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里的鸟五点不到就开始叫了，叫得人睡不着。
肖沥仰面躺在床上看着上铺的床板发呆，他听着鸟叫，也听着许安阳均匀的呼吸声——昨天，他到底是没有跳。
一周……肖沥衡量着一周的长度……他也在想……如果一个向死的人还有什么期待的话……他会期待什么……
天正经亮的时候，鸟不叫了，起床的铃声敲响，然后是平平常常的洗漱，早饭，陈助教把他们领到教室自习，然后他像往常一样离开了这片“变态”区域，锁上了那扇通电的门。
屈杰在等这一刻，为了等到现在，他甚至昨晚都有点失眠。他并不怕他的猎物搞什么花招，他担心的是“教育负责人”的态度，这个人有时纵容他，有时候又突然来坏他好事，他不太清楚每次到来的新学生和这个学校是什么关系，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愿意一一尝试。因为就算是他也明白，要让一个人失去生命是件很严重的事，总不能让他次次得手。他不能得手的时候虽然会有点不快，但这能让他在“捕猎成功”时的快感更强。
许安阳，一个优渥家庭出生的，对险恶世界毫无认知的小男孩，虽然他个子高，身材强壮，但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只小白兔。
是一只只要和他打几场球，分享一些童年故事，带他去天台看一看风景就能轻松俘获的小白兔。
屈杰不喜欢亲手把人弄坏，他讨厌血肉模糊的画面，他想把这次的捕猎游戏设计得高雅脱俗——这个许安阳是个有变态爱好的人，既然他会喜欢男人，那就让他好好喜欢男人——想到这里，他抬头寻找他给许安阳选定的男人现在在哪儿……
人呢？瘸子李卫祁人呢？
大概也是预见今天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教室里的人很少，两个女孩早就回寝室了，但小糖片和李卫祁竟然也不在。
李卫祁不敢反抗自己，屈杰很确定，那他人呢？
李卫祁的确不敢反抗屈杰，但他更怕肖沥，早餐结束后一向对他视而不见的肖沥突然尾随他出了门，当时他就察觉到有些不好。
小糖片这个没用的人这种时候是绝对不敢带他跑的，果然，肖沥只是威胁的冲她笑了一下，她就赶紧推着轮椅跟他走了。
这栋楼的通道很多，但没人会去人少的地方乱钻，当看到肖沥只是把他们带到日常下楼用的楼梯前时，李卫祁暗暗松了一口气。
“肖……肖沥，你找我做什么？”李卫祁谄媚的笑。
肖沥可不准备对他笑，他一下架起了李卫祁的轮椅，把他推到了楼梯口。
楼梯很高，水泥的阶梯看起来就很吓人，如果不是李卫祁身上绑着固定带，他现在大概已经顺着楼梯滚下去了。
“你干什么！？”李卫祁吓出了哭音，他的手紧紧抓着轮椅额扶手，生怕自己滑了下去。
“是屈杰要你帮他的吧？”肖沥的声音很恐怖。
“什么帮他……你说什么……”李卫祁不知道自己这事怎么就烦着他了，但他不敢承认，因为毕竟是他诬陷许安阳的，他怕被学校追究。
“哼，”肖沥冷笑，他把嘴凑到李卫祁耳边，“你听好，如果下次我再看到你给屈杰做事，你可就没今天这么好的待遇了。”
“是！是！”现在不论肖沥说什么，李卫祁都愿意答应，他惊恐的扭过头看着这个可怕的人，“我错了！我错了！肖沥，我再不敢了，我不敢了！”
李卫祁的轮椅前端几乎都已经悬空在了楼梯上，他不敢想象自己摔下去会怎样，他不停哀求肖沥，简直声泪俱下。
肖沥对他的可怜相毫无反应，他松开了抓轮椅的手，没有一丝犹豫。
李卫祁和他的轮椅一同滚下了楼梯，开头他还惨叫了一下，之后就彻底没有声音了。看到这一幕，小糖片吓得哭出了声。当她发现肖沥的视线转投到她身上时，她赶紧用手堵住了嘴。
“你也一样。”
肖沥说完这话就走了。
在教室里等待的屈杰并没等到他想等的人，上课时间半小时后，陈助教和一群护工回到了宿舍区，他们是来带李卫祁去医院的，听说小糖片失手把轮椅推下了楼，瘸子整个人连轮椅一下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现在都还在昏迷中。
这是怎么回事？？
屈杰扫了一眼教室，他发现男生们都在，就连许安阳都在。大家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表情都很吃惊——除了肖沥，不过肖沥对什么事都没反应，他不吃惊也不奇怪。
屈杰先去问了青亓，青亓在有“访客”的时候会扮演班长，在平常的生活里，他其实也确实比较像个“班长”，他好像很受“教育负责人”的青睐，是他们这群人中消息最灵通的人。
护工带走李卫祁的时候小糖片儿被一并带走了，屈杰暂时见不到她，不过他从不把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放在眼里，他比较怀疑的是曹茜这个疯婆娘，他决定到她们寝室去看看。
屈杰溜出去后，教室一下冷清了下来——不吃饭的时候梁柯基本都没精打采，高汉军看起来正常，但他的智商理解不了课本上的符号，所以他一到上课时间就趴在桌子上认真的“看”书。
青亓也在看书，但他对读书没什么兴趣，他一般都是拿着本书装样子。就在他想着如何帮屈杰打探消息时，和他从来就没有什么交集的肖沥走到了他桌前。
肖沥冲他偏了偏头，示意他跟他出去。
青亓有点奇怪，但他还是跟他出去了。
“你知道是谁做的了？”
看到肖沥把自己带到了李卫祁才摔下去的那个楼梯口，青亓不解的问。
“这几天想搞许安阳的是屈杰吧？”肖沥没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青亓感到稀奇，肖沥来得比他晚，他可从没见过肖沥关注过自己外的事。
“屈杰也跟我说了，他说他这几天会搞许安阳……不过……”肖沥只把话说了半截。
“不过什么？”青亓把手抄在了胸前。
“不过我觉得他看错许安阳了。”
“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也是重点治疗对象。”肖沥说。
重点治疗对象？听了这个词，青亓的身体就像是过电一样抖了起来。因为在这里，重点治疗对象才是学校要关注的重点，一旦有人敢对这种身份的人动手动脚，结果一定非常难看。
“怎么会……”青亓不太相信，“屈杰怎么会搞错……而且许安阳才来了多久，你怎么确定他是重点治疗对象？”
重点治疗对象的身份是保密的，没人会知道，很多时候就连学生自己也不知道。
“当然，你也可以觉得他不是……”肖沥破天荒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是吧？”
听了这话，青亓打了个寒颤，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于信任屈杰。许安阳也许是，也有可能的确不是，但自己何必要去承担这个风险去为这些不痛不痒的游戏捧场呢？毕竟他自己又不是变态，他对杀人没有兴趣。
“那你呢，肖沥，你为什么给我说这个？”
“哦，”肖沥像是想起了什么，“因为我现在决定要搞死他。”
“谁？！”
“屈杰，”肖沥看着青亓，就像在谈一件极其普通的小事，“所以我建议你别管闲事，毕竟屈杰不是重点治疗对象这一点，是确定的。”
这段谈话的时间也很短，不到五分钟，比起屈杰盘诘他人的效率来说简直高了太多。在他还在黄杏和曹茜的寝室里东拉西扯，恐吓威逼的时候，肖沥和青亓早已回到了教室。
肖沥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许安阳正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和昨天的不一样了，肖沥感觉他有满肚子的问题想和他问。不过肖沥对给别人解答疑惑没有兴趣，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座位。
天气依旧晴朗，许安阳的课桌依旧放在教室最后一排，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唯一变化的大概是李卫祁，他挺倒霉的，竟然在有人推轮椅的情况下从楼上滚了下去……
屈杰从女孩子们的寝室出来时无聊的伸了一个懒腰，他没问出什么，但他感觉这两个人对此事确不知情，曹茜这个疯婆子他吃不准，但他确信黄杏绝不敢对他说慌。屈杰想要返回教室，但他发现这才不到十点，大家就都从教室回寝室了。
他正好想找青亓谈谈，没想到青亓一回来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屈杰对他还是会礼让三分，他决定等他睡醒了，再找他好好聊。
屈杰确定青亓会帮他，因为许安阳的箱子里有那么多漂亮衣服，只要他一死，他承诺这些东西都归青亓。
饭点到了，大家又纷纷从寝室出来涌上了走廊，屈杰和梁柯非常默契，他们一左一右的跟紧了许安阳，等他一进饭堂落座就坐到了他身边，把他夹在了中间。
今天的许安阳看起来有点奇怪，他不像昨天那样死气沉沉……他的表情很复杂……有点……有点像他才来那几天的状态。
不过屈杰对此不在乎，他已经确定今天早晨的插曲和他的捕猎无关，只要学校不坏了他的好事，他根本不会惧怕在坐的任何一个人。他现在只是有点难过，为李卫祁难过，因为他不在，这件事好玩儿的地方会少很多……
他希望青亓能快点给他李卫祁的消息，他好计算他多久才回得来……
所有人都坐好后，陈助教会把已经盛好的饭菜按照人份摆到每个人面前，这里吃得其实不差，顿顿都有肉，饭可以随便添。
分好饭菜后，陈助教就出去了，他会在门口的小隔间里吃饭，他觉得看着这帮小孩让他感到恶心。
墙上的钟开始计时，十分钟，吃不饱，吃不完的就只能等下顿。
大家都拿起筷子吃起来，许安阳也拿起了自己的筷子，就在他准备夹菜时，梁柯一下伸过他的胖手把许安阳的菜碗端走了，他把菜都倒进了自己的碗里，大口吃了起来。
“……”
许安阳没有和他计较，他准备吃他的饭，结果他才动手去拿饭碗，饭碗就被屈杰拿手拨开了。
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屈杰一边吃着他的，一边笑嘻嘻的看着许安阳，他看到许安阳想抢回去，就一把把饭碗扣在了桌子上。
“你！”
许安阳也并不好惹，他一拳挥过去想打屈杰的这张臭脸，但他左边的梁柯早有准备，一把从背后牢牢抱住了他。
梁柯的劲非常大，许安阳完全无法动弹。这张桌子就他们三个人，梁柯从背后勒住了他，屈杰蹲在他面前的凳子上，一边吃饭，一边对他挑衅的笑。
“想吃饭……？”屈杰从桌上抓了一把饭，凑到许安阳耳边小声说，“我喂你！”
他掐开了许安阳的嘴巴，把手上的脏饭塞了进去，看到许安阳挣扎的样子，他内心真是快乐极了。
就在他准备接着玩儿时，一碗滚烫的汤突然从他头上扣了下来！
谁？！
屈杰被汤烫得呲牙咧嘴，他还没来得及躲开，另一碗就朝他脸上泼了过来！
肖沥？
“放开他。”肖沥把不锈钢的碗扔在了地上，他恶狠狠的对胖子梁柯说。
不锈钢碗摔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刺耳声音把梁柯吓得一哆嗦，松开了手。
大家全都惊呆了，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听到有人摔东西的陈助教已经跑了过来。
“肖沥！你在干什么！？”陈助教掏出了他的电棒。
哼！
肖沥冷笑了一下，他突然按住了梁柯放在桌面上的手，一把抄起旁边的餐叉朝他手背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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