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展小于去美国前带着自家小弟（表弟）展安宁巡视自己的「十一于」饭店。

    「十一于」现在包括厨师店员在内一共有16个人。日常都是由宗族里选出来的阿福管着。展小于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阿福在指挥店里的小伙计搬一个长方形的小柜子。

    “于哥，宁哥, 你们来啦！”阿福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亚麻小褂子, 挺着小圆肚子蹬蹬蹬地走了过来, 擦了擦头上的汗，招呼店里的人给老板倒养生茶。

    阿福是爷爷展慈从远房宗族里选出来的孩子, 看着一副年轻小伙儿的模样, 其实也60多岁了。长相秀气，但就是圆脑袋圆肚子，个子不高。

    阿福这个人心眼儿不坏，头脑却很灵活，唯一且最大的爱好就是赚钱。展小于不在「十一于」的时候, 店里的事儿都是阿福给帮忙打理，偶尔遇到一些大情况，才会联系展小于一家子。

    展小于找地方坐下, 接过茶碗, 用上面的碗盖撇了撇浮沫，轻抿了一口, 好奇地问道：“这是在搬什么呢？”

    展小于身边的展安宁沉默地坐下，拒绝了递过来冒着热气儿的碗茶，要了一杯冰镇雪梨乌梅汤，用自己的专用水晶杯和水晶吸管小口嘬着。

    “嗨！那个京城的局长刚送完锦旗, 又来了一家天津码头的人, 说是常年在我们这儿订的那个碧落朱霞和冬笋老鸡白玉汤, 终于吃出人命了, 这不派人送来一件老物件，表示感谢。他们知道我们不收礼，也没明说送给咱，但是说物件儿合咱这儿的气场，互相熏陶蕴养着……”阿福一连串地解释。

    “什么人命？”展安宁放下手里的陶杯吃惊地问，他怎么不知道「十一于」现在接“这种生意”了。

    “哦，怪我没说清楚。他们家儿媳妇又有好消息了。就来表示表示，非说吃我们这儿的东西把人喂养的好。我寻思着，那个碧落朱霞不是家里的人都喜欢吃吗？没听说有这个功能啊……所以是汤比较好？”阿福摸了摸脑门，露出蔫坏兮兮的笑。

    “咳咳咳，别乱开玩笑。碧落朱霞……就那个枣糕青梅脯，可没有送子的功能。最多就是补中益气，养血安神，开胃生津，消肿解疲……而已。那个冬笋老鸡白玉汤性温，食补……又有了孩子还是人家家自己的缘分……”展小于神在在地又喝了一口茶，把茶碗放回了桌子，一脸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阿福笑眯眯地继续说：“天津码头家的人还一直打听于哥什么时候回来，想吃一口您从亲手做的清水白菜……”

    “这两天吧，看我有时间，就多做一点……”

    说起天津这家来，也是一段让人哭笑不得的经历。

    天津码头这家本来不知道展小于和他的「十一于」的，对食补这件事也是将信将疑，抱着食材好做什么都好的“科学”态度，对展小于自己的技能完全不看在眼里。但是展小于的一个忠实老客户——在河北做旅游产业的刘小姐是天津那家儿媳妇的闺蜜，她常年在「十一于」订养生美颜汤，整个人气色好的不得了，强推给了自己嫁到天津的闺蜜，闺蜜才来这里订了一些保养的小零食。

    一开始她闺蜜是自己吃，当普通零食，想起来了嚼两口，可有可无的。直到突然发现有一天自己脸上的小雀斑和眼袋突然没有了，就连身上隐蔽处一个陈年旧疤痕也开始跟着变淡，才恍然重视起来。

    儿媳妇惊奇不已，想着最近除了那些“零食”，好像也没有做过其他事情，就连忙推荐给了自己家的长辈。

    一家人从开始的不当回事儿到现在的奉为上宾，也就用了小半年时间。

    长辈一把年纪其实已经对美容养颜看得很淡了，知道展小于做药膳，就开始琢磨别的“功能”。他们找「十一于」的总经理阿福先生打听，询问有没有能帮夫妻“养身子”的食谱。阿福是个人精，一打听就把这家主人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立刻巴巴地去问展小于做点适合青年人食补的吃食，着重提示了一下老一代宫里给皇上王爷和后宫嫔妃的那些食补。

    果然展小于没有让人失望。

    “不过天津那家人真的高兴坏了，老两口其实还问我们要不要去天津开个分店，他们一定全力赞助，还说要是山上开腻了，给我们提供一艘游艇，在塘沽海边开，好像塘沽那边他们家有好多船。我早就听说啊……他们家常年做码头生意，血脉单薄，一脉单传了很多代了……这次他儿媳妇怀了二胎，还是对双棒子，啧！激动得不行！”阿福继续八卦，“还有从咱们这儿给他们家老太太买的养生茯苓茶和那个‘仙搓月桂，紫霄丹桂’什么的……名字太长了，就是山楂糕酿桂圆。他家老太太自打吃了以后胃口好了很多，睡眠也改善了……反正，他们说帮忙开分店这句话就给咱摆在这儿了，等什么时候想开什么时候联系他们，长期有效。”阿福喜滋滋地汇报。

    “分店再说吧，我还要折腾美国的店，这两年估计没有那个精力。而且开在水上的话……那我的植物种哪儿？天津春天风太大，又有点干，气候实在不适合。”展小于十分淡定地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十一于」总经理阿福，又优哉游哉地喝起了茶。

    阿福瞬间激动了，“于哥，你去美洲开辟疆土一定不要忘了你的阿福呀，听说西方花花世界，纸醉金迷的……你别忘了白石山的老家……”

    “别慌，稳住。等安顿好以后一年里一多半时间还是在国内呆着的。而且等过个十几二十年，我也不适合出现在那个地方了，自然肯定就回来。”

    “呜呜呜，好的。如果于哥在老美缺个算账的，一定找我，我把这里的店托付给呆呆，背着包袱就投奔您。”

    展安宁看着他们两人一来二去没完没了，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出口打断转移话题：“那天津的这家子这次送来了什么呀？”说完对着那个终于摆好位置地柜子抬抬下巴，一脸超级好奇的样子。

    阿福迅速从情绪中抽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老物件，我让展慈爷爷看了，是真的。康熙爷的五彩12月花神杯，12支酒杯完完整整一套……官窑出品，是大手笔……我本来想给送山上去的。展慈爷爷说摆店里不妨碍着，只要不标不提，放这里反而好。”

    展安宁是个常年和艺术打交道的汉子，闻言也真来了兴致，“真的假的，民间还有这个？没送进博物馆？走走走，我去品鉴品鉴……”

    “官窑每次烧哪敢只烧一套，都是几十套备用着，怕出纰漏。这不就有流传到民间的了……”阿福带着展安宁往柜子那边走了两步，又不谄媚兮兮地回头对展小于笑：“那于哥，刚好今天有食客，你看……”

    “我做我做。你让厨房做好准备，今天的3桌饭都我来。”展小于也站起身，向厨房走去。

    “得嘞得嘞！快快快，准备好摄像机，大厨要亲自下厨啦！录个视频回来揽客用！”

    *

    展小于被店里的阿福以及今天预定到饭的顾客美美地“压榨”了一顿，美国这边卡伦家却正在开午夜家庭会议。

    吸血鬼们不用休息，每个人都精神百倍地看着卡莱尔带回来的化验报告，研究着上面的各种参数。

    “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就像是小于做饭用的那些植物药草……噢，抱歉！你们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埃斯梅忧虑地说。

    “但至少可以看出来，新生儿头发里带着和布包里药草粉的相似物质，我觉得你猜测的方向是对的。”爱德华对着卡莱尔说。

    卡莱尔垂着眼眸，目光深沉，没有回话。

    “小于什么时候回来？虽然我们不需要吃他做的饭来充饥，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几天吃了小于做的饭，我感觉自己状态好极了！充满了力量！噢！这感觉就像是我换了一块续航能力更足的电池！尤其是连续两天吃了他做的饭以后！我觉得自己无比强壮~”艾美特蹲在一边摸着自己向大理石一样鼓起的肱二头肌用咏叹调表达观点。

    小于做的饭让吸血鬼们感觉满足并且似乎有放大特殊能力的作用，这是他们每个人心里的想法。但是大家并不好直接表达观点，因为小于是卡莱尔的朋友，却不是卡莱尔给大家请来的厨师，过分地讨论这些他们担心会让看卡莱尔心里不舒服。

    但是，现在艾美特把事实搬到面前，大家反而都放开七嘴八舌地开始说了。

    如果第一天出现的“增强”和“放大”是一次的偶然，那连续两天吃小于做的东西，效果已经非常显著了。

    “我也想念小于的饭，美味不说，吃完以后还觉得自己灵感满满……工作都顺心了许多。真希望他早点回来……前几天我以为他的饭对你们这些有突出能力的会更明显，现在想想，我们每个应该都是受益的。”埃斯梅快乐地眨眨眼睛。

    全家人立刻把头转向卡莱尔，表情充满着询问和期待。

    “……不瞒大家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的主观错觉……关于吃完小于做的饭后，浑身充盈力量，身心满足这件事。”卡莱尔抬起头，缓慢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这么说……其实……我是最明显的，但是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我终于吃到了人类的食物太开心了！”爱丽丝眨着大眼睛，一脸认真地回忆道，“但是第二天，又吃了小于给的食物……我当天晚上就看到了至少三件即将发生的事。你们知道的，我并不是每天都能使用我的预测能力……但那天晚上，我看到的画面清晰极了，而且完全不累！贾思帕你记得吗？就那个晚上……”

    “记得，亲爱的。你那天晚上预测了NASDAQ指数，未来一个月的天气，以及这个月的最佳狩猎日。”贾思帕温和地笑，“你用一晚上完成了平时要一周才能完成的工作量，还给家里的每个人都赚了一辆最新款的保时捷Cayenne Turbo。”

    “哇哦~这么说小于一顿饭真的价值连城。爱德华你觉得呢？”艾美特夸张地怪叫。

    长子爱德华表情却有些迟疑，他看起来既疑惑又有些忐忑，在屋子里所有人都期待地看过来时，他慢吞吞地说道：“我不清楚。我的能力一直很稳定，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自从见到了小于，我竟然觉得自己的能力有些退化了……不是那种完全被屏蔽的退化，而是像手机信号被干扰了一般……为此我专门在见到他后又去了一趟人口密集的超市，在那里，我几乎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吵爆了头。”

    爱德华说完这句，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拇指。卡莱尔默默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长子的肩膀以示鼓励。

    “你知道吗？卡莱尔。我以前有段时间很厌烦自己的能力，因为我觉得这让我难以定下心来做任何事情，我总被身边的人打扰着……被迫听着我也许完全不想知道的事情。但是……当我在小于面前以为自己失去能力时，我又惊慌极了……不过好在……爱丽丝也有这样的感觉，这至少说明不是我的问题。”

    “别怕，爱德华。都没有什么的，小于的想法你也是听得见的，不是吗？就像是我很偶尔能看到有关小于零星的未来一样。”爱丽丝善解人意地说。

    “是的。吃了两天小于做的饭以后……我……我在三楼听到了车库里艾美特在修车时脑子里哼着的歌……噗嗤，抱歉兄弟，我不是故意听的。我一开始以为你真的在唱来着。”爱德华歪嘴笑了。

    艾美特做了一个宽容的鬼脸。

    爱德华环视了一圈，继续说：“然后我在我们家门口听到了一个人类猎人在心里祈祷这次能猎到鹿。”

    “有人类到这片林子里来了？！”罗萨莉愤怒地瞪眼睛。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我爬着树一路跟了过去，发现对方在离我们1000米外的地方。”爱德华眨眨眼睛说。

    “这不可能，1000米，你确定他不是在大声说话？”贾思帕质疑道。

    “我也以为是，但是他当时正扛着枪看着校准器，鹿离他不足15米，我不认为他会喊出声。之后……我又听到了他的想法，声音很大很清晰。”

    “说明，你的’听力’的确是扩大范围了，上次说是1.5倍，现在你的状况看来连续吃小于做的饭，你的能力还在持续增强。”卡莱尔用双手拄着下巴，沉思片刻道。

    “是的。我有些惊喜也很惊慌，因为毕竟这样也太吵了。”爱德华苦笑一声，“之后，等小于离开三天后……大概是这个时间，我发现我的能力又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好了，已经有四位提出自己的身体或者能力因为吃了小于的食物而得到了增益以及持续增益，所以还有谁要发言的吗？”爱丽丝举起一颗苹果，环视四周宛若大法官一般询问。

    “有。这里。”贾思帕配合地笑了，举起一根手指，像上课回答问题那样：“我感觉……更容易控制你们的心情了算不算？我不想说的，因为听起来会有点欠打？”

    “没事，我们习惯了。”爱德华假笑。

    “所以罗斯？你怎么看？”家里所有人都看向一直没有对展小于的饭发表意见的金发美女。

    “什么我怎么看？你们不觉得我更美了吗？小于是我们的朋友和弟弟……就冲这一点，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是个神奇的孩子，我们早就知道了不是吗？现在难道不是开会讨论怎么解决奇怪的新生儿然后保护好大家吗？”罗萨莉一脸笃定地连续反问。

    “咳……你说得对。”卡莱尔深沉地点头，之后又和家里的其他人笑了起来，虽然罗萨莉总是给人一副盛气凌人、不好相处的模样，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是家里最感性也是最“义气”的人，看起来最晚接受展小于的她，其实异常关心这个“人类小弟弟”。

    “那么我总结一下这次会议的讨论结果……”卡莱尔坐直，双手轻轻在椅子扶手上敲动两下，声音低沉道：“新生儿那边，我们继续追踪。这种神奇的药包我估计和亚洲那边的关系密不可分，必要时，我觉得我们可以向小于求助。至于小于那边，我想……他作为我……我们的朋友，他来了，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他。同时他做饭能被吸血鬼尝出味道，并且似乎还能让我们能力增强这件事，我们务必要保密，绝对、绝对不能让其-他-吸-血-鬼知道。”

    卡伦家刚开完家庭会议，卡莱尔就接到了展小于的电话。

    「卡莱尔，你睡了吗？」展小于的声音在电话里想起，整个屋子的吸血鬼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下脚步，竖起耳朵。

    卡莱尔有些无奈地向外走了两步，最后认命地坐在了楼梯边，修长的双腿随意的搭在了一尘不染的楼梯上，他语气温和：

    「没有。今天我是夜班。」

    “噗。”

    “卡莱尔现在谎言信手拈来，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了……”

    “嘘，闭嘴。一会儿卡莱尔不让听了怎么办？”

    “好好好……”

    「哦，那还好，我还担心这么晚你会已经休息了。其实我有事情要告诉你。」电话那边的展小于舒了口气，连忙说明来电的原因：

    「我本来打算下周带着表弟直接来的，结果刚才接到夏洛克的信息，他说他遇到了一点麻烦，希望我能先去英国一趟。」

    卡莱尔慢慢收起了放松伸长的长腿，表情也不复刚才放松柔和，但外人看来也许依旧是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好好先生的模样，他抿了抿嘴角，神色有些淡漠，努力控制自己的心情，然后迅速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纵身一跳。

    展小于只听耳边是呼呼而过的风声，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声：「hello，你还在吗？卡莱尔？」

    「在的。抱歉，刚突然遇到一个患者。现在没有问题了，你说……你要去英国？因为你伦敦的侦探朋友？」卡莱尔冷静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啊，对。夏洛克说他遇到一点麻烦，需要我的帮助。」展小于很老实地交代原因，「似乎这次的案子和东方的食品有关。我也不知道我具体要去多少天，但是初步打算是一周的样子。我估计会在月末来美国。」

    「啊……会很麻烦吗？需要我的帮助吗？我想你也听说过，我……的父亲，其实是英国人，我在那里有一些人脉。」

    「不不不、过于打扰了。让你们操心我的餐馆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不能在麻烦你这个。」展小于在电话那边回答。

    「小于别和我客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卡莱尔十分温柔地说。

    「就是朋友才不想麻烦你啦。没事的，等我到伦敦再和你联系，我得收拾行李了，今晚的飞机……」

    「好，那你保重，我们随时联系。」

    卡莱尔坐在树梢，盯着手里已经黑屏的手机默默出神，片刻过后，他迅速跳下大树，向灯火通明的卡伦家飞奔而去。

    卡伦家的几只吸血鬼还在讨论卡莱尔接到的电话，就见“大家长”已经面容冷淡地出现在了客厅。大家纷纷禁言，偷摸观察这个从来都不生气没有脾气的卡莱尔的状态，爱德华更是屏息凝神，偷偷探听卡莱尔的想法。

    “你要去英国？”爱德华突然问。

    “我看到了你和小于坐在牛津大学图书馆看书？！我为什么在英国还看到了爱德华？”刚才突然失神的爱丽丝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