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最后小于也没有去回忆更多有关时空旅行的问题, 凯厄斯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 时而带着笑时而很沉默……卡莱尔也没有说话, 只是神色温柔地看着身边的大男孩。

    吸血鬼医生此刻心情异常美丽几乎可以用晴空万里来形容。

    也许有办法可以帮小于现在就想起那些东西——比如找进化的阿罗长老来帮帮忙, 但是这不是卡莱尔想要的。吸血鬼医生有点私心, 希望有一天小于可以自己想起来, 而不是靠别人转述，被迫接受那些信息。

    卡莱尔此刻只想独守着这份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美好——很不可理喻, 但同时又异常甜蜜。

    *

    时间又过了一天, 晚餐后小于和卡莱尔回到房间，俩人准备今晚看一看从沃尔图里图书馆里找到的一本新的手札。

    这本手札是小于去图书馆接看书的吸血鬼医生“回家”时意外发现的。

    这些天, 卡莱尔在沃尔图里城堡里尽量都陪在小于身边，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就是那次三个人看画册时也说不定）。总之，卡莱尔似乎和凯厄斯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达成了某种默契。

    小于发现有时在他和凯厄斯相处时卡莱尔就会主动提出独自去做一些事，比如去图书馆看书, 或者去远程处理一些工作方面的事情。而这样的父子相处一结束，卡莱尔就会准时出现，接小于回去做饭、吃饭或者休息。

    这次也是, 凯厄斯给小于准备了不少有意思的书籍和一些有关吸血鬼的小知识, 这些事情本来卡莱尔想做，但是他大方地把机会让给了这位“迟到”的父亲。

    凯厄斯像是一下年轻了好几千岁，每天都要抽空以聊天的方式给小于讲讲自己准备的“课件”, 以“科普”为由慢慢拉近他和小于之间的关系。

    小于对自己的身上一半的血脉其实很好奇, 同时也觉得戴着一副金属边框水晶镜片眼镜、拿着一个大本子认真列学习计划的凯厄斯有点可爱。

    吸血鬼老师上课认真, 下课也很负责, 他沉默地跟在小于身边，两人穿过走廊和旋转楼梯，凯厄斯一直把小于送到图书馆门口才停下脚步。

    “那……我进去去找卡莱尔了。”小于笑眯眯地挥手说。

    “提前说晚安，早点睡。明天我给你讲罗马尼亚真实的故事。”凯厄斯双手背后，明明是一张年轻的脸，但是站在小于面前却激增了许多层名为“慈爱”和“舔犊情深”的伟岸滤镜。

    “所以罗马尼亚那个城堡真的有吸血鬼？”小于睁大了眼睛，分分钟停下了进图书馆的脚步。

    凯厄斯目光柔和，嘴角带笑，他伸出手在小于的头顶轻抚了两下，“这个留给明天再讲，故事不能一次讲完，总得给明天留点悬念。”

    “那好吧！你也……你也不要太累。明天见？”

    “明天见。”

    凯厄斯目送自己和那个人的孩子挥着手走进了沃尔图里的地下图书馆，又静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里面一切正常，才离开。

    *

    沃尔图里的图书馆虽说分布在地下，但是它顶层的正上方正好是古堡的中心花园，花园里有一个漂亮地水晶喷泉，底座是全部透明的水晶玻璃，阳光照射下水波荡漾，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天井顶窗，晴天时采光很好，图书光会变得流光溢彩，十分美丽。

    现在是晚上，没有炫目的阳光，但月光给整个空间镀了一层清冷而朦胧的光，卡莱尔站在古典传说的分类区，头顶是一盏小灯，手里是一本厚厚的拉丁文书籍。

    “你来了……稍等，我把这里看完我们就走。”卡莱尔头也不抬地小声说，顺便伸出了一只手。

    小于自然无比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卡莱尔轻轻捏了捏小于的指尖，这是两人最近很喜欢的打招呼方式，有时候简单的指尖相触会比实实在在的亲吻更加亲昵撩人。

    “不着急，我看看别的。”小于小声道，顺便好奇地环视这一圈书架。

    卡莱尔一般会在中国文学和医学生物学的书架流连，他很少来古典传说这一片地方。小于很新鲜地看着玻璃柜里各种各样形态的古老书籍，觉得有些书的封面也许比书的内容还要吸引人。

    然后，小于就找到了那本手札。夹在两本希腊神话中间，熟悉的封面和走线让他一眼就锁定了这个不算厚的小东西。

    卡莱尔看完手里的书一抬头就正好看到小于捧着一本手札津津有味阅读的模样。吸血鬼医生竟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动人，他见惯了小于熟睡、做饭、种植物、笑眯眯和青团或者任何人讲话的样子，却很少能看到小于这样安静地看书。一时间看痴了，不动了。

    “牛津图书馆。”卡莱尔轻声说。

    “什么？”小于抬起头。

    卡莱尔放好书往小于的方向走了两步，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没什么，突然想起一点以前的事情。那次……去英国前。”

    “是我准备来美国，突然被夏洛克叫走的那次吗？”

    “对。”卡莱尔说，“那次来英国以前爱丽丝看到一些画面……她说，她看到了我们一起在牛津图书馆看书。当时她觉得很浪漫……而且家里人都知道我喜欢看书和去图书馆。她那时……就断定我们缘分不一般了……”

    “哇哦……等等，我们在牛津图书馆看书了吗？”小于惊讶地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失忆了。

    “没有。我们没有去牛津。”卡莱尔微微笑着摸了摸小于的耳垂，“我差点以为爱丽丝看错了，虽然她很少出现这种失误，现在看……她没有出问题。沃尔图里的图书馆早年重新装修的。这位设计师也曾为牛津大学的图书馆设计过，这里的书籍分布、内部装潢……和牛津大学的其中一个图书馆是一个风。爱丽丝没有看错，只是看得有些远，虽然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原来是这样。”小于一脸崇拜。

    “而且大概爱丽丝也没有预料到……我们会来沃尔图里。”卡莱尔轻笑，“不说这个了，你找到了什么？我看你看得很认真。”

    “我找到一本书，讲的东方神话起源，从神农氏开始的……和以前我看过的有点像，又不太一样……而且这个封皮很特别，有点像我爷爷手里的那本。”小于展示着手里的书。

    “带回去慢慢看。”卡莱尔拍拍小于的肩膀说。

    *

    小于洗完澡抱着手札津津有味地阅读，卡莱尔坐在他身后，两人享受着落地窗下羊毛地毯上的静谧时光。

    现在的一切都是小于最喜欢的样子，手边的青团，身后的伴侣，毛茸茸的羊毛地毯，以及触手可及的浩瀚星空。

    “你看这里也提到了十二祖巫……我之前就在爷爷的手札上见过这个名字。当时不懂，《山海经》抑或是别的书里都没有有关这个词的介绍或是描述……但是这本手札里却详细解释了……你看这里……‘盘古薨，元神化三清，肉身精血大部分化为十二祖巫，外界也称十二魔神’[注]……之前爷爷的手札里讲到了「天谕」，药王辅佐祖巫，获得天谕，助祖巫修复神力，重返世间。他们应该说的是一个东西。”小于用指尖指着其中一列字给卡莱尔小声解释。

    “这本书里还说……祖巫从未真正消散……有一小部分流转于六道轮回之中，有可能附着在人类或者妖族的魂魄之上。妖族……”小于敛眉沉思片刻，“卡莱尔，我们算妖族吗？”

    卡莱尔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太够，可能还需要多看看书……”

    “没事……看这里……手札上说如果祖巫附身成功，就会变成肉身强悍的普通人……但他们无元神，法力也被压制，无法修道行天机……一旦触发了什么条件，还很可能会被天道之类的东西困住……”

    卡莱尔沉思片刻，迅速跟上的小于的思路：“我可以理解为……美国我们遭遇的那些，就是祖—巫—想要恢复元神之类的东西吗？”

    “是这样的，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比如……他们遭遇困难了，或者被什么困住之类的，需要「天谕」里说的一些条件来帮助他们。”小于补充道。

    “这次展先生和……”卡莱尔说道一半被小于打断。

    “你怎么还叫展先生啊……我跟你说噢，你下次见面叫我老爸展先生他不一定会觉得开心。”说完小于期待地看着身后的吸血鬼医生，浅色的眸子晶晶亮，“卡莱尔，要不要提前习惯习惯，叫声爸爸？”

    “噗，你的语气有瑕疵。”卡莱尔不为所动地把怀里人的头转到了书前，让他继续看书不要淘气。

    “没有瑕疵啊——”小于被压着头用语言反抗，“我让你叫大侠爸爸，叫我爷爷喊爷爷有什么问题，我又没有无聊到让你叫我爸爸——”

    卡莱尔微微一笑没有搭这句的腔，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这次展……这次父亲和爷爷去那座山脉就是为了验证祖巫的事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他们能快速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小于的声音变得低沉，“我想我们得联系一下，主动去帮帮忙了，再说……大侠和凯厄斯爸爸也分开太久了……”

    “好……”

    俩人正说着，卡莱尔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卡莱尔就着拥抱小于的动作，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是爱德华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似乎很克制且紧绷：「卡莱尔，我是爱德华。」

    「怎么了？」

    「我把安宁咬了。」电话那边这样说。

    小于悚然回头，一脸震惊。卡莱尔并不比小于心里的震惊要少，但是他按住了小于的肩膀，强行让自己和小于一起冷静。

    「现在什么情况？」卡莱尔觉得喉咙发紧，他身边的小于很轻地颤抖了一下，他不得不伸长胳膊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还好。他，他没有完成转变，但是也没有转变失败。」爱德华沉默片刻回答。

    小于抓了抓卡莱尔的胳膊，用眼神询问什么叫“转变失败”。

    听到没有转变失败以后卡莱尔的胸口长长地震动了一下，他对着小于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并把小于的手抓在手里十指紧扣，「他现在呢？身体状况？」

    「心跳有些快，血压偏高，体温也……偏高，但是他自己说他觉得一切正常。我测试了他皮下的毒液浓度……为零。如果不是那个伤口还在，我怀疑……这一切其实没有发生。他现在睡了，看起来都正常，全家现在都还在外面，没有人知道……」

    小于把头紧紧贴在卡莱尔的手臂上听电话，听到这里放松了一点点，「你怎么……怎么突然……」

    爱德华这才发现原来电话那边还有一个人，他的情绪变得更加低沉愧疚，小于几乎能感受到他溢出话筒的悔恨。

    「福克斯来了个女孩，是转校生。血液味道……味道特别香，突然坐在了我身边。那个味道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恐怖。我憋了一节课终于受不了了，冲到了森林。不知道爱丽丝看到了什么，给在华盛顿参加画展的安宁打了个电话……安宁突然来了，就在森林里，我根本没有克制住……最可怕……最可怕的是……」

    爱德华突然又沉默了，电话里只有展小于一个人紧张的呼吸声。

    爱德华的语气变得疑惑又焦躁，「安宁的血液竟然也有味道！比那个女孩身上的味道……还要迷人。不仅迷人，我闻了还有点……有点开心……上瘾？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他血液有味道吗？为什么我这么久都没有发现！我真的用了全部的理智才只吸了一小口……」

    小于了然地“啧”了一声——自从知道大宁子没有大问题后他放松了很多。

    展安宁有偶尔不吃药的“前科”，甚至比展小于本人还要懒散。

    以前在他通宵画稿以后，他就经常会洗个澡喷点香水出门，美其名曰只要压压味道就好。因为他身上的变化和味道远没有小于这么明显，所以大宁子的懒散在展家看来其实还好。

    展家全家上下严密关注的，一直都是小于。

    这也是展安宁即便有时候忽略自己，也一定会记得提醒小于吃药的原因——一百年的老习惯了。

    想到这儿小于心里又是一疼，大宁子那么娇气的人，平时睡个觉都要在床上cos豌豆公主挑各种毛病，也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决定才坦然让爱德华咬了那么一口。

    “我们现在就买票回去吧！”小于小声说。

    卡莱尔点头，他当然知道展安宁对小于的意义。

    爱德华在那边还在继续说：「安宁……我让他走，但他没有走，他说爱丽丝看到如果他放任我一个人在森林里会出事。他自己也坚持要留下来陪我，而且我听到了他心里很坚定的音乐声……我掰断了一棵树，伤到了他……他留了血。都是我的错……他……他平时虽然有些无厘头，还有些怪，还有点烦人，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坏心眼……其实有时候还挺可爱的……我……我……我是不是杀人了？」

    小于用手按住了话筒，小声对卡莱尔说：“虽然现在说不合适，但我真的以为他最后一句话是想问，他是不是爱上大宁子了……”

    卡莱尔表情一言难尽，他其实更想告诉小于压住话筒没有用，以爱德华的听力他就算盖着棉被也能听清。但是考虑到小于可能会生气，就默默伸手拍了拍小于的头。

    吸血鬼医生举起电话，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你现在冷静下来，打起精神，家里没有人，展安宁的一切都由你来负责。每五分钟测一次体温，用电子体温计，把数据随时发给我。如果体温忽高忽低可能是吸血鬼毒液的排斥反应。帮他清洗伤口，但不要包扎，把人带到我地下室的无菌实验室里，温度控制在20度，湿度百分之25，期间展安宁如果出现昏迷的状况，给他尝试注射你的毒液，但切记不要给他喂水和任何吃的。如果可以，一定要等他自然醒……」

    「好的。」爱德华冷静了许多，在电话那边单手抹了一把脸，行动起来。

    「你还能听见他的心音吗？」卡莱尔突然问。

    「能。现在他睡着以后断断续续的，很柔和轻快地钢琴曲，声音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爱德华说。

    「那说明他至少身体不算难受——这是好消息。我猜他大概率没有任何问题，不会被你转变，还能保持原来的样子。你自己把自己吓坏了。」卡莱尔说。

    爱德华松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微弱的沮丧：「他现在知道我是吸血鬼了。」

    「他是什么态度？」小于好奇地问。

    「他看起来相当……开心？我其实不太确定，但是他心里的音乐一直挺阳光的。刚才在清洗伤口时他还问我……」爱德华又哽住了。

    小于突然有点同情电话对面这个可怜兮兮的吸血鬼，不知道展安宁又问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把小哥吓成这样。

    「他问我刚才的行为在吸血鬼里是不是叫初拥……还问我，咬了他，是不是就要对他负责。」爱德华语气又迷惑又崩溃，「他差点被我咬死！却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小于用唇语对卡莱尔说道：“那可不一定是开玩笑。”

    “展·总裁·少女漫画家·艺术大师·安宁”的脑子里很多这种浪漫的、不切实际的粉红色桥段，并且自己深信不疑。

    爱德华围着展安宁躺下的房间团团转，他其实还有一句没有说。展安宁在知道他被那个新来的女孩的血液吸引了以后，还一直问他，能不能以后凑活凑活只喝他的血，别咬别人……

    “我的血很滋补的……我没说谎。而且我能活很久很久……就很划算……”展安宁剩下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嘴就被一块敷料贴住了。

    *

    挂了电话的卡莱尔拿起手机准备联系他的一架私人飞机。卡莱尔本人有一家私人飞机一直停在英国，现在联系代理飞机的公司的话应该晚一些就能出发。

    同时他们也要跟小于的另一位父亲报备一下。

    一想到要和凯厄斯暂时告别，小于就有些头痛，在展大侠没有回来的日子里，小于觉得他现在的离开就是对这位新手老爸的伤害。

    难以想象听到消息后刚快乐慈爱了两天的凯厄斯会变成什么暴躁的模样。也不知道花园里的金色月季会不会惨遭他的毒手（毕竟现在小于顶着金毛）……

    卡莱尔带着小于半夜走在城堡里，穿过整个长廊走到凯厄斯的房间前，整个东塔楼都是凯厄斯自己的地盘，小于敲了敲门。

    凯厄斯很惊讶地看着半夜不好好睡觉的儿子以及儿子的“挂件们”。

    “嗯，晚上好……有个消息……”小于斟酌地开口，他发现当自己被凯厄斯血红色但并不暴戾的眼睛慈爱地注视着时，开口竟然分外艰难。

    「要不带吸血鬼老爸一起去？」小于在短短两秒钟内天人交战出这样一条结论。

    “先进来，走廊有风。”凯厄斯不由分说地把人带进了自己的超大房间，顺便帮小于叫了一杯热牛奶。

    最近心情很好地吸血鬼长老递给小于的挂件——卡莱尔一个疑惑加责备的眼神，大概意思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好好伺候我的崽儿睡觉？”

    卡莱尔表情无辜。

    牛奶到得很快，守卫用了吸血鬼才有的速度几乎是在小于坐下前就无声无息地端来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小于抱着牛奶，心里决定问问凯厄斯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美国转转。

    话还没有开口，卡莱尔的手机又响了。这是今晚的第二个电话，平时这个时间两人手机连个短信都很少收到。

    小于死死地盯着卡莱尔的手机，他觉得自己要罹患电话铃声焦虑症了。

    「埃斯梅？你们怎么换了手机号？」

    「卡莱尔，我们现在在祁漫塔山旁边的盆地，这里没有信号，我们用的卫星电话。」埃斯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刚才打电话你和爱德华都占线，我猜你们在通话。两件事要说：第一件，爱德华原先约定今晚要和我们在山底汇合，但是他没有到。第二件事……」埃斯梅突然不说话了。

    「小于在你身边吗？」埃斯梅突然小声问。

    小于心里一震，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迅速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牛奶被荡出了些许，在桌子上晕开一小片。他置若罔闻地从口袋里拿出黑屏的手机，木然解锁，今天没有收到大侠的短信，或是电话，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和他联系。

    小于的手指按在了通话键上。

    「卡莱尔？」电话那边的埃斯梅试探地叫，「是信号不好吗？」

    卡莱尔的嗓音有些沙哑：「我在，你说吧。」

    小于突然拨打了展大侠的电话。

    在经历了长久的沉默后，冰冷的语音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小于一脸冷静地换了一个号码，屏幕显示【爷爷】，相似的提示音。

    退出界面，轻点选项【姑姑】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

    【阿福】、【司机小张】……

    小于一改刚才的冷静，他开始疯狂地在通讯录里寻找所有可以联系到的人。他只觉得指尖颤抖，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按键盘。

    “小于……小于……”卡莱尔把手机拿到了一边，一把抓住了小于正在哆嗦的手，“别慌。先别急……没事。会没事的……”

    凯厄斯在小于拨打第一个号码时就已经趋于石化了，现在他身边的孩子陷入慌乱，他立刻回神。卡莱尔和凯厄斯出奇的默契，一人按住了小于的一边肩膀。小于心乱如麻之余又隐隐觉得有点无奈，这些人难道还担心自己现在就变身成小蝙蝠飞回去吗？

    埃斯梅在电话那边继续汇报着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到了这里。一开始也是和展先生家取得联系的。但是现在我们找到了他们驻扎的帐篷和房车，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卡莱尔喉头微紧：「多久了？」

    「从我们落地联系后到现在……大约10个小时。」

    小于只觉得自己的心重重地一沉，与此同时还有右侧肩膀上一瞬间传来的尖锐疼痛。原来不只是他自己，他的吸血鬼老爸凯厄斯也在疯狂担心。

    凯厄斯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小于的肩膀小声问：“对不起，怎么样？”

    小于摇了摇头，却伸手拽住了凯厄斯颤抖的手臂。

    卡莱尔担忧地看了一眼屋里的这对父子，强行镇定：「有联系当地的人吗？他们请向导了吗？」

    「请了一个向导，爱丽丝去联系了。听说向导也没有回来。卡莱尔……怎么办？我们现在进去找是没有问题，但是之前我们和展家联系时他们对我们说的是这里地形复杂，情况不明，我们到了一定要先等他们，不要贸然进山。我担心现在会给他们惹麻烦。」

    「我已经联系我的飞机了，他们说一会儿就能开到意大利，你们先小范围寻找，随时保持联系……」

    凯厄斯伸出一只手：“不用联系调飞机了，立刻出发，我安排航线，先到香港，然后直接转机。”

    「……那如果顺利我们明天上午就能到。」

    埃斯梅听到陌生的声音也没有多问，「好的，那我们先小范围打探情况，明天见。对了……爱德华那里？」

    卡莱尔想拍脑门，展家家里人一失联，他都忘了自己和小于到底来是做什么的。

    「我和爱德华联系，他那里出了一点小状况，无论怎样明天见。」

    「好。卡莱尔……好好安慰小于，告诉他我们一定会帮他找到家人，还有，只是暂时的失联，不要太过多想，毕竟这里信号很差。」

    埃斯梅这句其实就是说给小于听的。小于心领了她的好意，但是他并没有觉得这句安慰能缓和自己的焦虑，驻扎地一个人都没有明显不符合逻辑，听起来就像是临时出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出来了造成的。

    但是这种时候，大家都选择相信最好的可能。

    「谢谢。」卡莱尔低沉地回答。

    电话挂断，小于还低着头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发呆。一时房间里陷入难捱的沉默。

    “我去安排航线，卡莱尔——”凯厄斯雷厉风行地站起身迅速出现在了门边，他用眼神向卡莱尔示意，大意是让他看着点小于。

    卡莱尔点点头没有说话，走到了小于身边半蹲下身，握住了他的两只手：“小于，你不要怕，我们一起把……家人都找回来。”

    小于轻声说：“还有爱德华和大宁子，突然之间，怎么突然间就……”

    “等安宁恢复，我会找飞机接他们一起来和我们汇合。或者往好处想，也许他们好了以后我们刚好解决了所有问题，就可以全家团聚。相信我，会没有事的。”卡莱尔握着小于冰凉的手，很是心疼。

    “或者……等我们接到家人，就留在中国举办婚礼，好不好？”卡莱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伴侣，想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这本来是一个惊喜，但是我想你能时时刻刻都开心一些。你看……这次有我们，还有凯厄斯长老以及沃尔图里，问题应该很好解决。而且山里信号不好，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嗯……”小于轻声哼。

    卡莱尔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突然拉着小于的手站起身，“走，我们去换一件衣服。应该差不多快要出发了。”

    他见小于还是没有太大反应，用上了哄小朋友的语气：“走吧，我让背你过去，这样快。”

    小于缓缓回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将手机塞回口袋，双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一些列动作结束后他迅速扑到了卡莱尔怀里，狠狠地收紧了手臂：“在一切没有确定以前，所有的担忧都是徒劳的……前方游戏进入艰难副本【寻找家人】，所以——我的骑士，我们出发吧！”

    卡莱尔眼角带着极其温柔的爱意，他低头亲了亲小于的头顶，一把把小于抱了起来，他忽略了小于的微弱抗议，像一阵风一样刮出凯厄斯的房间，“我想我改变主意了！这个姿势回去更好一些。想想明天……所以我们都要加油啊，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