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回到出事以前。
阿罗觉得最近很累, 自从那个神奇的东方半吸血鬼小男孩出现以后他就从爽歪歪的退休拉风大佬生活回归到了“没有地位的小外交官”的焦灼日子。
当然, 阿罗不知在遥远的东方有“居委会大妈”这种神奇的职业，如果他知道, 他一定……
算了……
自己选的兄弟……
哭着也要帮他把儿子追回来……
阿罗手里拿着路易十四曾经用过的水晶杯, 里面乘着新鲜的血液, 虽然不到进食的日子，但是太心累了，需要补补。
最近事儿有点多，今天外乱, 他还需要捋捋时间线……
三个小时前，他刚盯着园丁把最后一株黑玫瑰种好, 并且接到了自家伴侣从美国时装周满载而归的电话，苏尔说她两小时后就会回来，两人又说了3分钟的小情话, 一切都很完美。
两个小时前, 他刚换好衣服，冒冒失失的守卫德米特里差点没规矩地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惊恐地对他说凯厄斯长老去了厨房, 现在非常生气, 看起来似乎想要打人（打吸血鬼）。
一个小时五十分钟前，简面色惊慌地向他汇报，说自家兄弟在花园发疯伤害了他请来的“贵客”展小于, 混血吸血鬼的生命危在旦夕。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前, 大家合力拉开了疯狂厮打的卡莱尔和凯厄斯,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觉得从头到尾就是很莫名其妙。
一个小时十分钟前，大家终于搞懂来龙去脉，发现展小于其实是凯厄斯失散……嗯（时间合不上……不过马库斯从不出错）？？？
失散了一千年的儿子？
OMG！凯厄斯在短短半个小时内从少年狂犬病鳏夫变成了有儿子还可能有老婆的鬼生赢家。
四十分钟前经过所有人（主要是卡莱尔和他）的努力，其中包括他命人用最快速度搬来了医院最好的器材，终于把小于伤势控制住了。好在小于只是看起来伤得重，要害部位都是完好的。
二十分钟前，混血吸血鬼控制住伤势后，那个素食的卡莱尔当着所有沃尔图里的面暴揍了一顿化作大理石雕塑的凯厄斯。向来战斗力惊人的兄弟站在原地被反复暴打，表情疑惑中带着惨淡，惨淡中带着希望，希望中带着懊悔，懊悔中带着痛苦……
深深陷入了名为「老婆独自一人孤苦伶仃拉扯大了我们的儿子」、「我不但没有找到老婆，还伤了我们的宝贝儿子」的自责中无法自拔。
感谢卡莱尔没有拧掉凯厄斯的脖子。
不然他和马库斯就要上前阻拦了。
而阿罗发誓他和马库斯都不想和发疯状态下的卡莱尔动手，谁都知道这是里外不是人的活——搞不好凯厄斯清醒过来还会埋怨自己为什么要阻止卡莱尔惩罚他……
阿罗默默地疏散了围聚在这里的守卫们，并且表示今天的事情请大家都忘掉，如果忘不掉他不介意帮助大家忘掉。正在默默围观的守卫们立刻鸟兽作散。
时间线捋顺了，阿罗依旧感觉有些淡淡的疲惫。
“凯厄斯在做什么？”阿罗捏着自己的山根问站在他身边亚历克斯。
“凯厄斯长老在厨房。”亚历克斯立刻回答。
“他在厨房做什么？”阿罗深深地蹙眉。
亚历克斯的表情看起来难以启齿，似乎无法将他们这些守卫最崇拜的战斗力爆表的凯厄斯长老与厨房联系到一起。他几经犹豫，委屈巴巴地回答说：“好像……听西边那边的守卫说……凯厄斯长老在……emmm……在做饭。”
“……哦。”阿罗一口饮尽了水晶杯里鲜美的血液，情绪稳定。
亚历克斯看阿罗长老表情平静，揣摩着长老的心思，补充了一句：“刚才在地下的守卫说凯厄斯长老拿走了图书馆里所有的食谱。好像还……包括上次从大英博物馆取出来的那份真品。”
阿罗点点头，看起来很淡定，一副家大业大随便造的霸王之气。
“凯厄斯长老让负责采购的人类今天去了趟中国，似乎是签了一笔大订单，买了很多食材，进出口文件是马库斯长老签的。听说文件特别长，好几摞……马库斯长老最后留下了他的印章，说只要是凯厄斯长老要求购买的东西，都直接盖章就好……不要再去打扰他。”
“嗯，他做的对。”阿罗道。
“那现在……您要去看看厨房吗？”亚历克斯小心地说，“毕竟，那个厨房是展先生很喜欢的地方……”
亚历克斯不敢说的是，整个沃尔图里现在都要好奇死了。大家听说凯厄斯长老突然有了个后代——那种生出来的后代！而且就是前几天来城堡做客的东方男孩。
所以其实这么多年凯厄斯长老不喜欢亚洲根本不是种族歧视，而是他的伴侣就是亚洲人哇！
这简直是……简直是……惊天大八卦……
别看沃尔图里的吸血鬼们一个比一个讲究排场，表面“人”模“人”样，大概是日子太漫长，太过无趣，其实他们都是背地里兜售花生瓜子抖腿听八卦的主。
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凯厄斯长老的故事已经从：《悲惨世界之年轻丧偶的吸血鬼贵公子》的现实主义文学几经辗转加工变成《冰山血族的沉睡新娘，穿越千年只为把儿子送回到你的身边》的睡前甜饼狗血小言。
“走吧，去看看。”阿罗叹了口气，站起身说。
*
凯厄斯的确是在厨房，面前的景象和阿罗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没有摔成渣渣的盘子，没有捏变型的锅——一直流水关不上的水龙头不算，也没有烧成碳面容狼狈的老吸血鬼。
凯厄斯穿着小于曾经穿过的围裙，把披肩的半长金发随意梳在脑后，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的锅，严谨的态度看起来不像是在做饭，而像是在做实验。
让一个三千岁从来不需要吃饭也尝不出味道的吸血鬼做饭是一件很玄幻的事情。
阿罗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凯厄斯没有说话，但也没有阻止。阿罗舒了口气，好奇地看着面前长长的灶台上摆着的一整排的锅，里面都咕嘟咕嘟地煮着粘乎乎的东西，每一个锅前都放着一张小纸条，分别记录着锅里的配料——精确到0.1克。
比如最左边的一排白粥，唯一变化是水量，整整四锅，从稠米饭到米汤都有。
阿罗对中国的大米了解并不深，他见过欧洲人类美食的宣传册，上面画的米粒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些看起来很黏……”阿罗坦言说，并且小心地觑着凯厄斯的脸色，怕老伙计恼羞成怒。
“中国人不太喜欢完全不粘的松散大米，那种散成一盘子的米是给欧洲人吃的。”凯厄斯一脸专业的说。
阿罗见凯厄斯没有沉迷悲痛，突然觉得他兄弟做饭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指着右边配合地问：“右边的一排粥有什么不同吗？”
“放了少量的糖从10克到50克都有……”凯厄斯转过脸问阿罗，“小……于，他喜欢甜粥吗？”
「我怎么知道？」阿罗内心灵魂质问。
但表面温和宽容，沉思片刻，真实无比地回答：“也许喜欢？”
“嗯。你能……你能给我讲讲他吗？”凯厄斯状似不经意地问，手里慢慢关火，把粥分别盛进一排保温餐盒中，并且开始新的一轮粥的尝试。
“小于？”阿罗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和这个东方半吸血鬼的点滴，遗憾地发现他们的相处真的只能用“点滴”来形容，连“小水流”都欠缺。
凯厄斯抬起头，好奇又不安地看着身边的伙伴，眼睛里是闪闪发光的希望。
“……我、你让我想想。”阿罗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并且给自己和凯厄斯搬了两把椅子。
*
凯厄斯那边发生了什么，小于醒来后没有多问。该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他等自己恢复了再说。而且不论怎么样，他被莫名其妙弄伤了这件事也真的有些小生气，也许凯厄斯不是故意，但是他手劲儿这么大的确很过分啊！
小于喝完粥，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卡莱尔的怀里，享受着高级医生对自己的全面看护。
卡莱尔拿着一个小毛巾正在帮小于擦脸和手，还解开了两粒领子的扣子，顺便帮他擦了擦脖子和一点点胸口——特别纯情的那种，甚至没有触碰到任何一小块其他地方。
热乎乎的毛巾让小于整个人都舒服极了，他懒洋洋地瘫在病床上，假装自己是一个液态的、可以流淌的荷包蛋，分分钟自己的蛋黄蛋清就要顺着半抬起的病床流到地上去。
看看……
同样是吸血鬼，他的卡莱尔就从来没有把他弄伤过！
手特别稳！动作特别轻！按摩擦洗特别到位！
甚至在给他擦脖子时卡莱尔专门体贴地用热水“加热”了一下自己冰凉的手掌！
迄今为止俩人最激烈的活动——亲吻，卡莱尔也只是一开始激动没控制好让他的腰部青了一小块！而已！
也不知道大侠是怎么忍受这个暴力的男人的！
小于在心里默默吐槽。
“你打算告诉你爸爸吗？凯厄斯长老的事情？”卡莱尔洗好手回来问道。
“看吧……emmm……我得先看看……那个、那个人怎么样，你说是吧？看看他这些年怎么回事……有没有背着我爸爸乱搞……”小于轻轻的哼唧，语气又傲娇又淘气。
“噗。”卡莱尔被“乱搞”两个字萌到了，小于有把所有正常的的词语都说得萌萌哒的神奇能力，当然也可能是卡莱尔男友滤镜太厚的缘故。
“好……我们一起……咳、观察。不过，我听说凯厄斯长老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啊。他性是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这样的原因。”卡莱尔忍笑说。
“嗯……”小于无可无不可地哼了一声，兀自沉默下来。
不过想想，有那么个人（吸血鬼）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独自悲伤地活了一千年听起来就相当的惨，而这个人还恰好是自己的爸爸……
小于有些心软，“那……我明天就给大侠打电话。”
“好，你自己决定。”卡莱尔把床调平，小于乖巧地跟着床的形状平躺下。
“现在做什么？”小于期待地看着自家吸血鬼医生。
卡莱尔走到衣柜边拿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毫不避讳地换起了衣服，“……你现在想做什么？”
小于先是欣赏了两秒自家吸血鬼医生的身材，又遗憾地看了一眼自己不太得劲儿的左胳膊，小声问：“不如我们聊聊天？”
“好。”卡莱尔系着扣子答应得很爽快。
“……不对，你是谁？你把我的卡莱尔还给我。”小于作妖地伸直了脖子怪叫。
“我怎么了？”卡莱尔心情不错地走到了床边，伸手捏了捏小于的鼻尖。
“卡莱尔，这不是你……你以前都是逼我按时睡觉的……不都说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吗？你的克制呢？”小于无理取闹地摊平在床上。
卡莱尔矮下身子，单手扶在小于枕边，目光缱绻又温柔，深色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暖金棕色的模样，“……原谅我的放肆，我现在有点受不了看着你无声无息地睡觉……我怕你刚睡着我就忍不住摇醒你，然后……你可能会因为我太烦人，就不要我了。”
小于慢慢闭住了嘴巴。
“你不知道……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说话的样子让我有多害怕。”卡莱尔低声说，嗓音沙哑又迷人。
「药……药丸……现在的吸血鬼医生大概是不小心开启了什么神秘的撩汉功能，整个人闪闪发光且荷尔蒙十足，像是刚从迷情剂里拎出来……」
小于在心里惨叫：大侠救命！你老公不知道激活了我老公的什么隐藏技能，卡莱尔现在让人看着就想犯错误！
卡莱尔看着面前的小于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了，微微挑起一边眉毛，“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我以为你还要虚弱一阵儿。”
卡莱尔说着用手指蹭了蹭小于的脸颊，他很喜欢小于现在的温度，热到有些烫手，非常非常可爱。
“……松、松开你的手手，卡莱尔。你这样是不道德的。”小于张开嘴皮小声说，并且努力把自己头压在蓬松的鹅毛枕头里。
“噗。”卡莱尔收回了手指，直起身子，调暗了灯光，“哪里不道德了？”
“……你这样撩一个肢体移动困难的二八少年合适吗？”
“二八少年？”正走到窗边的吸血鬼医生困惑地转过了脸。
“……咳，我是说，二九……乘以五……再加十……的少年。”小于红着脸补充。
“……这个形容很新颖，要拉窗帘吗？”卡莱尔问。
小于贪恋窗外的星空，摇了摇头，“就留着吧，挺好的。”
一整面延伸出去的拱形玻璃落地窗特别的美，这里是整个城堡小于最喜欢的地方，他甚至觉得要是他有一座这样的城堡，一定把窗前铺上柔然的羊毛地毯，然后他就可以赤脚抱腿坐在床边，看日出日落，看星河万里。
当然，现在的落地窗也很美了，因为大理石地板可以刚好映出天上皎洁的明月，卡莱尔站在窗前，沐浴着月光就像童话里的王子。
*
卡莱尔觉得今晚的夜色外醉人，空气中都弥散着好闻的气息。他想把这件事归功于小于醒了，他失而复得的好心情。
但是空气里的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好闻到有些……甜蜜。
甜蜜……
血液的甜蜜？
这里还有别的人类？！
卡莱尔精神一紧，刚才还柔软浪漫的好心情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这个勾人的味道像是一把淬了毒的甜蜜匕首，深深地戳进了他每一根舒张的神经。
味道越来越浓，甜味越来越重，香气的层次感也出来了……
味道比任何一款香氛都要勾人与缠绵。
如果卡莱尔还是正常的人类，他一定会这样形容这种气味：
杨桃、莓果和玫瑰木是卡莱尔一开始就能闻到的甜，香气吸入鼻腔，清新的雪松和鼠尾草馨香扑面而来……随着这股气息下沉压入肺部，那是最迷人的部分——阳光下的西洋杉和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片草坪，不知名的野花香气伴着松软的泥土，也许还有小麦的味道，远处教堂的钟声缓缓响起……
这是一种正常人闻了都会觉得难以抗拒的味道，卡莱尔觉得自己至死都不会忘记这样的香气，这不仅是他曾魂牵梦萦的家，还是那个昏暗的地窖里除了烂土豆外唯一好闻的气味……就像是饥饿的人会一直记得他吃过的某一口食物的美味，这样的味道，即便过去一千年，再出现他依旧能立刻想起。
此刻，卡莱尔甚至不敢转身，他僵硬地站在落地窗前，后背肩胛的肌肉一根一根隆起，嘴里的尖牙甚至不能控制地向外突出，喉咙渴到冒烟……他的手缓慢地放在了大理石栏杆上，手指抠在了石头里，指甲剥落了一层又一层的大理石层，磨碎的石粉在月光中变成了带着闪着银光的粉尘，旋转着飘落。
这个血液的味道卡莱尔越闻越熟悉，越熟悉越心凉。
这是他的歌者的味道。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在他遇到了小于之后才再次出现？！
卡莱尔的心里翻滚过惊涛骇浪，比起上一次见面的巨大惊喜，他现在只有无边的恐惧。
他等了他的歌者几百年，杳无音信……要不是吸血鬼没有睡眠，有时卡莱尔甚至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然后他遇到了小于，好不容易才拥有了这份珍贵的感情。他们可以一直陪伴彼此，他们受到了家人的祝福，一切都向最好的方向发展了……
这个味道又出现彰显他的存在。
短短数秒，卡莱尔想哭，想笑，想发疯，想大声吼叫。
大理石栏杆发出微弱的、不堪负荷的声音，卡莱尔用吸血鬼才有的听力听到，仓皇地收起手指。
他在干什么？！
他的小于受伤躺在病床上，他却背对着他站在这里想其他的人，还产生巨大的情感波动！
「离开这里！」一个声音在他大脑里咆哮。
是的，卡莱尔其实最想带着小于一起跑。
远远地离开这里！只要距离足够，他就能快乐地违抗属于吸血鬼歌者的本能和命运，然后和小于一辈子、永远地、快乐地生活下去。
他曾经可以以吸血鬼的身份当一名外科医生，那么他现在就能以一个已经拥有伴侣的吸血鬼身份抵抗他的命定歌者。
这个世界既然存在着小于这样美好的人，那么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可能！
卡莱尔定了定神，思考该用什么理由劝说小于立刻和他一起离开。
“卡莱尔——”
一声呼唤干扰了卡莱尔的神志，他不知所措地僵在窗户旁，像是一个被抓包做错事的小朋友。
“我想我有事要告诉你——”小于见卡莱尔不吭声，犹豫地补充道。
“小于……”卡莱尔从来不知道他的喉咙会因为灼烧，饥渴而变成这副声音，“我——”
“你的声音怎么了？”小于奇怪地问。
“我——”卡莱尔背对着小于，还是难以控制情绪，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扼住了，“我——”
“你不舒服吗？卡莱尔，你别吓我。”小于也跟着紧张起来。
卡莱尔喉结上下滑动了很多次，做出了吞咽的动作，他沉默片刻轻声说，“小于——我想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
“你要一直背对着我说话吗？亲爱的。你知道我过不去……”小于躺在床上，侧着脸，心里有些淡淡的着急。
“不是，当然不是……”卡莱尔急匆匆的转过身，然后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
淡金色的头发，浅色的眸子，床上躺的人和之前卡莱尔见到的小于完全不同又那么相似。房间的灯光很暗，但这对吸血鬼而言不是问题，他们从不依赖光源看清任何事物。
卡莱尔不用呼吸，但是他觉得自己呼吸一滞。
“卡莱尔？”吸血鬼医生背对着玻璃窗站着，月光将他镀了一层银色的边，但是小于看不清他的脸。
“……”依旧是足够长的沉默，卡莱尔终于有了动作。
吸血鬼医生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床边，他伸手调亮了灯光，表情一片空白，几乎是认真地审视着小于的脸。他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小于的头发。
“怎么？吓一跳是不是？”淡金色头发的小于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他皱了皱鼻子，有些不自在地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捎。
“这是……这是你本来的样子？”卡莱尔听到自己这样问，声音无比干哑。
“嗯……”小于小声应道，“就……不是黑头发和黑褐色的眼睛。是不是有点怪？”
卡莱尔又不出声了，他收回了想要触碰小于的手，慢慢地放置在了小于的床靠背上。
“……hello？你还醒着吗？”小于越来越不确定自己的“坦诚”了，因为此刻卡莱尔看起来反应有些大。
“我在。我只是……有点惊讶。”卡莱尔慢慢地说。
“我原来还在想我的头发为什么这么浅……昨天依稀间看到嗯、那个谁……我好像有点理解了……他是不是和我头发一样？我昨天只看到一个影子……都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小于右手捏着自己的一小撮头发低声抱怨。
“对……你们很像……以前我从不觉得……大概是因为你太像你的父亲展先生了……黑色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但是刚才一瞬间，我……”卡莱尔又不说话了，他看起来很挣扎。
小于一眨不眨地看着卡莱尔，浅色的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无声但是强烈地表达着“快说！”和“然后呢？？？”
卡莱尔纯粹为了冷静提了口气，离小于越近味道越浓，他现在仿佛置身伊甸园，脑子搅成了甜蜜浓稠的浆糊，逻辑带着思维早已原地化成泡泡消影无踪。
他注视着小于全新的容貌，每分钟都要分一多半去用来发呆。
卡莱尔眼神有些飘，注意力难以集中，想了半天才补全这句话：“我觉得……我觉得现在看来，你和凯厄斯长老也是很像的……原谅我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我甚至潜意识以为你的吸血鬼父亲会有一头黑色的头发。”
“噢，没事，这个不怪你。你没有见过我黄色头发的样子。”小于有些不好意思。
一时两人又陷入沉默，空气胶着着，小于觉得今晚气温有些高，秋天就是这样，温度忽高忽低的……
“小于你的……”
“卡莱尔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小于彻底笑了，他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卡莱尔的手指，小幅度地晃了晃，说道：“卡莱尔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样子……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去吃药……没事的。”
“不、不是！”卡莱尔立刻反驳，他慢慢叹了口气，坦言道：“是……是你的味道……我有点受不了……”
“我什么味道？！我……等等、难道是我身上的那种……那种香味？”小于不确定地问。
“是的。”卡莱尔发现随着小于做出来的小幅度动作，那味道更浓郁了，比起本能想呲牙扑上去狠狠咬一口，他现在竟然更想扭头逃跑。
“你不喜欢……？”小于默默把抬起的手臂又缩了回来。
“……不是。其实……正好相反。”卡莱尔克制地说，顺手不小心捏瘪了一小截金属的栏杆，金属刺耳的声音让他们两个人都觉得心惊肉跳。
“噢。”小于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他默默单手拽高了盖在身上的薄被，薄被盖过了小于的鼻尖，只露出了一双浅色的眼睛和一头柔顺的金发，他的声音透过织物闷闷地传出来：“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卡莱尔垂下眸子克制地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心里柔软一片，经过“漫长的自我调整，他觉得自己大概终于能正常一点了。只见卡莱尔勾起嘴角，“我也不知道，也许你可以让我咬一下试试……也许我就好了。”
小于转动着双眼，看起来狡猾又可爱：“你是认真的吗？你竟然想咬你的男朋友。”
“因为你是我的歌者呀……”卡莱尔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夏末秋初的一道柔风吹走了刚才的燥热，也吹散了吸血鬼医生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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