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杰森和彼得已经待在这艘太空船上一个礼拜了。现在他知道这艘船的船长就是勇度·乌冬塔,那个用口哨控制飞箭的人。勇度是一个叫做“破坏者”的团体的老大,这群人就像是小偷、星际海盗、走私贩、赏金猎人、雇佣兵的集合体,只要雇主出钱够高,他们可以帮忙干各种脏活。没有人雇佣他们的时候,破坏者们就跟着宝藏的方向在宇宙中游移,或偷或抢把宝藏弄到手。

    虽然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似乎也不是可止小儿夜啼的恶魔。至少在破坏者们靠港整备的时候,其他人看到他们并没有显得很害怕,只是稍微有些“看啊,是破坏者。”的窃窃私语。

    关于这一点,勇度是这样回答的:“听着,小子。我们破坏者是一群法外之徒(Outlaws),偷抢拐骗这种事没少干,必要的时候宰个把人都有,但是我们还是有行规的!我们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要征服宇宙、灭绝种族的疯子。现在快滚吧,小子,你的地板洗完了吗?嘘、嘘!”

    彼得似懂非懂的被勇度摆手驱赶回仓库继续拖地板,这是他登船一周里唯一的工作,但这一点都不轻松,勇度的船是破坏者的旗舰,彼得从醒来开始拖了一整天才堪堪弄好一个仓库。

    “杰森,法外之徒和罪犯有什么不一样?”彼得拿着比他还高的拖把,低着头观察地上的水痕,确认所有的地面都确实的被擦拭过。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不但离开地球十万八千里,甚至还跟一个幽灵困在一起的事实,说起来彼得甚至挺感激有杰森这个可以说话的伙伴,更正:地球伙伴。

    “勇度说他们是法外之徒,但是他们做的不是罪犯的事吗?偷东西还有走私都是违法的吧?”彼得看到了一快特别顽强的污渍,握紧了拖把的长柄使劲的蹭着地上那一点。

    ——让我想想这个要怎么解释。

    杰森的声音出现在彼得耳朵边。自从他们找到交换的方法之后,杰森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过,彼得一开始还以为这是杰森的阴谋,打算等自己放松警惕之后一劳永逸抢走自己的身体,就像电影里的恶鬼那样。

    但是杰森并没有那么做,他甚至很少主动说话,但是每次彼得咒骂勇度绑架他或者船员想要吃掉他的时候,杰森至少会有一句“放轻松,彼得。”让彼得知道他一直都在听。而被人倾听的感觉,说真的还不赖。

    于是彼得开始主动找杰森说话,甚至提议要让杰森到前面来,因为只能缩在另一个人的意识里头很无聊的,至少彼得觉得自己受不了。杰森沉默了很久,久到彼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惹了对方生气,杰森才回了一句:“谢啦,小子。如果我想要出来透气的话会跟你说的。”彼得还没来得及露出胜利的笑容,杰森又补了一句:“或者你需要救命的时候,我就在一个名字之外。”

    喔,顺带一提那个名字是“布鲁斯”。

    目前为止,彼得只知道这是杰森爸爸的名字,因为当他们在闲聊的时候,杰森才刚刚说到“我爸爸,布鲁斯……”他们两个就瞬间交换了位置,然后杰森就再也不提任何关于“布鲁斯”的事情了,彼得一直觉得杰森在害羞,关于这点杰森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总的来说,杰森是个谜团,但是个挺善良的谜团,彼得挺喜欢这个新伙伴的。

    ——法外之徒这个词在法制史上其实可以追朔到近代之前,在那个时候,对犯了法的人的处刑方式就是驱逐法外,让这些人从此不受法律的保护,任何人都可以杀掉他们。这群人就被称为法外之徒。

    彼得认真的听杰森解释,比上课的时候都要来的认真。很多时候彼得觉得杰森比学校的老师懂的还要多,他真的不敢相信杰森才十五岁!他以为杰森说的十五岁是他死掉的年纪(他不敢问原因),其实他已经当幽灵当了几百年,所以才会懂这么多。当彼得对杰森提出他的假设时,杰森用听不出来情绪的声音告诉他:“不,我就是真的十五岁。你被勇度带走的那天,我死了。”

    他们再也没有讨论过关于杰森的死亡这个话题。

    ——但并不是只有被逐出法外的罪犯才是法外之徒。听我的,彼得,你在地上划一个圈。好的,这个圈圈就是法律,对于站在圈圈里面的人,不管是罪犯还是一般人,他们都会受到法律的保护,还有规范。有些事情不能做,这是规范;当你破坏了规范,其他人也不能对你动私刑,这是保护。

    “像是……警察抓到了小偷要送去给法官那样?”彼得看着自己脚边的圈圈,想了一个例子。

    ——正是如此!你不能直接打断小偷的手脚,因为即使是犯了法的人他们也受到法律的保护,一旦你打断小偷的手脚,你自己也同时成了伤害他人的罪犯。而法外之徒,除了那些被驱除的犯人以外,还有那些一开始就站在圈外的个体,他们一开始就不受法律的拘束,相对的也无法受到法律的保障。你知道罗宾汉吗?很好,那就是一个法外之徒的典型。他劫富济贫从法律的角度来看是错的,但他是为了帮助被压榨的百姓。还有一些带领群众起义反抗□□的自由斗士,或者是……呃……义警们。

    “哇喔,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彼得想像着自己成为罗宾汉的模样。

    ——或许吧。说起来,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法外者”,哈!这个点子好!谢啦,彼得。

    “不客气?”虽然不知道杰森在高兴什么,但是这不妨碍彼得为他的小伙伴点赞。

    杰森和彼得继续讨论罗宾汉的故事,“法外者”带给杰森的好心情让他多给彼得讲了几个关于绿箭的故事,当然是最蠢最没有形象的那几个。

    都跨了一个宇宙,杰森才没那么佛心帮绿箭维持形象呢。

    仓库里的拖地小组嘻嘻哈哈地渡过工作时光,舰长室里的勇度以及他的副手克拉格林就不怎么开心了。

    “小鬼还是老样子?”勇度专心的把一个不到巴掌大,闪亮亮的摆件放到控制台的边缘上,和其他的各式小公仔站在一起。

    克拉格林抿着嘴点点头:“自言自语,但是听起来像是在跟一个‘杰森’讲话。我确认了让他这几天都打扫闲置的仓库,完全没有人在的。队长,那个小孩这里真的有问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克拉格林犹豫的看向好似全然不在意的勇度。

    “不如……我们就把他交给伊果好了,毕竟那是他的父亲?我是说,反正他是名单上最后一个了,之后我们就不接这种活了。”

    “不。我要留着他。”勇度歪着头对着控制台上的小人偶们比划了一下,又继续左右调整它们的位置,“我们之前已经把伊果的其他孩子们都送去了,这一个我要自己留着。”

    “为什么,队长?”克拉格林完全不能理解,“虽然我们之前不是没有毁约过,但是这个小孩显然怪怪的……”

    “你看他那个瘦巴巴的样子!”勇度手一挥,一副“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们这群笨蛋怎么看不出来?”的模样,“那些我们钻不进去的通风口啦、坑道啦,只要让他去就行了。至于他脑子的问题……他是会咬人吗?”

    “这倒是不会。”克拉格林想了想,这几天观察下来没发现有攻击人的倾象。

    “那不就结了,我说你有什么毛病,所有人都下船去乐呵了你在这里盯着一个小鬼婆婆妈妈的。去去去,一边去。”勇度赶开了克拉格林,来到彼得正在打扫的仓库。

    小鬼耳朵上挂着耳机,正在随着音乐边唱边跳,把拖把当成麦克风表演的正投入。

    勇度不懂地球的音乐,但是他看得出来彼得喜欢听歌,如果他把这个孩子送去给那个浑球老爸,他可能连一个晚上都没撑过就变成白骨一堆,别提像这样唱歌跳舞了。

    他是个贪婪的强盗,这辈子没干过多少好事,这点勇度很有自知之明。但是他不是那种明知道要把孩子送去被屠宰,还可以装作不知道的王八蛋。不就是有点疯疯癫癫的小孩吗,他们可是破坏者,他是破坏者的队长勇度·乌冬塔,一个地球小孩而已,还怕他罩不住吗!

    “呦,小鬼!”勇度的大嗓门让唱跳到忘我的彼得瞬间僵硬在仓库里,抱着拖把怕兮兮的转过来。勇度冲着那张有点发白的脸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亲和的笑容。

    如果不是想着自己还有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帮手,彼得觉得他现在可能要跪下了。天阿,那口牙看起来真可怕!他不会改变了主意要来吃掉自己了吧?

    “我看到你有把不错的枪。”勇度朝着挂在彼得腰间的元素枪抬了抬下巴,那可是个好东西,可惜除了那个小鬼以外其他人都用不了,他们能做的就是把枪威力调整一下,省得哪天小鬼发疯了把船舱打个洞害死所有人,“但是好枪还得搭配好枪手,你怎么说?来看看你的斤两有多少?”

    在勇度的眼里就是彼得上嘴唇碰下嘴唇,然后他的整个气质就变了。原本是可爱的小动物,现在变成了暴躁的小动物。

    喔,果然是精分。勇度在内心的检查表上打了一个勾,但是外表完全没表现出来,好像根本没察觉到眼前的小孩有什么问题。

    “好呀,没问题。”杰森单手举起拖把,用投标枪的方式把它精准的插回角落的水桶里,拿起了元素枪启动,枪口莹莹发出能量聚成的蓝色光芒,“赌注是什么?”

    “很有自信,哼?”勇度让了一条通道出来,示意小孩跟上,地球小鬼比他想的更有意思,“你想要啥,小子?”

    “我想想,你们船上的电脑里肯定有关于这个宇宙的资料,对吧?”杰森冲着勇度挑了挑眉毛,他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不像单纯的绑架犯或者人口贩子,但这不表示他会随便放彼得和勇度独处。

    如果说哥谭最早教会了他什么,那就是永远不要轻信表面。对你好的人不一定是圣人,对你残酷的人也不必然是魔鬼。

    ——杰森,你要资料做什么?我们该让他不要继续派我们做杂工了,我拖地都拖到疯了啊!

    “相信我,这对我们两个都好。”杰森撇过头去压低声音安抚彼得,又重新对上勇度毫无波动的目光,“我不会要看你们的机密资料,你没有给我通行权限,所以也不用担心我跑下船去和你的敌人联系。我只需要最无害的那些基本资料就好,或者……宇宙里有网路吗?”

    “宇宙里有星际网的,不然你为我们怎么互相联系。但是你要这些做什么?”勇度饶富兴味的看着杰森,嘴角的笑容根本藏不住,“先说在前头,对破坏者来说,情报就是金钱。你想要连星际网还有存取船上资料库的权限,这个赌注可不低。”

    勇度带着杰森离开太空船,来到一片空地。放眼望去除了岩石还有一些奇怪的矮植物,什么都没有。

    “我的船员去找买家交割了,其他人我也给他们放了一天假,再他们回来之前,你能打中的目标比我更多,就算你赢。”

    勇度拿出了一个奇怪的装置,摆弄了一番放出无数个漂浮的圆盘,有大有小。随着勇度手一挥它们四散到这片空地的各处,还很聪明的找了大石块或者树丛当掩护。

    “我也不欺负你,咱们都用枪比一场。”勇度拉开他的大衣,让杰森看到他的飞箭安安稳稳的待在箭套里头,另外拿起了一把能量枪。

    ——杰森你行吗?勇度看起来就是个老江湖,超强的那种。

    “谁知道呢,但是我从来不怕高难度挑战。看好了,彼得。”杰森举起枪对准前方的众多目标,眼神燃起了熊熊的斗志,“我会帮咱俩赢来图书馆的!”

    ——不,我完全没有要求那种战利品啊!

    “预备……”勇度抛了一个小球出去。

    杰森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那个东西,他只是全神贯注的评估眼前目标的得手难易度:把圆盘分布区域分作四个象限,每一个盘子点上座标,分析最佳攻击路径,就跟每一次他帮蝙蝠侠打爆照明灯,干扰敌人那样。

    小球的滚动停止,炸开了一片蓝色烟花。

    勇度和杰森同时开始射击,圆盘被击中之后会碎开,再变成更多盘子飞来飞去寻找掩护,或者干脆到处移动,又或者是在即将被射中的前一刻左右闪避。

    “喔,这可有趣了。”杰森眼看着一个盘子在他的能量光束即将碰到之前,像硬币一样旋转起来闪过他的攻击。

    “怎么样啊,小子,你换个赌注我们可以比简单一些的。”勇度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开枪,看起来游刃有余,甚至还可以转头看着杰森嘿嘿嘿笑的开怀。

    ——不,别打那个会转的,你打不到那个,换一个打换一个打!

    彼得在杰森耳边唧唧喳喳的提供各种建议。

    ——啊啊啊啊,会转的又被勇度打掉了,那个那个那个,打那边那个大的。欸欸,你怎么又去打会转的?

    杰森对着彼得口中“会转的”圆盘开了一枪,这一次当圆盘开始旋转打算回避的时候,能量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从旁边擦过,而是确实地打中了中心,让圆盘抖动着裂出更多目标。

    转过头去看理应在和他“比赛”的勇度,杰森却对上了一双陌生又熟悉的红色眼睛。一瞬间杰森知道自己感觉到的违和感是从哪来的了。

    绑架犯还有人犯子,他们看着被绑来的对象不会是这种眼神。他们要嘛是把对方当成一件麻烦的死物,要嘛就是白花花的钞票。真正的绑架犯不会嘴里说要把他吃掉,却用看孩子的眼神看着他。杰森知道自己跟彼得的状况让许多破坏者把他们当成神经病,但是勇度每一次和彼得讲话的时候(杰森都看着呢),除了有时候因为问题太过白痴让他直接把人轰走以外,他总会认真回答。虽然口气很不好,有时候回答一句要夹着三句恐吓……而且他没有一次提到关于“神经病”的问题。

    绑架犯更不会找借口带你出来练枪,还亲自示范正确的技巧,然后在你成功之后笑的比你还要开心。外星人的蓝色皮肤还有红眼精配上那口牙乍看确实很恐怖,可若仔细去看,杰森看到的是另一个不知道要怎么直白的对人好,只能九弯十八拐的找了一堆借口来掩饰。

    要不是他曾经遇过一个这样的人,杰森相信自己也不会看出来这次“赌盘”后头的意义。虽然他的那个人没有蓝皮肤也不没有太空船,但是他有一身黑漆漆的凯夫拉装甲还有一台比坦克还劲爆的车。

    “喔耶!”杰森放开了“比赛”这个概念带来的紧张,所有的射击都开始挑那些最刁钻古怪的位置,最狡猾的目标而去。每一次落空之后勇度总是会立刻在旁边同类的目标上补一枪,有时候是连续来个两三次,让杰森可以学着他的射击角度。

    “该死,你挺不错的嘛,小鬼!”勇度哈哈笑着追着杰森挑选的目标开枪。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周边已经开始围起一圈圈的破坏者,他们指指点点的对杰森还有他们队长的比赛品头论足。

    ——他们在说你厉害耶,杰森!说破坏者中没有比勇度更准的射手,而你竟然可以跟他……坚持到这个程度!

    才不是他在坚持,是那个蓝色老头……喔,难怪他把比赛时间订在“船员们回来之前”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狡猾的宇宙海盗!

    “干得不错,但是你输了啦,小鬼!”勇度最后开了一枪,按下腰上一个按钮,圆盘们缩了回来最终变成一左一右两个大圆,分别显示杰森和勇度打中的目标数量。

    勇度打中的目标是杰森的一倍半。而杰森怀疑这是他用力放水的结果。

    “抱歉,没有网路了。赌注就是赌注。”勇度一脸幸灾乐祸的遗憾,伸手拍了拍杰森的肩膀,哈哈大笑着带着他的队员们头也不回的登船。还是走在最后的克拉格林尴尬地说:“第一次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容易了”,小心翼翼的把他赶回飞船上。

    ——别难过,杰森。那个老头比你有经验多了,总有一天你会比他更厉害的。

    彼得也在安慰杰森,似乎把杰森的沉默还有嘴角的笑容当成他要气疯了的信号。

    “别担心,我没难过。”杰森的笑容带上了一点苦涩,“我就是……想家,我想……我爸爸。”

    ——喔。这个……没准我们哪天就会找到把你送回家的方法呢?宇宙这么大,说不定有哪个外星种族还是科技可以帮你找到回家的路。或许我也可以找到我爸爸呢!我妈总是说他是从星星来的

    “谢了,彼得。”杰森回到他们在船上的小房间,连鞋子也不想脱直接躺倒在床上,“我确定你会找到很棒的爸爸的。”就像他一样。

    擦了一天的地板还有射击练习让杰森昏昏欲睡。彼得的身体还是需要多练练,这体力太差了。就在他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时,舱门“刷”的一下打开了,进来的是克拉格林。

    “队长说给你这个。”一片看起来像是透明玻璃的装置被抛到床上,“这东西收讯老是不稳定,队长想要丢掉了,就说给你玩到坏就算了。”

    “谢了,克拉格林。”杰森拿起那片板子,向勇度身后总是沉默的副官道了谢。得到对方一个耸肩作为答覆。

    那片板子就和杰森想的一样,是地球平板电脑的星际版。除了看起来有使用过的痕迹,基本的功能都健全,完全就不是克拉格林说的淘汰品。但是彼得这里的地球还在1988年,连智慧型手机都没有的年代,他根本看不出来这东西的好坏,只会相信这是勇度要丢掉的破烂。

    (幸好彼得已经睡了。别问他为什么精神也会睡觉,大概就是所谓的“心累了”?)

    “我又有书可以看了!耶!”杰森折腾出了类似地球谷歌的星际搜寻引擎,完全忘了他之前的睡意,一头栽进大星际时代中。

    ***

    克拉格林站在彼得和杰森的房间外,听着里头的小孩不时发出“呜喔!”的惊呼声,摇摇头无奈地回去和队长回报东西送到了。

    算了,队长要留这个小孩就留好了,就当帮队长养儿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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