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这是一个十分正经的吻，接吻的时间盖过了吻的深度。

    ——如果你让展小于形容他对自己初吻的感受, 他一定会这么说。

    这个吻所谓正经, 大概意思是：卡莱尔医生最后也没有伸出来自己的舌头, 更没有把展小于的舌头勾搭到自己的嘴里。俩人嘴唇相贴，嘴巴微启, 仅仅是有爱又克制地碰了碰舌尖。但是甜蜜程度不亚于卡莱尔把小于按在墙上, 把手伸进对方的衬衣里摸一摸早晚都属于他的光滑后背和小肚子或者……更多。

    毕竟卡莱尔·卡伦真的是一个很正经且绅士的男人，如果他的手没有扣那么紧或许更好。

    小于觉得自己的后腰被卡莱尔捏紫了，这位医生同志是不是在紧张？要不然怎么突然使这么大劲儿！果然还是年轻啊……不过不重要……

    小于从头到尾都没有闭眼睛，甚至忘了呼吸。他震惊看着紧紧揽着他的腰的男人，在获得自由的一瞬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又呼了一口气。

    像一条差点憋死终于接触到水的鱼。

    “你……呼……”小于努力喘了一大口气，把要说的所有话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小于……我想你是喜欢这个吻的。”卡莱尔充分发挥了吸血鬼的优势——不用喘气，整个人（吸血鬼）都很稳, 也很撩, 他双手捧着小于的脸，为了能第一时间看到小于的表情。

    小于忙着呼吸没有说话, 卡莱尔的手缓缓下滑，最后又牢牢箍住了小于的腰。他的嘴就贴着小于的耳侧，说话声音又低又哑，声线性感得不行, 两人此刻又恢复了拥抱的姿势。

    小于觉得他被全然笼罩在了属于卡莱尔的特有味道里, 头发昏, 不知道是缺氧紧张, 还是缺氧紧张加卡莱尔的味道太好闻。

    很撩，想咬。

    是真的很想咬……

    小于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冲动而感到心惊，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犬牙有点硌嘴，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

    但吸血鬼医生对此一无所知。

    当他怀里拥抱着展小于时，卡莱尔脑海里突然迸发出一首他很早以前看过被抛诸脑后的小诗，爱尔兰的诗人罗伊·克利夫特曾在诗里这样说：“……我喜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注]

    当时卡莱尔并不能理解，只是单纯觉得罗伊的文字很温柔，直到遇到了小于，他迎来了崭新的生活和崭新的自己，发现了这首情诗的终极奥义。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情。

    ——这就是吸血鬼的好处，他们不用调整呼吸，只需要仔细回味自己的初吻就够了，一个热乎乎、湿漉漉的吻、带着茶香和其他未知香气的舌尖。

    但小厨师明显不能理解此刻卡莱尔心里文艺的情怀，他还在锲而不舍地舔着自己的犬牙，嘴里的违和感让他有些难受，这种难受甚至可以让他忽略他和卡莱尔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

    “嘶————！”小于小小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卡莱尔有些紧张地松开怀抱，手扶着小于的肩膀，两人对视，“怎么了？”

    “嘴……破了……”小于单手捂着嘴，脸皱成了包子。

    卡莱尔更加紧张，他第一反应是他不小心咬破了小于的嘴——这绝对不是小事！毕竟小于的嘴唇看起来就很娇嫩，吸血鬼的牙尖稍稍碰一下就破也不是不可能。麻烦的是，吸血鬼的牙上带着致命的毒素，普通人沾染以后要么转化，要么死亡。

    “是我刚刚……给我看看。”卡莱尔伸出手捏住了小于的下颚，努力放轻手里的力度，鼓励小于尽可能地张大嘴巴。

    被捏住下颌不能说话的小于：“……”

    试问，有哪对情侣刚接完吻就被对方捏住下颚要求张大嘴的？

    难道这是医生才有的习惯？？？

    “唔……肿木了……四不四破了……？”小于嘴巴长成O型，忽略心里淡淡的雷，囫囵地说着话，奈何卡莱尔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甚至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出声安抚小于。

    卡莱尔定定地盯着小于尖尖的犬牙，像是在思考什么世界级别的医学难题。就在小于觉得自己的嘴巴要木了的时候，卡莱尔终于有了动作，他就着手轻捏小于嘴巴的动作，再次俯下身，轻柔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小于的犬牙。

    “……？！！”小于倏地瞪圆了眯起的眼睛。

    不是在看牙齿吗？怎么就又亲上了？！

    小于从来不知道原来牙齿尖被舔也是有感觉的！不是敏感牙齿的刺痛酸胀，而是……冰凉的，滑滑的、麻酥酥的感觉。

    牙齿应该有触觉吗？？？小于来不及细想。

    牙齿被舔的感觉太过奇怪……甚至比舌尖相触还要感觉……亲密和羞耻，小于感觉脸上好不容易下去了一点的热气又再次蒸腾上来，整个人都在冒烟。

    奈何卡莱尔并不打算放过他，他舔完左边舔右边，两边的犬牙都被他公平地、完全地照顾到了。

    刚才还坚持不舌吻的卡莱尔医生用舌头彻底非礼了小于的两颗犬牙……

    感觉奇特的一吻结束，卡莱尔终于松开了固定小于脸部的手，他安抚地用指侧蹭了蹭小于的脸颊和因为亲吻变得汗津津的脖子。

    “没事，是应激反应，你刚才有点激动，所以控制不好舌头的灵活性和力道。“卡莱尔忽略了心里掀起地惊涛骇浪，面色平常地说。

    “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卡莱尔又问。

    “唔？”小于顶着红脸发出被亲傻了的声音。

    “噗。”卡莱尔没良心地笑了。

    “……你刚亲完我就在偷笑？”展小于鼓起了一边腮帮子——没办法，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犬牙很奇怪，虽然比刚才好了一点点。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小男朋友。”卡莱尔道歉态度很端正。

    “不，你是我的小男朋友。还有……你吻技有待加强练习。有点……有点吻不到重点。”展小于一板一眼地总结，心里想着自己身为一百岁的老人有义务教教自己年轻的小男友怎么正确地唇舌纠缠而不是舌头和牙齿纠缠。

    卡莱尔内心已经笑翻了，他一把把小于揽入怀中，狠狠地亲了一口对方的发顶，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的小于怎么能这么可爱？！

    “那你要好好教我。我们可以勤奋练习。”卡莱尔闷闷地说。

    “唔。”小于心安理得地把脸埋在了卡莱尔肩膀上，默默再次脸红了一下。

    “那我们……是确定关系了是吗？”卡莱尔搂着怀里人小声问，带着情人间喃喃低语的味道。

    “难道不是正式进入情侣实习期吗？”小于把头从对方肩上□□，满脸天真地问。

    “实习多久转正？”卡莱尔配合小于演戏。

    “看你多久学会正确的亲亲。”小于一脸淡定，至少要达到张嘴就能唇舌纠缠的那种。

    “……好。”卡莱尔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小于绵软通红的耳朵。

    俩人整理好衬衫和发型回到前院后碰到了正在到处找人的展安宁。

    “到了一整排商务车，下来一波黑衣人，跟拍电影似的。对了，他们还用了个什么证件把Netflix的摄像机暂时没收了，大家都在问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去了？”

    “小于觉得他的衬衫没有穿好，我们刚才在整理衬衫。”卡莱尔面色如常地回答。

    「顺便联系唇舌纠缠。」小于在心里补充。

    “噢。”展安宁假装自己相信了。

    “我差点忘了正事！”小于拍了拍脑门，向森林边缘的公路快步走去，“麦考夫带了一群人来给我捧场，夏洛克和约翰也在。一会儿汉尼拔和威尔也要来了，我是想说你能不能临时帮我在后院支一个小桌子，摆点茶点，让威尔他们去后院坐着。美食评论家就先安排他们去奥林匹克山玩一圈，这里要坐不下了，咱得赶快行动起来！”

    卡莱尔捏了捏小于的肩膀让他放心，“都交给我们吧，你去见见客人。”

    *

    中午麦考夫重要客人的接待异常顺利，那些大佬习惯了金碧辉煌的酒店装潢，吃惯了山珍海味，乍一来小于曲径通幽的餐厅都很新鲜。小于的饭菜有种特殊的味道，就连竹筒里蒸出来的一勺黏米，都是带着特殊清香的，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完全停不下来。

    除了炒菜在里面的厨房，剩下的工序都在餐厅半敞开的台位前完成，餐台前面是半面材质极好的水晶玻璃，让坐在餐桌前的人都能看到小于的操作又不会被过分打扰。小于行云流水的刀工配合让人拍手叫绝的摆盘，端出来的每一道菜都是极少的量，但绝对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难以相信他一个人能做这么多道菜，而且每一道菜都这样美味！”一个小时前刚和美国国务卿签署了商务合作协议的大佬默默解开领口的一粒扣子，因为他觉得这样能多吃两口。

    ——“从来没有这样直观地感受到中餐的魅力。这是烤鸭吗？和我上次在北京出差吃到的完全不一样！”另一个人啧啧称奇地又拿起一张薄饼，并且谢绝了身边服务生提出的帮助，自己卷了一个分量十足的烤鸭卷塞进了嘴里。

    ——“我想要一块面包，因为盘底的汤汁实在是太美味了……什么？这个杂粮小点心吗？好的好的！唔……这个蘸汤汁也很好吃……”

    ——“这两天吃的最顺心的一顿饭。麦考夫你真的太棒了，这样了餐馆都能被你挖掘出来，情报部门果然实用，我们没有白纳税哈哈哈！”

    ——“这些蘑菇我都没有吃过，听说是福克斯森林的特产，但是味道也太好了……”

    ——“我突然想起我女儿好像提过这个厨师，是不是拿了什么大奖的那个？年轻有为。”

    ——“问句八卦，刚才那些漂亮的年轻人是谁？皮肤很白的那些？看起来和小厨师关系很好。”

    最后一道甜品是小于亲手端上来的，看起来是一个森林的微观景观。一块深灰色石板一样的平盘子上盖了一层黑色“沙土”，上面种着郁郁葱葱的小树，摆着可爱的小动物。

    “这能吃吗？”客人看着面前可爱的艺术品无处下手。

    “这道甜品叫——福克斯，是我专门为这里做的。底层是一层薄薄的带着朗姆酒奶油的黑森林蛋糕，上面绿色的植物是糖渍过的可食用水果和小颗的蔬菜以及翻糖面食做成的仿真模型，均可食用。”小于带着透明地阻隔口罩，背着手给客人解释。

    “真是宝藏啊！”大家纷纷拿出手机表示必须拍张照片，顺便拍一拍这家餐厅，不留一张照片简直太可惜了。

    不久之后，关注社交平台的网友们就会知道一家特别精致、特别高端的餐馆开在了美国的福克斯，那里从环境、到厨师、再到菜肴都特别特别厉害，是大佬们都要打卡去的地方！

    麦考夫在不远处端起酒杯向小于遥遥致意，脸上是满意且骄傲的微笑，小于趁大家都在吃甜点，向麦考夫比了一个耶。

    穿过二层，里面一张桌子上坐着正在埋头大吃的约翰·华生和小口品尝美食的夏洛克。

    “怎么样？”小于兴奋地拉开对面的座椅，坐了下来。

    “这个蘑菇面太鲜了！”华生比划了一个大拇指，“餐厅真是太美了，这里是个好地方，人还少！听说房价也便宜。”

    “是的是的，我热烈欢迎你带着夏洛克来当我的邻居。你喜欢这道菜吗？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樱桃番茄梅子，酸甜适口。”

    “我要都打包走。”约翰低调地说。

    “已经给你用保温盒和冰袋装好了。”小于眨眼。

    “我刚看到了卡伦。”夏洛克放下餐巾说道。

    “噢，他们家真的帮了我大忙。”小于的表情有些微不自在。

    “我是说大卡伦。医生那个。”夏洛克补充，同时浅色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小于，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小于模棱两可道：“唔。因为威尔来了，他大概在后院帮忙。”

    “我该说恭喜是不是？”

    夏洛克看着小于，熟悉夏洛克的人一定会发现此刻侦探的目光真的很柔和。

    “……啊，谢谢。”

    “你们俩挺合适的。”

    华生在旁边喝掉了碗里最后一口汤，把手伸向了笼屉，里面是专门为他准备的纯素百花烧麦，小于专门把馅料里的每一种配菜都用高汤煮过，即便是素的，也带着极妙的口感。

    从夏洛克嘴里听到这句类似于祝福的话可真的很不容易，就连徜徉在美食海洋的华生医生都暂时放弃了烧麦，转过脸认真地看着身边的伴侣，又转过脸看了看小于，一脸后知后觉的茫然。

    “恭喜什么？他们在一起了？？？”

    “咳。”小于默默抬起了头，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懂的眼神肯定了一下夏洛克的猜测。然后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们哪里合适了。他还那么年轻。”

    “你看着也不老啊！”华生一秒护朋友，“而且能坚持很久，他不亏。”

    “……谢谢。”小于深沉地拍了拍华生的肩膀。

    夏洛克双手指尖相碰，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聊聊你的问题，还是等他自己发现问题，还是……根本没有打算坚持到他发现问题的时候就结束？”

    “我没想好怎么说。就……我还在酝酿的时候，他就……那个啥，我就没来及……”小于一脸苦恼，“我现在说了万一他不接受怎么办？”

    “你觉得他是这样的人吗？”夏洛克轻挑眉毛。

    “当然不是！”小于道。

    “所以你是。”夏洛克点头。

    “……我当然也不是！”

    “……”夏洛克抱臂慢慢靠向了椅背，小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点嘲弄。

    “所以……我这个算不算庸人自扰？”小于心虚地问。

    “如果不是看在饭实在可口的份上，我想收更高的咨询费了。因为我从来不接感情咨询，今天这个谈话值得至少三倍的溢价。”夏洛克勾着嘴角说，“这是你们俩个人的感情问题，你得和你的另一半商量，你在这里的苦恼，可能在你和对方交流后就会发现完全没有必要。”

    夏洛克说完，华生飞快点头：“是的，有时候你一个人苦恼没用，只能把自己憋个半死，对方依旧潇洒快乐。所以，不如把问题丢给对方。”

    “……我怎么觉得你在意有所指？Dr.Watson？”夏洛克转过头。

    “吃个烧麦？小于这次做的口味和蘸料简直人间美味。”华生讨好地举起筷子。

    “不了，你自己吃。”夏洛克闹脾气似的转过脸，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小于身上，“友情提醒一句，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不用为自己的隐瞒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浪费时间。趁早解决，趁早谈恋爱，趁早享受生活——这句话还是你当年送给我的。”

    “……你说的对。”小于深沉点头。

    “我刚看见安妮，他看起来有点寂寞。”夏洛克道。

    “他最近遇到了和我差不多的小问题，但是他的追求对象不像卡莱尔那么……好脾气。”小于隐晦地解释。

    “我其实还挺喜欢那个小卡伦的。他很有趣。”夏洛克看着大大的落地窗，若有所思地小声道，“遗憾地是你们竟然进展的这么快……”

    “什么？”

    “没事。我是说，刚才大卡伦说你后院还有客人。是莱克特和雷厄姆吗？”

    “对。真不容易他们来了。对了，你哥哥知道……汉尼拔到这里了吗？”小于心虚地问。

    “当然。麦考夫在决定来之前，已经把福克斯常驻和新增的流动人口都研究了一遍。包括因为今天我们插队导致航线使用延迟的两架直升飞机。他对后院的客人还是很感兴趣的，如果一会儿有时间，他也许会溜达一圈。”

    “他不介意真是太好了。要不要一起过去打个招呼？”小于站起身，做出邀请的动作。

    “……等约翰吃完我再过去……这个时间对方应该也在用餐。”夏洛克说的后半句纯粹是为了迎合华生威胁的眼神补充的。

    夏洛克向来是一个不会考虑别人情绪照顾他人处境的“大孩子”，就连他的亲哥哥麦考夫都板正不了他的一些特立独行，十分自我、不考虑他人的幼稚行为。但是华生医生这些年奋斗在“前线”，锲而不舍地做着努力，显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的。

    “那你们先吃，我去看看。”被夏洛克“开导”后决定勇敢面对的小于打算先去后院看看自己很久未见的另一个老朋友。

    *

    “这个闻着很香，吃起来也很美味，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把餐厅定在这里了，福克斯的森林就像是一座海盗的金银岛。”威尔津津有味地用叉子吃着小于提前做好的叉烧，旁边盘子是一小盘什锦炒蘑菇。

    “你一般怎么处理猪里脊，会提前抚摸它吗？松肉锤？还是其他？肉质口感很好。”汉尼拔腰背挺拔，坐在郁郁葱葱的后院。周围随意摆放的竹质桌椅和粗陶茶碗丝毫不影响他一身极其正式的三件套打扮和适用于任何国宴的完美礼仪。

    “别用抚摸这个词。”威尔从盘子里一言难尽地抬起头，看起来要不是因为小于做的叉烧太好吃，分分钟都想要吐出来给汉尼拔看。

    “好。”汉尼拔好脾气地答应，一双并不算大的眼睛即便是在福克斯阴沉的天气也闪着微光。

    “肉制品都会提前处理，威尔说你很擅长，有机会我们可以……呃，交流？”最后一个词小于恨不得含在嘴里，根本不想说清楚。

    “也许。威尔同意就行。”汉尼拔点点头，一脸虔诚地把另一个小碗端到了自己面前，“肉圆？”

    “蟹粉狮子头。”小于道。

    “我第一次吃中国的……狮子头。瑞典的肉圆我不喜欢，他们的肉圆无论是在哪里出售的，都是宜家的快餐口味。”汉尼拔歪歪头，自认为自己说了一个得体的餐桌冷笑话，很值得被身边的小朋友们称赞一下，却收获了现场的一片沉默。

    “宜家是什么？”这是古董小于的问题，显然他错过了1998年在上海开的第一家宜家，并且对此一无所知。

    “我不相信你会去宜家。”这是一脸怀疑看着汉尼拔的威尔，“你只是想黑瑞典。”

    “好吧，忽略我说的话。那位，是？”汉尼拔小口吃掉了盘子里全部的肉，把头转向了院子角落坐在小于专属竹椅上看书的卡莱尔。

    “我……男朋友。卡莱尔·卡伦。”

    小于仍然不习惯汉尼拔和自己的讲话，汉尼拔开口，他忍不住跟着挺直腰板，像是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虽然汉尼拔声音很低，完全没有祈使的语气，甚至问话的内容都很随意，但……

    “啊……这样。他看起来……很完美。”汉尼拔轻轻地说，从表情到语气都充满着欣赏。

    “是上次你电话里说的那位吗？恭喜！”威尔忍不住抢在汉尼拔说出更奇怪的话之前插了嘴。

    大概打断的太过刻意，威尔不自觉加快了语速（每次谈到一些他不擅长的话题，要么他会长久地沉默，如果现实条件不允许他沉默——比如现在，他就会加快语速）。

    汉尼拔心情不错地低下了头，用刀叉将蟹粉狮子头精准地切割成了8等份。

    现在就连小于都能看出来汉尼拔是故意在逗威尔了。当事人显然不知情，若无所觉地没话找话：“我们应该早点知道的，这样礼物准备的方向就不是这样了。我是说，比起分餐馆开业，显然找到伴侣比较重要……”

    “你们能来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小于微笑安慰很容易精神紧张的侧写师。

    ——要是威尔和夏洛克可以中和一下性就好了。不过，那也就没有意思了吧。

    “我们刚确定关系不久……挺突然的。”小于回头看了一眼院子另一个角完全沉浸在自己书本中的卡莱尔，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慢慢放下心，把椅子向威尔的方向挪了挪，俨然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

    本来小于是打算和华生或者展安宁促膝长谈的，但是想到那两个人一个正揣着崽崽，一个正为爱情四十五度望天流泪，默默抓住了不善言辞的威尔。

    至于威尔旁边的汉尼拔……虽然传言他心理分析很厉害，但是只要威尔在，小于觉得不太担心。

    “我其实根本没有准备好，我本来觉得应该是我来表白的。”小于一脸严肃，顺手用公筷给威尔夹了一筷子烤乳鸽的切片，“蘸这个酱吃。特制酱，也就这个季节才有，我做了好几罐，等你回去的时候都给你带上。”

    “嗯！”威尔用叉子叉着乳鸽切片蘸了酱，眼前一亮。

    “我刚和夏洛克也聊了聊，夏洛克觉得我应该勇敢点，别胡思乱想。怎么说呢……我觉得我一把年纪，就该做先开口的那个，不能这点担当都没有是不是？”

    “嗯？”威尔又自己叉了一块乳鸽，并且把汉尼拔面前的蘸酱盘也挪到了自己面前。

    “是啊！我本来都想好了。先好好相处着……找机会把我的秘密慢慢告诉他，然后……我们一起开诚布公的谈谈，他若是接受，我们就好好过日子。我顺便把我的餐馆的股份给他，还有我好几十年前的一打存折……唔……我爹在瑞士银行帮我办的保险柜，我都给他……这样成功率比较高，是不是？我还想着等不忙的时候整理一下我这些东西，好好打个大礼包。我还在酝酿着呢……谁能想到……就这么……突然地……嗯。”

    “嗯……”威尔跟着叹息点头，心里默默苦恼一下。他真的不擅长解决情感问题，要不还是给他一具尸体吧……

    “所以我现在就很被动了……我觉得太没出息了，表白让卡莱尔抢先了，我爹要知道，肯定说我菜，不爷们儿……”小于叹息，忧愁地从旁边的竹架上拿起一个空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半杯桃花梅子酿，又把酒壶放在了汉尼拔面前，“你也别光听我们说了，尝尝这个。”

    “谢谢。”汉尼拔点点头，用餐巾压了压嘴角，眉眼饱含兴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角落里从头至尾没有回头也没有翻页的卡莱尔·卡伦，没有多说话。

    “那你现在怎么办啊？”威尔是个很好的听众，不仅会附和主讲人的观点，还能在适当时候引出下一个话题，特别称职。

    “我及时控制住了我们之间的节奏。我告诉他，我们先实习一下！用了一个非常……咳……正经的理由。”小于脸上终于有了些得意的神色。

    “还能这样？”威尔适时地表达了惊讶，顺便端走了桌子边的温拌菜，把汉尼拔的蘸酱倒进了菜里，自己二次加工吃起来。

    “对！而且卡莱尔同意了。我想好了……我得抓紧时间，趁着我俩还没有完全定下来，说说我的事儿……”小于又嘬饮了一小口桃花梅子酿。

    “你打算从什么事开始说？”威尔很认真地问。

    “从我年纪比较大开始？”小于想了想道。

    “哦……我建议你说你现在50岁，先看看他的反应，他要是说你80岁他也不介意，你就说你其实是80岁了。过几天你告诉他，其实你100岁，因为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汉尼拔低声说。

    “……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威尔丢下手里的餐巾。

    “当然不是。或者用另一个办法，你说你500岁了，看看他的反应，他要是这都能接受，那么100岁也没有什么问题。”汉尼拔微微一笑，“你处理猪血的手法很赞。”

    “……谢谢夸奖。”

    “不客气。”汉尼拔说这句话时，脸微侧的方向却是院子的角落。

    “然后呢？年龄说完，你家里的事要说吗？”威尔问。

    “他要是接受我的年龄和将近一百年什么变化都没有的状态，那……就顺便说说吧……毕竟我总觉得我们那边的血修好像扩展国际业务了，将来是个麻烦，他有权利知道这些危险的事。”小于一脸深沉地说。

    “嗯。很稳妥。那你要把持住，慢慢来。我觉得卡伦看起来是个好人。多给彼此一点信任。”威尔善良地说，心里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自己赶鸭子上架做的情感疏导很顺利。

    “我喜欢你说的最后一句。”汉尼拔对威尔道。

    “谢-谢，我也喜欢我这句。”威尔微微一笑，扯平了自己下巴和嘴角的小胡子，“那么，小于。祝你顺利，早日和卡伦先生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