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以为出了什么问题的爱德华忍住叹气，走到展小于的床边, 慢慢蹲下了身。

    卡莱尔紧张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和床上正在做梦的人, 屏息凝神地等待。

    “玻璃房子。”爱德华嘴唇轻启。

    “什么？”卡莱尔瞪眼。

    “他说他喜欢咱们家的玻璃房子。”爱德华眼睛微微睁大, 轻声说。

    “噢。”卡莱尔张张嘴只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轻哼。

    “他…… ”爱德华愣了愣，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卡莱尔, 继续说道：“他在梦里还梦到了你。”

    卡莱尔金棕色的眼睛微动, 没有再问什么，他把目光放在了展小于身上，展小于半蜷过身，怀里是另一个枕头，一缕头发丝盖在额角, 让他看起来又小了不少。

    真的是又稚嫩，又柔软，又甜美的……人类。

    “他在梦里问你能不能帮他盖房子, 能不能盗用……噗……我们家的设计来设计他的餐厅。”爱德华侧过脸, 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卡莱尔，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同意帮他盖房子了, 可是你的想法也喊得太大声了，我要听不清他的梦了。”

    “……咳。好了，没有别的事了，你今天忙了一天去休息吧。”卡莱尔清了清喉咙, 一脸真诚地劝说爱德华快下去休息。

    “不再听听吗？也许这个梦还有后续。他好像还梦到你开车带他兜风……追鹿？”爱德华勾着嘴角笑, 但是身体已经站在了落地窗边。

    “不了。”卡莱尔一脸正直。

    “那……晚安, 卡莱尔。”爱德华扶着窗框招招手, 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

    “晚安。”卡莱尔轻声回应。

    下一秒本该消失的爱德华又出现在卡莱尔面前，“忘了说，如果真的要盖房子，我们愿意提供任何意义上的帮助。”

    卡莱尔无奈地捏了捏鼻梁，一脸心累道：“我知道了，谢谢。”最后两个字念得外重。

    爱德华的轻笑声还回荡在半空中，卡莱尔蹑手蹑脚地合上了落地窗。走回到了床前。

    展小于的眼球已经不再在眼眶里转动了，陷入了深度睡眠，就连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因为侧身睡的缘故，展小于半张脸埋在鹅毛枕头里，嘴角微微裂开，露出一小块洁白的牙齿和粉嫩的舌尖，看起来有些可爱。

    卡莱尔像这些天一样，忍不住沉浸到观察展小于睡觉的活动中，不过这次他发现了一点新鲜事儿。

    展小于的犬齿可真尖。

    卡莱尔强忍住把自己的手指戳到人家嘴唇上的冲动，半蹲下身认真看着展小于露出的一点牙尖儿。展小于爱笑，平时也会露出这样的牙齿，但是卡莱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晚展小于的犬齿外显眼。

    这样的小尖牙，再配上展小于热情友好看似软绵绵其实有些小倔强的性，有点可爱。

    卡莱尔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备忘录在最近更新的一则上面又加了两条新内容：

    《小厨师观察日记》

    ……

    [8]展小于想给自己的新餐厅设计成福克斯房子这样，要有很多玻璃，采光要好。

    [9]下次找机会看看他的犬牙，有点尖，不过很可爱。

    卡莱尔磨磨蹭蹭，一个多小时以后才发现自己还穿着从外面来的衣服，空气中甚至已经开始弥漫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他强迫自己视线离开面前的床以及床上的人，起身拿了一套新的家居服，向卫生间走去。

    半个小时后，卡莱尔医生洗掉了身上消毒水的味道，随意抓了一本汉语言入门，然后就把自己的躺椅搬到了展小于床的旁边，开始大大方方地一边看书，一边观察展小于的睡姿，顺便还思考了一会儿刚才在医院的测试结果。

    晚上的测试结果果然如他和爱德华所料——一切正常。

    展小于带来的箱子里瓶瓶罐罐的草药是真的草药，食物是正常的食物，展小于的头发也是人类的头发。

    卡莱尔看到各项样本数据，说不上小遗憾多一些还是松了口气多一些。

    作为吸血鬼他想知道展小于做饭“有味道”的秘密，如果能破解这个秘密，这对吸血鬼而言将是很大的福祉。但是同时，他又不希望得到展小于“不正常”的结论。如果他不正常，无论对展小于本人还是对卡莱尔而言都会是无穷尽的麻烦。

    “人类，吃的。”爱德华左手举着一个样品器皿，右手捏着另一个样品器皿，这样对卡莱尔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做的东西有味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些草药在烹饪前后没有很大的变化，而且我刚用实验坩埚拭了拭，同样的药材和食物，以及做法，我做不出味道。”爱德华继续说。

    “我正在测试他的头发，这里显示……这就是一根人类的头发无疑。”卡莱尔也汇报道。

    “等等，为什么是金色的？”爱德华无意抬了一下头，一脸茫然。

    “我刚加了试剂，褪色了很正常。”卡莱尔并不觉得奇怪。

    “也许吧。”爱德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他又拿起拿半块小点心，用镊子夹取了一些放在溶剂中。

    “你说……食材是你们准备的，这些草药我们也探究不出什么，他做饭时我们也在场，为什么偏偏我们不能自己……”卡莱尔还是很困惑。

    爱德华表情揶揄，“卡莱尔，要我说……你就放宽心回家吧。还是好好学中文更重要一些。做饭……反正他要来开店了，相处久了，也许就了解了。如果他最后没有选择这里，你也不用太担心，等你学会中文，我们也许过一阵搬去中国找他也不是不可能。我想大家对这件事都是没有意见的。”

    卡莱尔心头微动，什么都没有说。爱德华自认为他已经表达得很明确，剩下的问题应该让“年长的吸血鬼”自己想明白。

    *

    展小于洗漱好和卡莱尔一起下楼，他今天穿了一条牛仔短裤和一件条纹的小清新纯棉T恤，走在卡莱尔身后就像个普通高中生。

    “嗯？什么味儿？”展小于在楼梯上停住脚步，抬起鼻子，像小狗一样嗅来嗅去。

    卡莱尔站定听了听楼下的动静儿，笑着摇摇头，“埃斯梅她们在做饭。”

    展小于一听做饭来了兴趣，快速往楼下走了两步，“在做早饭吗？怎么不等我一起，我去看看。”

    厨房的墙上专门安置了一个小电视，现在屏幕里正在播放一个美食博主的视频，只穿着一件修身T恤肌肉发达的帅哥博主在讲解牛肉帕尼尼的简易做法，不时还和镜头前的观众调侃几句，把厨房里的几个美女逗得咯咯直笑，而三位大美女也跟着博主的讲解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奶酪要再碎一点，你煎的牛肉是不是太嫩了？你在火上放了多久？有三分钟吗？”

    ——“我觉得三分钟就要咬不动了。”

    ——“得了，小于又不是我们，他可能不太接受3分熟的牛排。”

    ——“我压根不接受牛排，亲爱的妈-妈。”

    ——“做饭别着急，我昨天看小于做饭就很开心。”

    ——“那是因为他做的好……”

    ——“这个博主说盐少许，少许是什么意思？不能精确到克吗？我又尝不出来……”

    ——“介意我多放点彩椒吗？我觉得它们的颜色可真好看。”

    ——“我记得我……的时候就不喜欢彩椒，生的熟的都不喜欢！”

    ——“夹不下了，是不是做的太大了？”

    ——“小于是男孩子，他该多吃点长身体。”

    ——“罗斯，卡莱尔说他已经成年了，估计过了发育期？”

    ——“但是我觉得他就还是个孩子……”

    ——“真好……我很早就期待过这样的生活了，给孩子们做早饭，然后看着你们背着书包去上学！只可惜你们都……”

    ——“咳咳！早上好啊！小于！”

    爱丽丝用一声热情的招呼打断了埃斯梅剩下的话。

    “早上好爱丽丝，还有埃斯梅、罗萨莉！你们在做早饭吗？”展小于几步从楼梯上跳了下来，吧嗒吧嗒穿着拖鞋跑到了众人面前。

    “小心……台阶。”卡莱尔在后面温声提醒。

    “是啊，在给你做帕尼尼，已经要好了，你看是不是有点大？我们第一次做。不好吃的话请多多包涵！”爱丽丝活泼地吐吐舌头。

    罗萨莉端过来一个盘子，上面是比展小于平日晚餐赛百味外卖还要大一个size的帕尼尼。罗萨莉金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比昨天高高束起样子看起来温柔许多。

    “不用勉强自己吃光，我们只是没有掌握好量。”罗萨莉小声补充，语气带着一丢丢的忐忑。

    “噢，闻起来好香！你们别出心裁地加了罗勒酱和蜂蜜黄芥末是不是？”展小于接过盘子，真诚地问。

    “啊……对，她们说这样好看。”罗萨莉迟疑地说。

    “我尝尝……真的是神来之笔，两种酱混在一起美味极了！既不会很腻，还带着清香。赞！”展小于比了一个大拇指。

    罗萨莉脸上多云·转晴，笑颜如花，整个人都开始放光。

    “这是牛奶，这是果汁。你看你喜欢哪个就喝哪个。”埃斯梅往桌子上端了两个玻璃杯向展小于示意。

    展小于被一群人安置在了餐桌旁，面前是爱心巨无霸帕尼尼，他环视一圈问道：“你们不吃吗？”

    “……我们吃过了。”几个人面面相觑，爱丽丝迅速回答。

    “啊，你们起的可真早……”展小于轻叹。

    “是的……哈……”

    “你还年轻，多睡一会儿长个子。”罗萨莉一脸慈爱温柔地说。

    “……咳……呃，可你们看着更小一些……”展小于匆匆咽下嘴里的面包囧囧然地说。

    “真会说话。”埃斯梅笑眯眯地看着展小于，觉得他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可爱，分分钟想抱回来领|养的模样。

    “爱德华和……他们呢？”展小于用刀叉将帕尼尼切成小块，问一旁端着一杯水装模作样在喝的卡莱尔。

    卡莱尔放下手里的水杯，好整以暇道：“应该是在森林边上勘探地形吧……”

    “？勘探……地形？”展小于觉得自己的英文有点不过关，怎么听不懂话。

    “你不是要来开餐馆吗？查理————唔，就是那个警官，说森林边沿路一片地方可以批下来盖房子，艾美特比较懂。今天周末刚好不用上学，他们说先去看看。”

    展小于抬头望向对面的卡莱尔，两眼冒光，“他们……他们是去帮我看餐厅的位置了吗？！”

    “是的，今早去的。”卡莱尔把笑意隐藏在又端起的杯子后面。

    “天……这也太……太好了吧！”展小于激动不已，想站起来抱着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转个圈圈，“我一会儿也能去看看吗？”显然后半句是对卡莱尔说的。

    “当然，你先好好吃早餐，吃完就出发。”卡莱尔回答。

    展小于立刻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爱心帕尼尼。

    十五分钟后，俩人换好衣服回到客厅，卡莱尔拿起了收纳框里的车钥匙，给展小于顺手拿了一件牛仔衬衫外套。

    “我们上午会在镇上转转，下午给小于胳膊上的伤口拆线。中午午餐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就在镇上解决了，所以……女士们，你们自己解决午餐。”卡莱尔意有所指地对在场的三位大美女说。

    “没问题，好好玩，希望你对福克斯有个好印象。”埃斯梅温柔的笑笑，走到展小于面前慈爱的拍拍他的肩膀，帮他捋平折在脖子里做外搭用的牛仔衬衫领口，“小于，我们晚上见。”

    “今晚想吃什么，让卡莱尔给我们发短信，我们去超市买。”罗萨莉抱着手臂靠在门厅说，眉眼温和。

    “好的。那么晚上见，埃斯梅、爱丽丝，罗萨莉。”

    *

    依旧是卡莱尔的黑色大奔，大概这次出门的主题是随意逛逛，所以卡莱尔在森林深处的路上开得很平稳，车速也不过分，拐弯甚至还体贴地降了降速。

    “艾美特看的地方离你们的房子远吗？”展小于看着甩到车窗后的一棵棵大树轻声问。

    “不远，过了这条路，出了整片森林再向小镇密集区方向行驶几百米就到了。”卡莱尔目视前方回答说。

    “如果你看了地方觉得会吵，可以往森里里侧直线平移300米，前面加个院子，做一条人工的石板路……唔，这方面其实那几个孩子比我擅长得多，你到时可以和他们交流。”卡莱尔担心展小于不放心，又补充道。

    “真好……”展小于趴在车窗框上，喃喃自语。

    “如果你想要我们家那种玻璃风的建筑，我可以把整个建筑设计团队介绍给你。”

    展小于|迅速回头，“你们不会反感撞……撞建筑吗？”

    “什么是撞建筑？”卡莱尔好奇地问。

    “就是两个建筑看起来很像，这对一些要求特立独行的人来说难以忍受。我看你们家就挺特立独行的……”展小于嘟囔。而且展家就有个坚决不想和别人撞任何东西的人————姑姑展蓁蓁。所以他对此特别“有感触”。

    “不，不会。很高兴我们的……家的风被你喜欢。我们甚至想邀请你成为我们的邻居，如果你不打算住在店里。”卡莱尔继续说道：“距离我们房子500米处还有一片不错的平地，周围的云杉并不会很密集，采光不错。建造三层楼高的小房子再合适不过。”

    “我会好好考虑的！其实我一开始的打算是住在店里的，我还想在餐厅后面开辟一个大一些院子，种一些我需要的草药。其实把地点选在北方主要是为了种植我的宝贝药草……”

    “我想家里的几位美女要伤心了，你来福克斯难道不是因为这里的人友好吗？”卡莱尔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啊……当然主要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这个地方。”展小于转过头严肃地补充。

    “我……我们的荣幸。”卡莱尔手下转动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到了，下来看看。”

    “这么快？！”展小于飞速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他们人呢？”

    卡莱尔跟着下车，走到里侧，“跟着我往里走。”

    往里走了不足一百米，层叠的树后竟然是一片豁然开朗平地，这里只剩下矮灌木和一些半腿高的野草，紫色的小花点缀在草丛间，远远看过去像一层紫绒绒的毯子盖在了草地上，美极了。

    “哇哦～！”展小于蹦蹦跳跳的冲到草丛里、正好看到站在一个全站仪后面的艾美特。几个小伙子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正热情地和展小于打招呼。

    “嗨！你们从哪里搞到的这个，看着也太专业了吧！”展小于惊叹地走到艾美特身边，看着他手里的黄绿色设备啧啧出声。

    “上次建房子买的，其实没有特别大用处，主要就是拿出来晒晒灰，早就测量好了，这片地之前是要卖给一个小餐馆的，但是餐馆主人临时决定换了地方，当时勘探报告、建筑草图和地基都拟好了。就是这个……”

    艾美特把一边的一张图纸递给了展小于，“他们之前设计的是三层高，但是我刚才看了看，整体高度不用变，可以把每层的层高抬高一些，改成两层。卡莱尔说你的餐厅走的不是流量快餐，那么桌台应该也用不了那么多。”

    “是这样的。”展小于捧着手里完全看不懂的勘探报告和图纸点头。

    “那地基就不需要大改了，等建造出来每层的面积大概在300平不到。厨房设计在一楼的中间，那么四周都可以用玻璃墙。怎么样？”

    艾美特看起来块头很大，虎背熊腰的，但是捧起建筑图纸说到设计的时候又变了一副模样，斯文专业，理智细心，很是靠谱。

    “好。”展小于乖巧应声，盯着手里的《场地地层分部及土质特征》发呆，人工填土层……海相沉积层……陆相冲积层……脑袋里已经开始冒星星，这报告也太专业了吧！

    艾美特完全没有get到展小于的茫然，他继续说道：“水电是最主要的。你还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装修你也要管吗？”展小于震惊脸，大概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妥，连忙补充：“我感觉很过意不去，这本来都是我该烦心的事情……”

    “千万不要，我们都很乐意加入的。具体设计交给设计师吧，我主要还是帮忙盯着点。前后院子要吗？”艾美特憨厚地笑笑。

    “要要要！后院大一点，我要种很多东西！这对我很重要！”

    “那就搞个自动灌溉系统怎么样？滴水那种不错，不是种草皮就行。那个维护起来反而麻烦。”艾美特深沉点头，拿着笔在图纸前后都画了几下，“具体怎么安排你自己决定。”

    “好嘞！之前罗萨莉说你喜欢建筑和土木，我以为只是爱好，但我现在觉得，你已经可以把它当成工作了！”展小于看着艾美特手下勾勾画画，一些专业符号和缩写信手拈来，由衷地建议道：“你将来读大学去学这些吧！”

    “艾美特说如果他将来不当棒球运动员就去盖房子，是不是呀？”突然从树上跳下来一个人，展小于定睛一下是贾思帕。

    “早上好贾思帕。”展小于问好，顺便夸了一句：“你身手真矫健……”

    “早上好，小于。我们……从小就喜欢爬树。爱德华和我看过了，周围没有野兽的痕迹，靠近路边，还是很安全的。”贾思帕后半句是给卡莱尔说的。

    “辛苦。小于，你要是觉得可以……”卡莱尔把头转向展小于征求意见。

    “完完全全没有任何问题。我现在觉得我要给卡伦家每个人都送一张终身蹭饭卡。”展小于笑眯眯地说。

    “那真是求之不得。先生们，我带小于去镇上转转，你们一会儿……”

    “不用管我们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祝玩的开心！”

    “对了，小于，如果你来这里需要代步工具……”爱德华也从树丛里钻出来，遥遥叫住了准备上车的东方小厨师。

    “是找你吗？”展小于满含笑意地大声回问。

    “不是！请直接找你的卡莱尔，他更懂！”爱德华说完，几个大男孩笑成一团。

    “噢！好的吧！”展小于哭笑不得地答应道，自动忽略了“你·的·卡莱尔”这两个词。

    *

    “再往前走就是小镇比较繁华的地方了。”卡莱尔开着车，将车窗都放了下来，上午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植物特有的香气。

    “你也看到了，福克斯的气候就是这样，即便是夏天其实也不会艳阳高照，太阳在这里是奢侈品。等到出太阳时……你会看到小镇独有的景观————所有人都会跑出来晒太阳，爱德华说福克斯中学的老师还会把课程设置成户外教学，为了珍惜阳光。”

    “啊，这个我在中国也体会过，不过是特定的季节。”

    “哦？”

    “你知道中国南方的梅雨季节吗？和现在这样有点像。长达几个月的阴雨连绵，我记得有一年我在长沙住着，正好赶上梅雨季，等到一出太阳，大家都把被子和毯子抱了出来，挂在所有能挂的地方……阳台、栏杆、甚至是街边的灌木丛……从高处往下看特别壮观。”展小于回忆道。

    “大家一起晒被子吗？那一定很有趣。”卡莱尔轻笑，展小于发现今天卡莱尔握着方向盘的手腕上带了一块新的手表，星空表盘上是漂亮的碎钻，衬得他的皮肤很白，整个人都精致得闪闪发光。

    “怎么？”卡莱尔听不到展小于的回应，快速侧头看了一眼。

    展小于回神，大方地称赞道：“表很漂亮。”

    “谢谢。”卡莱尔温柔地笑笑，“把星星戴在手腕上，不会迷路。”

    车速渐缓，卡莱尔把他的车停在了街边画的临时停车位。展小于抬头看了看，正好看到经典的白蓝色建筑：“警局？”

    “对，先去和老朋友报备一声，这里后面有一个政府办事处，也管理土地，如果你确定那块地方，我们先去打声招呼。”卡莱尔拉开车门。

    “好。”

    *

    半小时后，展小于和卡莱尔从警局出来，一脸满足，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

    “把东西放后备厢，我们徒步走走。”

    “嗯。”展小于笑容满面地哼了个小调，看着卡莱尔收好文件锁了车，俩人顺着小路一路向前溜达。

    卡莱尔戴着墨镜，姿态随意，腰背笔挺，一路给展小于介绍：“这里有个便利店，前面空地每周三上午会有个集市，许多隔壁村镇的人也回来，带着自己家农场的产品，你可以关注一下。”

    展小于环顾四周，由衷赞叹：“我喜欢这种集市，国内……我是说在中国，其实这种到时间自发聚起来的市场不多，很少能看到这些自产自销的东西。我们买菜主要在市场或者超市，都是固定摊位，没有这么灵活有趣。当然，国内的菜市场我还是很喜欢的，因为蔬菜水果的品质数量都有保证。”

    “我不常逛市场，但偶尔去超市。”卡莱尔配合着展小于聊天。

    “没事，你是医生，平时应该挺忙的。你吃饭那么讲究，还要自己下厨，已经很难得了。”展小于一脸了解地点点头。

    “……”卡莱尔尴尬地笑笑，打算找机会学学做饭，他不能露馅，赶忙转移话题道：“这里一直往东开是shell的加油站。距离不到900米，油源比较充足，加油很方便。刚才……爱德华没有开玩笑。如果你需要车的信息，可以来找我。我的爱好不多，对车还是了解一点点的。”

    “嗯嗯。”

    “一直往北走，上这个坡在过去一段路就是福克斯的中学，爱德华他们都在这里上学。初中和高中在一起，因为人口不多。”卡莱尔指着前面远处说道。

    “这里的就业怎么样？”展小于环视一圈问道。

    “居民安居乐业，大多数都有祖传的营生，打渔，开店，手工艺品、……上午好，安德烈！”

    “上午好啊，卡伦医生！”一个老头叼着烟从旁边开车而过，他的车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树干。

    “刚才那个就是福克斯的木匠。年轻人出去上学可能就选择留在大城市打拼，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在这里的，就是你刚才看到的这样……你在担心招聘吗？”

    “有这个方面的考虑，不过也不着急，距离开业还有段时间，我需要的人也不会很多。”展小于向左走了两步，带着卡莱尔直接拐进了街边的邮局，推开了邮局的大门。

    显然福克斯人民不常光顾这里，邮局里很冷清，只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阿姨，她见到人进来也只是友好地笑笑点点头，没有说话。

    “您好，请问有福克斯的明信片吗？”展小于趴在柜台上问。

    “只有华盛顿州的了，孩子，要看看吗？唔……还是3年前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柜台后的阿姨推了推眼镜，从抽屉里取出两张。

    “没事的，我先看看……”展小于双手接过，“就这两张吧，感谢。”

    “你要给谁寄明信片吗？”卡莱尔好奇地看着展小于拿出一支签字笔开始在两张明信片上填地址。

    “给英国的朋友寄。”展小于头也不抬地说，“唔，我有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在伦敦，我们和他们相约每次去不同的地方落脚就寄一张明信片。以前还会给一个美国朋友寄，我俩关系也挺好的。就是最近他……唔……他搬家了，挺远的，那里不通邮。”

    “我可以看吗？”卡莱尔指着展小于填完地址的明信片问。

    “请便，没什么秘密。”

    “221B——贝克街，Dr……他也是医生？Dr.Watson?”

    “啊，对。哈！我刚反应过来你们是同行！不过他现在主业是陪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伴侣破案，副业才是大夫。”

    “医生？伴侣？破案？”卡莱尔一脸茫然。

    “对，夏洛克，他们是一对儿。夏洛克是很出名的私人侦探，我们认识了2……咳咳咳，认识了几年了。”展小于狠狠地咳嗽了一声，把到嘴边的二十年咽了回去。

    “你的朋友听起来都很有趣。”卡莱尔把明信片放回展小于手边，笑笑说。

    展小于给夏洛克那张只填了地址，写了个中文「十一于」，后面标了个2。给约翰·华生的那张却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几乎挤满了明信片。

    「……有机会来这里看看，比伦敦宽敞得多，我在这里认识了一家很好的人，他们答应帮我建一座玻璃餐厅，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如果夏洛克太烦人了……你也可以自己过来，给你做你喜欢的小点心……」

    卡莱尔哭笑不得地看着展小于把小小一张明信片写成了小作文，称赞说：“你的花体字写得不错。”

    “哈，夏洛克教的，我和约翰的字都不好看，他有一次教……我们如何辨认左右手字迹时，顺便提点了两句。”

    展小于这句话说得半真半假，因为有些事情实在是和卡莱尔解释不清楚。比如他不能跟卡莱尔说自己的英文手写体是因为写了很多很多年才有的“功力”，而刚好，夏洛克的确点拨过他和华生的字，只不过夏洛克并不是一个好老师，教人全靠反讽而已。

    俩人从邮局出来，又去了街边的几个小店，卡莱尔主要是带着展小于认了认地方，展小于顺便买了两大罐新鲜的牛奶、一篮子水果和一小筐菌菇。

    现在福克斯一多半的人已经知道卡伦家来朋友了，还是一个精致漂亮的东方男孩。

    “晚上回去可以做一个水果派。森林里的浆果和蘑菇真的是宝藏！”展小于手里的东西最后都被卡莱尔拿去，俩人转了一圈回到了停车场，把东西放好去解决午餐。

    卡莱尔把展小于带到了福克斯最火爆的小餐馆，现在刚到饭点，小餐馆生意很好，竟然几乎要坐满了。展小于甚至在一个窗口的单人桌位置上看到了警官查理。查理今早出任务去了，他们早上在警局并没有见到面，三人在餐厅相遇，短暂地打了招呼。

    “查理。”

    “中午好卡莱尔、小于。”

    “我们早上去申请了一块土地，以为能碰到你，警局里的工作人员说你出了外勤。”卡莱尔说。

    “啊，是。又是野兽袭击案，一个驴友在奥林匹克山上遇袭，不算我们辖区的，我们就走了个过场。”查理把手上的汉堡匆匆吞掉，随意说道。

    卡莱尔目光闪闪，轻描淡写又饱含遗憾地叹了口气，“自然风光固然好，生命安全却是最重要的啊，是熊吗？我听说有熊……”

    “还不确定，不像是熊。唉……谁说不是呢！”查理嘟哝，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题太过沉重破坏午餐气氛，转头轻快地问道：“小于要来定居了吗？”

    “是的，几乎定下来了。我们要当邻居了，以后还要多多关照。”

    “福克斯有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来真是再好不过。”查理看起来很看来很开心，“希望贝拉来了以后能多交几个朋友……”

    三人寒暄后，卡莱尔带着展小于坐到了角落，老板娘亲自拿着点餐板过来招呼两个人。

    “卡伦医生，真是稀客。那么这位就是……”老板娘疯狂地眨了眨眼睛，弯下腰，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你从外面新带来的朋友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就听老汤姆他们说了！”

    “您好。”展小于局促地笑笑，努力让自己的双眼不要乱飘，尤其是不要放在老板娘过低的领口和呼之欲出的两团白肉的位置，“我是展。是个厨师。”

    老板娘显然早就知道展小于要来开餐馆的事，这里每天算是福克斯客流量最大的地方，什么消息都是她最先知道。

    按道理来说，作为一个餐馆的持有者，遇到同行应该不会很开心，但是老板娘心里却很通透，她明白展小于对他自己餐厅的定义，也知道Netfilix的纪录片大奖，而且因为她孩子在纽约大城市工作的原因，她还恰好知道展小于有多么“传奇”。

    老板娘很是兴奋，她拍了拍展小于的肩膀，双眼闪闪发光：“你可不是普通炸薯条、煎牛肉饼的厨师，你可是大厨——是chef！你的饭是给达官贵人吃的！我知道你的，还看过你的节目，他们都说你来了以后福克斯就要出名了！大家都盼着你赶快把店开起来呢！”

    展小于惊讶地挑挑眉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讨饶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卡莱尔。

    卡莱尔轻笑，拿起菜单对老板娘说：“那就快上几个你们拿手的菜，争取能挽留住我们的小厨师。”

    “没问题，招牌汉堡加牛排怎么样？炸薯条配我们自己调的酱汁，虽然你做饭厉害，但是也该多尝尝我们福克斯的口味，我爷爷那辈儿就在做这些了。那卡莱尔，你还是……”

    “一杯白水。谢谢。”

    老板娘爽朗地一笑，也不在意卡莱尔多年如一日的不捧场，抱着自己的点餐板扭着腰走了。

    “你不吃饭可以吗？”展小于不赞同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你作为医生应该知道不按时吃饭的坏处。”

    “我早上吃的特别多，习惯性中午不吃饭。不然反而可能会难受。”卡莱尔平和地回答。

    “你的四肢冰凉，脸色苍白。眼下青黑，这说明这些年你的生活习惯很成问题。”展小于此刻看卡莱尔就像是在看自己不省心的叛逆大孙子。

    卡莱尔无辜眨眼睛，也不反驳，十指相交，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展小于把爷爷教育他爹的那套照搬过来，老成地念叨着：“我建议你早睡早起，不要熬夜，多喝热水，按时吃饭…… 另外你们有泡脚的习惯吗？”

    卡莱尔微笑地听着展小于叨叨他，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直到展小于说了最后一句，他的笑容才顿住，表情带着一点愕然，“泡……泡什么？”

    “泡脚。”展小于重复，“用热水泡脚。你们泡吗？”

    卡莱尔看了一眼隔壁桌上一杯滚烫冒烟的红茶和泡在茶杯里的红茶茶包，难耐地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慢吞吞地说：“为什么要泡……脚？”

    “舒筋活血啊！泡脚的好处可多了，今晚回去咱们就试试……你家有桶子吗？”

    “……桶子？浇水的塑料桶吗？”卡莱尔迷茫脸。

    “……不是，算了，下午拆完线陪我去趟超市吧 ！回国我给你配点药包，让你舒舒服服地泡泡脚。你们小孩……不是，你们年轻人现在不保养，以后会受罪的。”展小于信誓旦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