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亲尝汤药

    晕晕沉沉醒来,奚桐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覆着华丽舒适的锦被,半梦半醒。察觉到屋中有声响,奚桐假装未醒尚闭着眼,细听耳边故意放低的交谈声。

    一道声音虽然稚嫩但带着久居上位的气势,另一道冰冷如刀铁,不含感情起伏。

    “可有查出刺客是谁?哪怕有半点蛛丝马迹也给本王呈上来。”这人似是气急了,又冷哼一声,自语道:“未到代王宫便迫不及待出手,当真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我们母子吗?”

    不论是对他们不放心的吕后还是那些想替吕后分忧的权臣,都对他们母子二人虎视眈眈。

    “代王,刺客已全部自刎,无一活口。他们早已自毁容貌,微臣着实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也要查,算了,与本王出去细谈,莫要吵了母亲。”刘恒挥袖离去。

    对一个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的刘恒来说,母亲是他唯一的最温暖坚固的依靠。

    低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奚桐躺着不动静静接收着那些冰冷的数据,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脑海中那些残酷的事件仿若在奚桐头上扑了一盆凉水,令她瞬间清醒起来。

    这是在汉朝,她便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薄太后。一介身份低微的女子能名留千古,那是因为她有一个更加出名的儿子——汉文帝刘恒。

    汉文帝刘恒是出了名的仁义之君,生活简朴,勤政爱民,为母亲尝汤药。但此刻在奚桐的心中,他的形象是自卑、可怜又残忍。

    生母薄姬身份卑贱,不比吕后高贵,不比戚夫人受宠,在夹缝中求生存,刘恒这几年来学到最多的就是薄姬的忍和吕后的狠。

    为了收拢大臣与吕氏一族彻底断绝关系,刘恒杀了原配吕家女和二人的四个孩子。老婆姓吕,杀了奚桐也不能说他是错的,但是那四个亲生儿子杀得干干净净,奚桐一想起来就有些瘆得慌,心中如坠冰窖。

    不仅如此,登基之后,他又杀了侄子和舅舅,以及那些相干的不相干的人。皇家向来无情,手足相残同室操戈乃是司空见惯。许是这种事情见多了,反而未引起过多人的注意,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仍是一个英明仁义的君王。

    既然刘恒是个好皇帝,那她的任务应该是让刘恒少开杀戒吧?奚桐琢磨着。但有些人心术不正,确实该杀,这个任务该怎么做,回头还得尽早找到獬獬问清楚。

    如今正是刘恒八岁初封代王之时,薄姬向吕雉讨了恩赏,陪伴儿子一同赶往封地。在皇宫内刘恒母子不受刘邦喜爱,四周多是轻蔑与讥讽之声,日子过得艰难。来到封地反倒一路上遭到多次暗杀,是福是祸,着实难料。

    薄姬便是为了保护刘恒,才被刺客击落山崖。幸好那座山崖比山坡也高不了多少。

    看到一排整齐而又小心翼翼的身影,奚桐知道是刘恒走后服侍她的太监宫女过来了。

    睁开眼睛,自有宫人服侍她起身,靠着床头,早有人出去请医官,还有两个宫女在屋内。

    屋内简朴,摆件平常,用品看不出奢华,若非够大,简直不像是座宫殿。

    奚桐假装疼痛,嗷嗷叫着。本来装得正起劲,看到扶她的人,奚桐吃了一惊,连装都忘了装。

    一旁的宫人都不忍直视,看这夫人受伤疼的,连喊都喊不动了。

    医官刚到,刘恒便狂奔过来,急道:“母亲,可还疼着?”是他无用,费尽心思走到封地,眼看都要到了,却还是让母亲受了这皮肉之苦。

    刘恒不过八岁,还没有身旁伺候的宫人高,但他被生存压迫着早熟。逃离了汉宫来到这穷山恶水的封地,身旁不知有多少是吕后的探子,母亲遇刺,一桩桩一件件下来,脸颊愈发清瘦,眼底是淡淡的青黑,他太过疲累。

    奚桐其实感不到疼痛,但是看着自己的伤口她就觉着疼,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痛。

    刘恒望见母亲这样,心疼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问医官道:“母亲情况如何?”

    医官诊过脉,向刘恒禀道:“夫人伤口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三五个月便好。下官去开药方,并将忌讳的食物事情列好。”

    刘恒挥手赶人,“快去,快去。”

    “恒儿,母亲没事,你快去忙吧。”奚桐“虚弱”地道:“咱们母子初来乍到,根基不稳。你莫要着急,我们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便好。”

    “儿子不忙,先来陪陪母亲。您歇着,儿子在一旁看着便好。”刘恒坐在床边道。这般明事理,着实不像一个孩子。

    “瞧你这脸色,操劳多久未曾安寝了?快去好好睡一觉,母亲会好好歇息的,我儿放心。”奚桐道。不是她故意赶人,这孩子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黑眼圈不说,眼中的红血丝也看着吓人。

    刘恒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委屈,退下了。

    奚桐假装随手指向獬獬,淡然道:“这小姑娘长得机灵,留下来伺候,余下的,出去做事吧。”

    这些宫人都是随着刘恒母子来到代国的,知晓他们生活简朴,不喜用太多人。奚桐只留下一人伺候,她们也未起疑。

    “喏。”宫人们有条不紊退下。

    待到确定四周无人,奚桐眼珠子都瞪大了,在对方身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扫了三遍,才问道:“獬獬,你什么时候还有反串的喜好?”

    獬獬本来就长得可爱,此时虽年纪尚小雌雄不分,但的的确确看着是个小姑娘。虽然奚桐一时还没看习惯,但莫名觉着,獬獬这般还挺漂亮的。

    伤疤被人揭起,獬獬怒目圆睁道:“老子就是当小姑娘,也绝不做太监!”哪里是什么人生艰难?就是一个系统,那也是生命不息灾难不止。

    奚桐悟了,獬獬作为帮手必须时常在她身边才行,而一个深宫里的太后,身边不是宫女就是太监。

    习惯就好,奚桐适应之后也没觉着有什么。人生那么长,獬獬换种性别试一试也挺好的,万一找到了命中真爱呢?

    低头看到身上一堆长长短短的绷带,奚桐才想起正事来。

    “蹦极是一种有安全保障的游乐活动,直接落下去的那叫坠崖!”最后两个字,奚桐说得咬牙切齿。

    獬獬不自然转转眼珠子,道:“我这不是给你做好后备了吗?再说了,每次都要在主角三观养成之前将你送过来,刘恒做皇帝之前,这薄姬的日子就没好过过。”

    奚桐想想,这话说的也对。不说以前在皇宫对旁人的卑躬屈膝,苟且求生,便是来到代王宫,那也是明争暗斗阴谋阳谋不停歇。比起以前那些破屋茅草房,现在还能住上宫殿,奚桐还是选择知足,知足方能常乐。

    “我这儿子虽然亲友杀的多了些,但哪个帝王手里不沾血,他可是个公认的好皇帝。”奚桐优哉游哉躺下,点头道。

    獬獬翻个白眼,这进入人物也忒快了,道:“我们这些系统也是很人道的,根据我们的一致商讨,你能保住你那未来儿媳妇和四个孙儿就好了。”刘恒算是一个好皇帝,帝王虽冷血无情,但手刃亲子,着实不符合他们所遵循的人道主义。

    奚桐想想,在吕雉倒台之后保住姓吕的,这难度……也还好。刚一上来连崖都跳了,奚桐内心豪气顿生,感觉自己无所畏惧。

    獬獬如今的名字是谢偕,奚桐含情脉脉喊道:“谢儿~”

    谢偕顿起一身鸡皮疙瘩,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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