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好不容易从钳制下挣脱,不可置信的看着盘腿坐在地上准备要和撒旦与上帝一起谈人生的杰森:“你认真的?这可能是我们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案子,而你居然要问这个?”
“这问题怎么了?这问题可重要啦!”杰森看提姆的眼神明白地写着“朽木不可雕”,同时又像是不敢相信提姆居然没有看到如此重要的本质性问题。
站在提姆的角度,他完全无法理(潜在的)世界毁灭危机和分居夫妻的感情危机究竟是如何放在同一条线上的。
杰森转向路西法寻求认同:“撒旦老兄,你肯定能理解的对吧?关于世界和平是建立在美好家庭的基础上这个论点。”
路西法把脑中的犹豫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这家伙脑子有问题,我要是说“不”会不会刺激到他?还是我应该要假装理解暂时安抚他?警探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做?琳达医生在这时候会怎么做?
“不,他很显然不能理解。”提姆干脆的夺走路西法犹豫的权利,后者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目睹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凶案,亲眼见证了人性的沦丧。
路西法一把抓住提姆的肩膀,狠狠地摇了摇:“你说什么大实话刺激人呢!他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刺激他,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伤害人家!就算我不说谎我也知道有时候、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忽略不提。”
“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这才是处理问题的正确态度,一味的粉饰太平是没有用的。”提姆义正词严地驳斥路西法,除了反驳的论点似乎有些微妙 (杰森:你们两个敢不敢大声说出来,我哪样了?) 以外,从表情到语气,甚至是那眉毛上挑的角度都抓不出什么错处来。
杰森咳嗽两声让在场的人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叹了口气摊开双手耸耸肩:“真实的例子就在眼前,这可不是在说笑。”
说着,杰森一挥手指向路西法:“你,为什么会跑来人间开夜店,而不是在天堂待着?”
“这不明摆着吗?”路西法冷哼了一声,斜着眼看他身边的上帝强森,说起话来每一句都泛着酸,“因为亲爱的老爸觉得把我——他的亲儿子——放逐到地狱去是个好主意。”
上帝强森看上去像是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被杰森抬起的手掌制止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人类对天使的传说有哪么一点接近事实的话,你应该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为什么偏偏只把你一个人放逐到地狱去呢?”杰森追问道。
路西法像是被踩到了痛脚,支支吾吾好一阵子才憋出了一句:“因为妈妈不但挖了个坑,还引着我往里跳。”
“你的意思是,她刻意陷害你?”杰森的语气并没有因为路西法对母亲的指控而有任何变动,依旧维持着如同旁白一般的冷静,“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呢?”
为什么?
——因为上帝沉醉于他的新计划,人类。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父亲专注于他的新计划,这很正常——父亲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计划,和过去其他计划不同的点在于,母亲从未掩饰过她对人类的反感。
于是他们开始针锋相对,好像除了彼此之间的争执以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这个“其他”,也包含了路西法自己。
“你让我怎么接受这个?”路西法的眼神似乎落在远方的某一点上,但是杰森知道镜像次元里面并不会有路西法想要注视的风景。
“于是你对上帝发起了反叛。”提姆喃喃的说出了几乎所有地球人都知道的,路西法对上帝发动叛乱并且堕落的事。
当孩子们觉得失去了父母的关注时,他们会吵闹、制造问题,甚至故意惹恼父母只为了让他们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如果天使是在上帝创造人类之前的试做原型,那么会产生和人类相似的反应也就不足为奇了。
“亲爱的母亲这时候突然又慈爱了起来,她向老爹求情,让我被从轻发落——就是永远被放逐到地狱。”路西法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眼睛想要把眼角的泪水憋回去,“她明明知道我会这么做,当她无止尽的在我面前数落她的丈夫有多么不可理喻,她是多么希望我们‘一家人’可以回到快乐的过去,她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会为了她反叛,但是到头来,她却表现的好像这都是我的自作主张,而她就只是一个不忍心让孩子受罚而费尽苦心的好妈妈。”
“你爱她,但是你认为她利用你的爱来操纵你。”杰森直白的结论让路西法一瞬间用极为凶恶的眼神射向他,原本英俊的脸也变成长着角、狰狞扭曲的魔鬼之脸,仿佛下一刻就会暴起伤人。
提姆不动声色地朝杰森的方向挪动了一些。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提姆觉得罗宾杰森伶牙俐齿挑衅坏人的时候真是帅爆天际,特别是当杰森像现在这样一针见血点破其他人想要遮掩的痛处时。
但是提姆现在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举动。
和迪克的俏皮话或者达米安用鼻孔看人的鄙视之语完全不同,前者只要习惯了就可以彻底无视——比如你每天一开门就要面对住在对面公寓,开口就满嘴喷粪的恶邻居,可一旦习惯了这种态度,自然而然就不会把对方口中那些脏字当一回事。
杰森说起话完全是揪着别人哪里痛就往哪边戳,尽管提姆相信杰森肯定设想周全,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万一被刺激的对象没有按照杰森所设想情境行动呢?
怀着这样的担心,提姆偷偷地瞥了杰森一眼,后者脸上呈现的并不是蝙蝠侠式的面无表情,而是塔莉亚式的云淡风轻,仿佛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杰森都可以翻个白眼,配上一句:“我早就说了……”
提姆脸上带着蝙蝠侠式的面无表情,内心的迷弟早已发出土拨鼠的尖叫——真不愧是偶像,就是这么自信!
感受到来自提姆的注视,杰森熟门熟路的屏蔽了那炙热的眼神,义无反顾地迎上了撒旦的杀人视线:“尽管如此,你还是在帮助亲爱的妈咪,找那啥……火焰之剑,准备劈开天堂的大门对吧?”
“你是怎么知道……”路西法非常确定他没有跟琳达医生以外的人说过这个话题,但是杰森不但没有搭理路西法,反而用一种“你总算明白了”的戏剧化口吻总结道:“你发现了吗?就连撒旦本旦的麻烦,都是源自于父母失和——如果你家一直以来爸妈和乐融融,你就不会下地狱,你妈不会想要你拿着剑去劈开自家大门,人类不会因为你的家庭伦理剧受到潜在的生命威胁,皆大欢喜。”
路西法整个魔鬼都傻了。
提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录影。
上帝强森已经彻底放弃参与讨论,开始放空。
杰森平举双手与肩同高,做出大人物演讲完毕后迎接全场热烈掌声的动作,实则借着手腕伸出袖口的机会偷偷瞄一下上头的小抄。上帝家的例子举完了,接下来还有那个……那个字是……阿瓜?喔,对,海王!
“你别不信,要是觉得你自己家的故事我们外人不懂的话,我再给你说个别人家的故事!”看完了小抄提示,杰森毫无心理压力的在撒旦面前八一八海王与他弟弟之间那点破事。
路西法听的一愣一愣的,就连自觉被排挤的上帝强森都自动自发的坐过来,跟着杰森的故事一起发出“喔!”、“哇!”、“矮额!”的感叹声。
提姆结束了第一段录影,戳了戳手机的资料夹目录,犹豫了三秒把影片从“案件”目录移动到“大哥哥说故事”的目录下,和杰森在做社区服务的时候讲故事给小朋友们听的影片放在一起。
“……现在回头看看,一个家庭父母不合会给世界带来多大的影响!不只是孩子们的内心受创,就连全人类的存亡都系于父母的和睦上啊!”杰森长长地呼了口气,吞口口水滋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路西法看起来还有些沉浸在故事的情节中,讷讷的说道:“真是太有道理了。”
“是吧!”杰森抹了把脸,拍了拍路西法的肩膀并且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所以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支持让老爹老妈复合,总好过世界毁灭。对此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把他们锁到小黑屋里面。”路西法一本正经的回答,“然后一把刀、一把钥匙,他们要嘛在危急之下旧情复燃,在‘你跳我跳’的情感激荡之下一起想办法开锁逃出来,要嘛他们先彼此厮杀到只剩下一个活着,慢条斯理的开锁逃出来。”
杰森从裤子的屁股口袋里摸出了小笔记本,仔仔细细地写下了关键字:“小黑屋、上锁、刀。”然后偏着头想了一下,用笔指向指路西法问道:“但是你家的大门不对你或者你妈开放,嗯?”
自愿担任摄影师的提姆一直在观察路西法和上帝强森,特别是上帝强森,他的身上有一种古怪的违和感让提姆不知该怎么形容。他听着杰森用路西法的家事,也就是他自己的家务事来举例,但他所有的情绪反应都和他听亚特兰提斯的故事时一样——好像那都是别人家的事,和他无关。
甚至当杰森和路西法就在他面前讨论天堂的大门要不要为路西法打开,这分明是他抬抬手指,或者是眨眨眼睛就可以搞定的事情,上帝强森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
好像只要没有人看着他的眼睛和他说话,他就会一直保持在这种半待机的状态。
“呃,其实我不太确定让他们复合是件好事。”路西法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头,“你瞧,他们曾经如胶似漆过,但是现在还是……这样了。谁都不知道他们要是重新好上,下次要闹分手的时候会有多可怕,还是再考虑考虑好了,而且说实话火焰之剑有点小问题,在问题解决之前重回天堂的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也是,要在地球上找一把有千年历史的剑的碎片,难度还是挺高的。”杰森一脸赞同的点头,同时丢下一颗重磅□□,将路西法炸的差点不成魔形。
搭上路西法的肩膀,拍拍他的胸膛,接着又对着上帝强森做了一套相同的动作,杰森重新拿出了大种姓之刃,对着圈住了四人的镜面一刀划下,同时对路西法和强森挤了挤眼睛:“和两位聊天获益良多,咱们有缘再会。”
当路西法伸手想要抓住杰森和提姆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镜像次元瞬间崩落,像是无数的镜子碎片从天而降,眨眼之间他就回到了精神病院中,不久前用来拘束他的轮床歪倒在一旁,唯一的差别是门口被拉上了黄色的警戒封锁线。
“好吧,魔法。”路西法摇摇头,打算把事情就此揭过,突然想起杰森最后说关于火焰之剑被分成碎片的事,下意识的转向他身边沉默的强森问道:“老爸啊,你真的把火焰之剑分成碎片了?”
回答他的是一脸迷糊的强森:“你是谁?你叫我什么?”
***
杰森一个飞扑趴到软绵绵的床上,毫无形象的在床上摊成大字形:“哎呀,累死人了,魔法这种东西方便是方便,但是用起来真费脑子。”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上帝’强森不是真的上帝的?”提姆一边把他的电子设备充电一边问道。
“各种迹象其实一直都在。作为‘上帝’,他看似非常强大,但是在某些时候又非常弱小,比如说他救了苏·海托华的时候,那的确像是在展现神迹。可是作为全知全能的上帝,他又非常轻易的就被送进精神病院,被护士抓住的时候,被我弄进镜像次元的时候也是。”
杰森说着,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抓出一个小小的金属扣,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是‘上帝’强森从不离身的皮带头。
“更奇怪的是,他在精神病院期间一直系着皮带,这完全不合规矩——精神病患很可能会用皮带自伤,这类装饰品是不可能被容许带在身上的,可是整间精神病院居然没有人发现这个巨大的违规。”
在杰森说到一半的时候,提姆已经跑到他的笔记本电脑前开始查找资料:“厄尔·强森因为行为异常被妻子送进精神病院之前,最后‘正常’的那一天里,他去了一间原住民纪念品店,买了一个皮带头。”
“宾果。”杰森将那颗皮带头高高抛起,让它落在床垫上,“我的猜测,这就是让他突然之间有了神秘力量,并且拥有‘堪比上帝’的知识的原因。”
“像是附身?强森先生被这个东西附身了?”提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点头,“挺有道理的,但是普通人都不会朝附身这方面联想吧。”
关于这个问题,曾经有多年附身经验的杰森笑而不语。
顺带一提,这颗惹出了不少风波的皮带头最终在德雷克夫妇的狂喜之中被鉴定为传说中火焰之剑的一部分“生命勋章”被列入考古学上的重大发现,并且在浩大的声势当中被送入博物馆珍藏。
至于某位魔鬼是如何夜闯博物馆抢勋章,那又是另一个精彩但是不归杰森和提姆管的故事了。
只能说路西法身为撒旦,却拥有与众不同的画风,着实惊呆了正义联盟的英雄们——光是那个一月康斯坦丁就抽光了半年份的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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