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世界第一侦探蝙蝠侠来说,要推理出两个孩子之前被小丑藏起来的地方并不困难。
首先,这是两个小孩子的脚程可以抵达的范围。
其次,这个地方足够僻静,至少没有邻居会因为奇怪的人出入或听到怪声而报警。
最后,以外头昏暗的天色来说,小孩子们在慌乱中多半会朝著有光亮的地方跑,因此以教堂为圆心画出来的范围,让布鲁斯很快的锁定了没落的别墅区。
那里曾经是哥谭炒房炒得最凶的区域,却因为爆发出土壤液化让兴高采烈买了别墅的人吓的快速脱手,就连地产商也不愿意继续投资,计划中的别墅型小社区渐渐的成了一块无人问津的鬼屋社区。
把小孩子绑到那个地方真的挺聪明。附近闹鬼的流言多的不像话,就算警察曾经相信过这类的报案电话,在“狼来了”的故事上演太多次之后,也就没有人把“听到小孩子的哭声”这类通报放在心上了。
一身蝙蝠装融入夜色中,原本还有些烦恼究竟该如何确定小丑藏匿在哪间别墅内,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女人尖叫让布鲁斯瞬间确定了目标。
“这都是——你的——错!”女人凄厉的嗓音像是在用尖刀刮过玻璃,哪怕是曾经和小丑斗智斗勇多年的布鲁斯,也鲜少听到小丑的被害人叫的如此凄惨。
不过在面对小丑的同时还敢这样吵闹,这位女性也是勇气……可佳?
感谢多年义警生涯练就的反应,即使脑中一片混乱,布鲁斯仍旧在发现可疑目标的同时利用周边环境隐藏身形,在半是呆滞、半是震惊的状态下将与自己想像中截然不同的“小丑与被害者对峙”场景收入眼中。
***
托马斯看着眼前用“面目全非”来形容都显得虚弱无力的妻子,曾经当玛莎还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时,他试着给沮丧的妻子加油打气,希望她可以走出伤痛——人们是怎么说的?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失去了年幼的孩子固然是令人心碎的,但是活着的人无论如何都需要含着泪咬着牙走完剩下的人生不是吗。
于是他说了那句现在回想起来,令他恨不得回头毒哑自己的话。他说:“我想念妳的笑容,玛莎。”
这句话的回应,是玛莎自嘴角开始向脸颊延伸的两道刀割的伤痕,即使经过缝合,看上去依旧像是血红的咧嘴大笑。
午夜梦回时,托马斯不只一次拷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同玛莎每一次的指控,这一切都是他害的——如果他不是托马斯·韦恩,现在他们一家人都还快乐幸福的在一起。
“妳究竟想要做什么!玛莎!”托马斯朝着脸色狰狞的小丑玛莎飞扑过去,狠狠着掐着对方的双手手臂,“这么多伤亡!那都是孩子,孩子呀!”
“喔喔喔!然后你又想做什么呢?嗯?你说啊?喔,我知道了!”玛莎用一种甜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音调开始唱着荒腔走板的小曲,“你是拯救可怜小宝贝的大英雄!蝙蝠侠!他们都不知道,蝙蝠侠连自己的崽崽都救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不相干的两码事!”托马斯凶狠的语气中隐隐约约带着一股沧桑,“如果不是因为妳——”
“因为我?因为我!”玛莎的声音高亢了起来,即使被托马斯抓住了双手,她依旧垫起脚尖将涂得惨白的脸凑向对方,“你怎么敢!如果不是你,我的宝宝还会活着!不是说父母亲应该要保护孩子们吗?错了!错了错了错了!哈哈哈哈哈!”
布鲁斯不知道该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严格说起来,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的脑子此刻清醒无比,以绝对理性客观的侦探的身份在分析眼前的情境,他推测出了这对夫妻的孩子死了,丈夫希望妻子走出伤痛,妻子却责怪丈夫……怪他什么呢?
阴暗的小巷,拿着枪的歹徒,吓坏了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的孩子、母亲脖颈上的珍珠项链,父亲上前一步挡在孩子……挡在他的面前。
“不管你想要什么,尽管拿走。”父亲将皮夹抛到地上,举起双手对歹徒这么说,“请不要伤害我的妻子和儿子。”
“砰!砰!”两声枪响,父亲和母亲都倒下了。
如果父亲(不,不是父亲,冷静理性,布鲁斯!不要让情绪牵着鼻子走!),如果男人没有挡在前面,子弹会射向哪里?
所以是这么回事吗?
男人没有保护好孩子,女人责怪他。
女人试着伤害其他人的孩子——男人保护了其他人的孩子——女人更加怨恨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没办法保护,却愿意挺身保护其他不相干的人。
相同的两颗子弹,用不同的方式毁灭了同一个家庭。
看过无数噁心恐怖的犯罪现场,布鲁斯第一次感觉到从胃部深处传来,那股噁心想吐的反感。
托马斯的蝙蝠侠和玛莎的小丑还在进行那看起来可笑又可悲的“夫妻吵架”,话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男孩是怎么回事!不不不,让我猜猜,喔!这么多年你肯定在另外的女人身上种出了替代品对不对!哈哈!”
“什么?胡说!不是那样的,那是布鲁斯的孩子……”
“你疯掉的老婆除了胡说八道还能有什么用呢?喔,瞧瞧,伟大的蝙蝠侠也终于疯掉了吗?布鲁斯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可以一起做疯人夫妻了,亲爱的你会帮我在阿卡汉订双人间吗?”
“我是认真的,玛莎。”托马斯紧紧的将在原地乱踢乱蹬不停躁动的玛莎抓紧,开始在她耳边重复二十多年前发生在剧院后巷,一家三口和一个男人、一把枪的故事。
布鲁斯双眼发直的看着眼前哭叫着“不要再说了!”的玛莎,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已经可以感受到胃酸烧着喉咙深处的疼痛。
因此,当一个垃圾桶被塞到他手里的时候,布鲁斯是感激的。
“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一只手用稳定的频率在布鲁斯的背后划着圈帮他顺气,“往好处想……我现在知道你的近身战天份是从谁那里来的了。”
杰森用乞丐蹲的姿势缩在布鲁斯身边,一只手搭在布鲁斯背上,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软绵绵的垂在那里,眼神涣散的看着托马斯与玛莎的咆哮八点档。
“那把小锤锤来的毫无预警,真的是……”杰森空闲的手挪到头壳上还在肿胀的地方,“没有一丝丝防备。”
放下垃圾桶,布鲁斯转过头去看着应该属于“待拯救对象”的杰森,对方那看来已经经历无数狂风暴雨洗礼,淡定如咸鱼似的态度让他恍然有种自己才是等待救援的一方的错觉。
“你妈真猛。”杰森的评语让布鲁斯拿不准这究竟是称赞还是讽刺。
玛莎·韦恩从来都不是温驯的小绵羊,即使大部分的人都会被她优雅贵妇的形象误导,但是每一个韦恩家的成员都知道在这个屋檐下讲话声量最大的就是这位韦恩太太。在布鲁斯已经模糊不清的童年回忆中,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的韦恩家叔叔伯伯们最后一次登门拜访,离开的时候差点在大门口跌倒摔断门牙,而记忆中的母亲依旧端庄优雅的站在门口微笑送客。
“……嗯。”布鲁斯只能勉强回应了一声。
“你知道,我觉得之前对你太不公平了,说你情绪便秘什么的。”杰森看着玛莎挣脱了托马斯的钳制,又一次挥起了小锤锤,实在难以令人相信,一件躺在工具箱里用来敲打钉子的朴实工具在她手中竟然可以展现出如此的威力,“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你情感外露的模样了。”
布鲁斯觉得有一口气哽在胸前,犹豫着要不要一巴掌往杰森后脑袋招呼下去,这个小子似乎天生就自带让自己气血压飙高的能力。
托马斯吃力的闪避着玛莎的小锤,同时向他癫狂的妻子问道:“如果有这样的机会,让我说的一切都成真呢?男人和女人死在小巷子里,但是孩子活下来了,妳说我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吗?”
玛莎的锤子落到地上,将已经陈旧腐朽的地板撞出了一个破洞,杰森的脑中跳出了一个比喻,在他们脚尖上参差不齐的裂口如同这对夫妻之间的鸿沟。而托马斯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是又一次试着拯救妻子的理性,在明明已经知道答案的情况下,还是抛出了这个问题。
“答应我你会抓住这个机会!答应我!”玛莎反过来紧紧的抓住蝙蝠侠的手腕,她的双眼看着托马斯,又好像透过托马斯在看不存在的孩子,“所以那真的?我们的宝宝会活着……还有自己的宝宝?喔,他真可爱,托马斯,我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名字是杰森,不只是杰森而已,有四个男孩。”托马斯循循善诱的转述着从杰森那里听来的,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真好,真好。”玛莎恍惚的点着头,“那我的宝宝,我的布鲁斯,他也成了医生吗?”
“他——”托马斯非常明显的卡壳了,眼看尴尬即将开始蔓延,玛莎即将从她美好的梦境中醒来,快速又有效率的解决这种尴尬场面的,是一阵热热闹闹的手机铃声。
来源是杰森的里层口袋,另一个幸运的没有被小丑玛莎搜走的物件。
来电显示为巴里·艾伦。
就算没有调整成免提,在一片寂静中,对话另一方的声音还是让每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杰森,你们怎么都不在家?我肚子好饿啊,这里都没有东西吃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来哥谭的时候身上没带钱也没带信用卡,连外卖都叫不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带点吃的好不好?”
玛莎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刚刚抓到,不知怎么着脱困了的小孙孙,还有旁边那个抱着垃圾桶,同样穿着一身黑漆漆蝙蝠装,却明显比托马斯年轻了好几岁的“蝙蝠侠”。
玛莎平静地弯腰,拿起她的战锤,双眼中满是狂热的情感,挂着让人发寒的笑容来到杰森面前。被留在原地的托马斯已经将手按到腰上的枪套,准备随时出击,布鲁斯也挪动了位置想要将杰森藏到自己身后。
杰森冷静的看着眼前的小丑玛莎,彻底放弃猜测对方究竟想做什么——永远别想猜测疯子的脑内活动,除非你也想加入他们——默默等着结局揭晓。
“杰森啊,来,好孩子,奶奶给你小锤锤拿回去玩,喔~”玛莎带着如果不是因为脸上狰狞的伤口或许看起来会十分慈祥的笑容,将那柄看起来战(xuè)功( jì )彪(bān)炳(bān)的锤子递给杰森。
颤抖着双手接过奶奶的见面礼,杰森看着锤头上那块新鲜的,好像还是他贡献上去的血色。
感觉好像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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