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锵锵锵!欢迎来到大哥哥的梦之乐园!”

    一睁眼就看到梅林的脸,要是在平常看来一定是个恐怖故事,但今天我却感到一丝庆幸。

    “我死了吗?”

    “小常朝说什么恐怖的话呢,你只是昏迷哦。闯进安有□□的车什么的,真是太没轻重了。”

    “孩子们呢。”

    “你救回来了一个,现在也昏迷着呢。”

    言下之意,其他的孩子都已经...

    “你为什么知道。”我往后一躺,跌在花堆里,“你明明不在场。”

    “千里眼。”他指着自己剔透的紫罗兰色眼睛,“任何发生在‘此刻’的事情,我都可以看到。”

    “是这样啊。”

    如果放在平常,我绝不可能回答地如此敷衍,再不济也会夸一句“真厉害”之类的话。

    但我现在很累。累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哭吗?”他问我,“小时候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是会哭的。”

    “那是你认识的我才对吧。”我知道他在说我失忆前的事情,“就算哭了,孩子们也不能回来。”

    “还真是令人怀念的实用至上主义发言。”

    “我现在可以醒来吗?”

    “不行哦,现在你的身体支撑不住,只能在梦里和大哥哥聊天。”

    “这样啊。那你能帮我联系到织田先生吗?”

    “不行...不过我听到了你朋友之间的对话哦,要转述给你吗?”

    “嗯,谢谢。”

    “那么最开始是绷带君劝阻全副武装的咖喱君,不要去找mimic,于是这时咖喱君表态,即使这样做孩子们不会回来,他也要去。”他俯身来,拨开我的刘海,大概是想看清楚我的表情吧,“你的朋友好像不是实用至上主义呢。”

    “这些无所谓,继续吧,挑重要的说。”

    “重要的吗...我想想喔。嗯,那就讲绷带君加入黑手党的原因好了。”

    太宰加入黑手党的原因?

    我的眼睛里多少有了点高光。

    “绷带君是这样说的:‘我之所以会加入黑手党,是因为我期待着能找到什么东西啊。只要去贴近充斥着露骨的暴力和死亡、本能和欲望的人们,就能够更进一步看清人类的本质。那样的话- -- ’”梅林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那样的话,我以为就能找到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活下去的理由吗。

    确实很像太宰会说的话,但从无数次的自杀来看,他并没有找到。

    说起来,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人类究竟为什么而活。

    “找不到的,”我的声音有些沙哑,“越是看清人类的本质,就越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怎么可能找得到啊。”

    梅林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我。

    “喂,这里为什么看不到天空?”

    “因为这里是阿瓦隆之庭,与世隔绝的理想乡。”

    “我想离开这里,我不喜欢。”

    “小常朝,你不喜欢这里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看不到天空吗?为了所谓的天空就要放弃那么多美景吗?”

    “嗯。”

    “只要我想,这片花海可以一直这样盛放,不论季节。但天空是无法预测的,有时可能放晴,但更多的时候是意想不到的倾盆暴雨和电闪雷鸣。你要为了天空而舍弃这片花吗。”

    “没办法。因为对雨燕来说,天空就是自由。”

    飞燕。

    梅林第一次见到我时,称呼我为swift,雨燕。那是我的左臂未受伤前,作为剑客的名字。

    “没有天空的话,花海只是囚笼而已。”

    梅林温柔地看着我,“这样啊...那么小常朝好好睡一觉吧。”

    在我闭上眼睛前,我听到了他的叹息。

    “...果然,常朝就是常朝啊。”

    ——

    真正醒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重新组装了一遍。

    我敏锐地注意到这里不是医院,而是类似禁闭室一样的地方。

    软禁…吗。

    我刚忍着剧痛翻身爬起身,外面就有人进来了。

    “首领呢?”我问。

    “...首领让我们看着您,说要让您暂时在这里修养。”

    “我要出去。”

    “请您别让我们为难。首领说过,必要时我们可以攻击您。”

    “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港黑的。”我有些突兀地发问。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一年前。”

    “这样啊,难怪你们只来了三个人。”我打开床边的医药箱,拿出了手术刀,“难怪,你们想仅凭三个人,就阻止武斗派曾经的三巨头之一。”

    虽然是强行活动可能会对左手造成二次伤害,但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现在比较重要的,”我看了看三个晕倒的人,拧了下手腕,“是织田作。”

    通往首领办公室的路畅通无阻,我敢保证森鸥外绝对预料到了我会去找他。

    我甚至怀疑,至今为止所有的骚乱,安吾、宫本、mimic,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强硬地推开首领办公室的大门。

    “常朝?”

    “太宰?”

    我们俩看到对方都是一愣。他估计是没想到我会那么早醒,我则是被指着他的枪口吓到了。

    “哦哦,比我想像得要早啊,常朝。”森首领惊讶地看着我。

    “mimic,是您干的吗?”

    “这时候该称赞你的直觉准呢…还是该骗你呢?”

    “您不已经说出来了吗?”我抿嘴,“为什么?”

    “异能开业许可证。”太宰说,“为了从异能业务科那里得到许可证。”

    “您早就知道安吾是业务科的人了是吗。”我双手握拳,“利益至上主义。”

    “那么,你现在要怎么做呢。”

    “我要去救织田作。”

    我其实不喜欢叫织田先生为织田作,因为那是太宰随意断句后所想到的昵称,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顺口可爱的称呼。

    就像Lupin酒吧里的气氛一样,虽然乍一看有些怪异,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能感觉到有多温暖。

    “这可真是让我惊讶。”森首领露出了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太宰要去救他的理由是他们是朋友,那你呢,常朝。”

    “什么意思。”

    “你只是在观察你的理想,常朝。织田君就是你的理想。自从屠杀了整个研究所后,你一直排斥着杀人这件事,你有一段时间甚至坚持不杀人。但作为港口黑手党的上级,不杀人,就只能被杀。于是你从‘不杀人’变成了‘除非必要才杀人’。然后,就在你申请调离武斗派前夕,你遇上了织田君。他从加入我们开始就一直奉行不杀人的原则,于是你觉得他完成了你没能完成的理想,你是图进一步观察他。”森鸥外的目光如图锋利的刀,“你只是不甘心自己的理想被否认,于是寻找观察样本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而已。你已经没有再去找他的必要了,这场戏的结局已经证明了,你的理想是错误的。”

    “您觉得我会放弃营救他?您认为我跟了您这么久,还不知道您动摇人心的本领吗。人的目的和感情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就算我刚开始接近织田作时有明确的目的性,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早就知道我和他是不同的人,他并不是我选择坚持不杀人后的未来。因为说到底,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没有人身上可以完完全全地倒映出我自己。”我看着森鸥外,心中已经有了和他翻脸的觉悟,“现在我回答您的问题,为什么要去救织田作。”

    “救人不需要理由。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的朋友。”

    森鸥外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失望”两个字:“这样啊……”

    “小朝,走。”太宰上前拉着我的手腕往门口跑。

    他太久没叫过我小朝,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可是枪...”

    “不会开枪的,开枪对他没好处。”他没有被绷带包裹的那只眼睛一直看着前方,“这就是利益至上的人。”

    “织田作是不是去找纪德了?”

    “对,纪德想死,主动要求和织田作战斗。”

    纪德的预知能力和织田作的「□□无缝」一样,换而言之,织田作是最有可能杀死他的那个人。

    “小朝你的电话在响。”

    “啊抱歉。”我跟着太宰上车,往mimic的据点赶去,“喂?”

    “常朝老师,世家那边刚刚主动向我们暴露了自己安插的间谍...”

    “我在忙,等会儿再说,我关机了。”

    “024813?”太宰问我。

    “嗯,现在没空管。”

    “你知道mimic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大概,但是细节不清楚。”

    “两年前森先生就开始准备这个计划了,安吾去欧洲时故意让他接触mimic,接着暗中帮助mimic进入横滨,让他们造成骚乱,于是异能业务科不得不寻求港口黑手党的帮助。”

    “森先生就顺理成章地提出了异能开业许可证的要求。”

    “也就是说,织田作只是牺牲品。”

    “...妈的。”我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象,“你能不能再开快点。带医务人员了吗?”

    “已经是最大速度了。后面那辆车上是医生。”

    太宰开车相当于噩梦,我一个不留神就会吐,但现在我没时间嫌弃他车技烂了。

    ——

    洋房的深处,木门之后,织田作倒在那里。我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像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再也不能迈出一步。

    “织田作!!”

    太宰奔向他,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口。

    其实不用查看,我刚到门口都能看见血源源不断地从织田作的胸口涌出来。

    “织田...先生。”我艰难地走到他身边,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叫织田作就好。”他努力地抬起手,想摸摸我的脑袋,就像平时一样。

    “太笨了,织田作,你真是个笨蛋!”太宰说。

    “啊。”

    “陪着这种家伙去死什么的,你真是太蠢了。”

    织田作的看着我们俩,露出了有些释然的笑容。

    “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不行、别这样!你说不定还能得救一一不、你一定能得救的!所以以不要这样一一”

    “你就听我说吧。”织田作用沾满血的手,握住了太宰的手,“你之前说了吧,‘只要置身于暴力和死亡的世界,或许就能找出活下去的理由’......”

    “啊、我说过。我是这么说过,可现在一一”

    “不会找到的啊。”

    织田作说出了和我一样的话。

    “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无论成为杀人的一方、还是救人的一方,都不会出现超出你预测的事情。能够填补你的孤独的东西在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你只能永远在黑暗中彷徨。”

    织田作理了理我跑乱的刘海:“你也是一样的,常朝老师。”

    我睁大了眼睛。

    “你们都是如此,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法吸引你们。特别是太宰,你只是个头脑过于精明的孩子,是个被独自一人留在比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更加长远的虚无之中、在哭着的孩子。你也一样,常朝老师,维持现状的话,你们无法找到所渴望的事物。”

    “不管是太宰的活下去的理由也好,还是常朝老师的正确的自我也罢。”

    ——【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那一刻我发现,织田作可能是世界上,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的人。

    “常朝老师做到了我一直没有做到,于是现在有些后悔的事情。”他微笑着说,“你拥抱了那份孤独。”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以前我和他闲聊时,聊起过为什么太宰可以接受他们。

    ——因为我们理解了笼罩在他周围的孤独吧。

    ——我理解,但我没有涉足那份孤独。

    ——可是,你做到了。

    “我对真嗣感到很抱歉…如果他逃过了一劫的话,可不可以请老师照顾他?”

    “你说什么傻话啊,”我捧着他的手,努力冲他微笑,“这是当然的。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

    太宰沉默了许久后开口了。

    “织田作...我该怎么办才好?”他的头发垂下来,显得十分疲惫。

    “去成为救人的一方吧。”织田作说。

    “无论哪边都一样的话,就去当一个好人吧。去拯救弱者、守护孤儿吧。就算对你来说,无论是正是邪都没什么大区别......还是那边要好得多啊。”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没有说出任何有力的证据,但我能说,只要看着他那双仍然明亮的眼睛,谁都会去相信他。

    更何况是太宰。

    “....我懂了。我就去照做吧。”果然,他这样回答到。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在将要迎来死亡之际便会理解’吗....还真的....是这样呢...”

    织田作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了。愈发苍白的面孔上再次浮现出微笑。

    “好想吃咖喱啊……”

    我听到这句话时,再也憋不住了,眼泪从眼眶里溢出,顺着脸颊滴到织田作的衬衫上。

    他明明不久前,还给我做咖喱吃的啊。

    怎么现在,连吃咖喱都成了不可能的奢望了呢。

    他颤抖着从外套里摸出了香烟,点了几次火柴却都没有点着。于是太宰结果火柴,帮他点燃了烟。

    织田作闭上眼睛,最后深吸了一口点燃的烟,笑了起来。

    他抬手,扯掉了太宰常年包裹住眼睛的绷带。

    然后,香烟落到了地面上。

    太宰闭着眼睛,仰起头,我则一直低头望着织田作落泪。

    我们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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