。给没给你爸打电话啊?”
张钊心里有股火,小腹底下总硬邦邦的,练完又喝两大瓶水才压下去。“打了,我爸在海南看项目呢,倍儿滋润。你回来……拿衣服啊?”
这个堂哥吧,可以说是张钊小时候的唯一小伙伴加模仿对象。小孩儿都有这样的心理,大孩子玩儿什么,自己也想着要。张扬从小就是小区里的一霸,欺负欺负这个,戏弄戏弄那个,鬼点子多得很,结果张钊有样学样地成了下一任孩子王,专门欺负小伙伴。
可这种学习在张扬进入青春期之后戛然而止,因为张钊偶然间发现了堂哥的秘密。
他喜欢女装。
不是喜欢看,是自己喜欢穿。
这个就没法儿学了吧?张扬不怕他发现,张钊在他眼里就是小弟,不仅不怕,还能用堂弟打打掩护。张钊住在这里也算开了眼,拉开衣柜四扇门,我滴天,全是这样儿或那样儿的裙子、丝袜、吊带儿、高跟鞋。
女士内衣,上半身的……倍儿刺激。
俩人是堂兄弟,长相却不是一卦的,张扬有一张很阴柔的脸,非常适合上妆。“拿什么啊,我又没法弄宿舍里穿。你是不是又他妈遇上珠峰了?”
这个堂弟,从小一有想不明白的问题就用珠峰打比方,来不来就我翻越不了这座喜马拉雅、我爬不上去、我要歇逼。可叫张扬挺刮目相看的是张钊身上自带体育生的天性,不屈服、不认输,珠峰能吓住他,却难不倒他,一莽子冲过去。
张钊悻悻地过来,还不承认拆家壮举是自己所为。“什么珠峰啊,我这么牛逼的腿,这么牛逼的弹跳力,还有什么爬不上去的。”
“狗屁,你丫到底怎么回事儿?”张扬摸一摸凯撒的狗头以示安慰。凯撒支棱着尖尖的耳朵,嘴巴咧成微笑的弧度,更二了。
张钊砰地弹了一声狗鼻子:“我大虾酥叫它吃了。”凯撒低低地嗷呜一声,躲张扬身后藏着去。
“少废话,这回又是什么事儿,说痛快点儿。”张扬是个急脾气,比张钊还急,眉毛挑着像黄粱一梦里的书生。
“哥,我这回面前的一座珠峰,是世界上最高的喜马拉雅。”张钊真是这么觉得,因为他摸不透到底烦躁什么。
兄弟俩从小都是不好好学习的人,张扬大二,去年刚上的大学,却没想到堂弟的地理知识已经次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狗屁,喜马拉雅就一座,知识点不够你读书去,少抽风。”
张钊直接坐下,拿着拆凳子的螺丝刀,试图把腿儿重新安上。“哥,我们班新来了一个插班生,特受不了,我真特受不了。你知道他多小清新吗?坐也坐不稳,摇摇晃晃,下个楼梯摇摇欲坠,说话跟掐着嗓子了似的,巨逼小声儿,走路还颠颠的……还是我同桌。他还是学霸呢,粉笔字挺好看的。”
张扬明白了,这是欺负人的毛病犯了。“你别闹啊,人家是学霸你管那么多呢。同桌?同桌好啊,让你也沾沾学习的氛围,别成天混吃等死的。”
“他还在桌腿儿上栓垃圾袋呢,你猜他手表带儿什么颜色?”张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记这么清楚,“雪青色的,你受得了吗?”
“我看你是欠收拾。”张扬打开冰箱,里头除了纯净水就是煮鸡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欺负同学。你欺负阿猫阿狗也就算了,同学是欺负的吗?同学是用来友好相处的。再说你都高三了,再受不了人家,最多也就这最后一年。有那功夫不如想想重新训练,练这么多年了,不跑多可惜啊。”
张钊满不在乎,修完椅子,开始疯狂蹂.躏凯撒毛茸茸的大脑袋。“我就是受不了他……他连烤冷面都没吃过。”
“没吃过烤冷面也不行了?你给烤冷面代言了啊!”张扬就是回来看看,没想多待,“说你别不听,好好和同学相处。有句话还叫远亲不如近邻呢,能照顾你就照顾点儿。”
“我不照顾他,他……”张钊把后半句话吞了,想说他会冒肥皂泡儿,皂角味的。
张扬却急着要走。“反正话给你放下了,别成天欺负同学。你多大了?明年高考就18岁了……我走了啊,你要是闲得慌就下楼遛遛狗,脾气改改!”说着,拿了几瓶水扬长而去。
“改个屁……再说,我也没欺负他啊。”张钊自言自语,和凯撒一起盯着安不回去的凳子腿儿,发愁。
之所以张扬急着要走是有人等,可说好了在小区门口,半天找不见人。他性子急躁,刚准备打电话,看见一个圆寸小伙子往这边急跑,手里还拿着两瓶冰饮。
“干嘛去了你?”张扬长眼一瞪,“横穿马路你又想挨撞是吧?”
尽管是去年出的车祸,可这么一听,杨光后脑勺还是一疼。太阳穴的小疤瘌消不掉了,留下一个小对勾。“我怕你找不着我着急……”知道老三急性子,杨光给他手里塞东西,“三哥你喝水吗?你家旁边的711买一赠一。”
“谁让你买水去了?过马路不知道看路,你多大了?”张扬欺负起同学来一点儿不输给他堂弟,只有更甚,“大二了不会看红绿灯啊,红灯你就敢跑,我缺你这瓶水啊。”
杨光怕张扬,不止他怕,宿舍里的老三比老大还厉害。“不是打折嘛……天热,我怕你渴。你不是说最怕热吗?”
“你再横穿马路不看红灯试试,我揍不死你。”张扬受不了他窝囊,更受不了他贪便宜,“饿了没有?”
杨光比张扬矮一点点,哥哥又出国了,所以把张扬当哥哥看。“有点儿。”
“你能不能说句痛快话,有点儿是什么意思?”张扬拧了水给他,小光是宿舍老幺,从来不敢明明白白说感受,也不知道爸妈怎么教的。现在他算摸透了,有点儿的意思就是特饿。
“附近有个蒸汽海鲜你吃过没?三哥带你开荤去。”
杨光陪着老三跑了一天,上一顿饭还是中午吃的。“没吃过,蒸汽海鲜是去年才流行的,我哥说他回来带我吃去。”
“你别老你哥你哥的,吃个饭还得等人带着去。”张扬受不了他没吃过蒸汽海鲜,伸了一把细手打出租车,“走走走,吃饭去,往后你过马路看着点儿,上回就是闯红灯给撞飞了,你真以为自己九条命……”
“诶,三哥你说话我听。”杨光很顺服地跟上来,黏着他走,“这个月我又卖出面膜了,三哥,我想给你饭卡里充钱。”
“省省吧,你能有多少钱……过马路看车!”张扬拎着他上车,唉,受不了,真受不了,操碎了心。
第二天,张钊特别早就来学校了,莫名其妙的,4点多开始就睡不着,一直睁眼等到6点再一跃而起。一系列常规训练下来,他像个偷鸡摸狗的贼,徘徊在传达室的门前。
苏晓原急急忙忙地往校门走,他来晚了,早上的闹钟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远远瞧见了张钊,穿着湖绿色的运动短裤,很好认。
“班长你锻炼啊?”他亲热地打了招呼,还好,张钊在,班里的人一定没齐呢,自己进去就不算太显眼。
“啊,刚练完,拉腿呢。”张钊和张大爷熟,因为俩人一个姓攀上亲戚,从前翻墙进来还叫大爷打掩护,“张叔儿我走了啊!”
老张在一中几十年,5年前就认识这小伙子了,体特生训练都叫苦,他每天来最早,净校都轰不走。“快上课去,不跑就不跑了吧,文化课你跟上啊!”
“我?尽量吧,改天咱俩撸串儿啊。”张钊拎起包,几乎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真够轻的,苏晓原走路和仙鹤一样,没声儿!
“嘿!”他突然定住,回身吓唬人。
“啊!”苏晓原没专心,注意力全在张钊露着的腿上。他腿怎么长得啊,小腿这么老长,跑起来肯定像阵风。
把人吓得叫了出来,张钊有些开心。但心里却有个感觉把他往回拽,明明自己安排好了一出戏,却不想,特别不想,叫苏晓原进高三9,看到被自己擦得稀里糊涂的板报了。
“你不走啊?”苏晓原扭着头看教学楼,“是不是让我借你作业抄?”
张钊傻站着,歪着头琢磨怎么办。“要不先别进班呢,你……你陪我去男厕所换校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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