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嚓……」
大门被打开的声响在玄关响起,止水带着满身夏夜的凉意沉重的踏入屋内。
“……回来了啊。”
一声带着些许虚弱的苍老嗓音响起,令止水微微一怔。
抬眼望去,在走廊的尽头,宇智波镜身披一件宽大的和服,面容在毒素的作用下要比以往更加的苍老病态,唯独那双注视着自己孙子的双眸依旧柔和,带着满满的包容。
此刻他并不意外止水在这个时间点回来,似乎早就知晓他趁着夜色躲开族地外那些监视的木叶暗部去寻找绫乃。
止水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自然的脱下鞋子将其放好,踏上了玄关走廊上的台阶。
“您都猜到了?”他轻声开口道,疑问的语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宇智波镜唇角一勾,眯眼笑起来。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子,我这个做爷爷的自然了解。”
见止水的情绪似乎更加低落,宇智波镜不由得摇摇头,叹道:“别在门口傻站着了,趁着月色正好,我们爷孙两个聊聊?”
“……”
静默半晌后,止水缓缓点头。
他走上前,约落后一步左右的距离跟随在宇智波镜的身后,来到了宅邸中的庭院里。
此时,庭院正中央的石桌上早已经摆放好了酒瓶与酒碟,看着这样的场景,止水便知道他的爷爷恐怕早就等着他做出这个行动了。
认知到这一点后,止水的心情格外复杂,他低垂下眼睫,默默的在石桌旁坐下。
今夜他前去竹林,一方面是为了寻找绫乃证实自己的猜测,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劝导自己的好友不要走错了路。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绫乃并非是一时的迷茫,她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也甘愿面对因此可能付出的代价。
「如果我背叛了木叶,你会怎么做?」
她这么对他问道,语气十分的平静,态度也是淡淡的,就如同此刻他的爷爷那般,对那一刻的场景有所预料。
而止水却完全无法回答,他的心中乱的厉害。
对木叶的忠诚与对绫乃的珍视。
止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面临在挚友与村子之间相抉择的情况。
两种情感相互撕扯着他,让止水在那一瞬间几乎无法理智思考。明明不论是暗部任务还是族内纠纷,他都能够做到冷静面对,用最正确的方法去处理,虽然情感上有时也会与理智相冲突,但都在可以抉择的范围之内。
可不知从何时起,越是与绫乃相处,他便越不能自如应对这样理智与情感相冲突的事件。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不可控制的动摇了。随后,身体也本能的在意识之前做下了利于自己的懦弱选择。
他近乎狼狈的从绫乃面前退开,没能给予她任何回答,甚至连目光都第一次逃避般的错开。
待他后退了几步情绪逐渐冷静后,立刻便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种行为是多么的伤人,甚至还可能会传达处某种如同默认般的错误意图。
惊慌间抬头,果不其然的看见绫乃的眸光在那一瞬间暗淡下去。她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一声转身回到了死亡森林之中。
止水下意识想要喊住她解释,可一时间没能得出答案的惶恐却又阻止了他的行动,两腿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面上,哪怕迈开一步都显得困难非常。
于是他只能无力的看着绫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内……
“怎么,这么一副失落万分的样子,是和小绫乃吵架了?”
宇智波镜轻笑一声,从碟子中取出两盏酒碟,分别倒上清澈的酒液后,将其中的一盏缓缓推到了止水的面前。
本来还因为宇智波镜的问话而浮现些许自嘲情绪的止水见此一愣,随后抬头看向自己的爷爷无奈的道:“爷爷,未成年是不能饮酒的。”
“哈哈哈,”宇智波镜似乎很愉悦的笑出声,揶揄的瞥了一眼表情认真的止道,“没事,我这个做长辈的今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也是不对的吧!”止水无奈的回到。
“那么,什么又是对的呢?”宇智波镜笑着反问道,“因为大家都说未成年人不能饮酒,所以它便是错的了?”
双睫微微一颤,止水低下头怔怔的看着那盏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清澈酒液,天空中明月的倒影被容纳其中,显得格外的雅致美丽。
“……约定俗成,自然有它的道理。”
“既然你已经认定了这就是正确的,那为什么又会感到困扰呢?”宇智波镜轻啜一口盏中的酒液,悠悠的道。
“……”
被这样的提问问的哑然,止水伸手端起面前的酒盏,轻轻摩挲其上雕刻的精致花纹。
沉默半晌后轻声诉说道:“……今夜绫乃和我说了许多,那些观点与大家所熟知……不,是与我所熟知的观点截然不同。
她所说的和所做的从她的角度来考虑并没有错,但是……”
“……但是这不是主流能够接受的,两者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见止水顿了顿,宇智波镜自然的接过他的话。
沉默的点点头后,止水继续说道:“我越是努力去思考正确的做法,便越会察觉到混乱,也越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止水似乎是此刻还没能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因而表达的有些凌乱。但仍旧可以让人从他的话语中领会他所想表达的意思——他们的作为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都是正确的,但一但相互碰撞,就会发现矛盾的尖锐,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他们中有一人错了呢?
端起自己的酒盏,宇智波镜轻轻啜饮了一口后,悠然回道:“这是常有的事情啊,止水。那怕是我活了这么久,也不能直言自己就是正确的。”
“诶?”
“虽然不甘心,但美好的结局并不是光靠正确的事物就能够堆砌起来的。倒不如说,正因为大家都对自己的正确性深信不疑,越这样固执,预期的幸福结局便越离我们远去。”
“……明明没有错却得不到好的结局,这样太悲哀了。”
止水握着酒盏的手稍稍使力,原本盏中平静如镜般的酒液漾出一丝波纹,正如他此刻繁杂的心绪。
“……我该怎么办才好?”止水轻声喃喃道,仿佛自问又仿佛询问。
“……哈,”再度饮下一盏酒,宇智波镜长叹一声,轻笑着答道,“只有这个是就算听别人说也找不到完美解决方法的。”
“……”
止水再度垂下眼,面上一片茫然无措。就在这时他又听见宇智波镜用略带惆怅的语气说道:
“我努力了大半辈子,想要贯彻我所认为的正确,结果却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达成。
止水,你要知道所有的「正确」都是有一个作为参照物的基准的。
正如你和我,我们所坚信的事物若是达成,确实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可是有时光注重结果是没有用的,在达成「正确」的过程中,我们也不能忽视那些阻碍。
可往往就是这些阻碍,累积成了高墙,将道路堵死。「正确」在对面而我们在这边,这种时候,你认为我们要否定自己的「正确」吗?”
“如果最终结果是「正确」的话,为什么要否定呢?”止水沉声反问道。
他的反问中的那一抹坚信自己的固执并没有让宇智波镜感到生气,相反,宇智波镜轻声笑道:
“呵呵~我不得不承认,止水你真的是一个好孩子。你从来没有说过谎也也从不做「错误」的事,一直都努力的去成为大家所期望的样子,不论是作为一个孩子,还是作为一个忍者你都是合格的了。”
“……可这样的生活方法却是很累的。”
放下手中的酒盏,宇智波镜眯起眼睛。感受着夏夜微风的轻拂,在止水专注的目光注视下,他再度开口道:
“我知道一切归根结底的原因都在于我,我也不会为此做什么辩解。但是作为你的爷爷,有时我也会希望你能够选择更轻松的生活方式。
所以,你要记住,有时做些错事并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绫乃那孩子就是这么选择的。”
因为完全没有预料到爷爷会给自己这样的答案,止水的呼吸下意识的屏住,感到了一种自己也形容不来的紧张。
“你从来没有犯过错,可是你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吗?并没有,止水你在走老夫的老路。
那个孩子如今做的「错事」其实有一大半是为了你,她做了一个不太完美的选择,连同你的份一起犯错。”
“……连同我的份?”止水怔怔的重复。
“人们都不会知道自己的选择会通往何方,有时候你认为错误的事情,在许久过后才会发现其实那才是正确的。如果真的陷入了别无他法的困境的话,干脆一错到底也是一种方法。”
“可是这样,大多数的人都无法理解啊!”
“无法得到理解也是常有的,特别是最初的时候,所以我才说这不是完美的方法,在放弃与被误解之间,小绫乃选择了后者,而这更需要勇气。”
说道这里,宇智波镜长长的叹了口气:“在这一点上,哪怕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比不过这孩子。努力了一辈子,却就缺少了那一点必要的勇气。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有着补救的机会。”
“止水,老夫希望你也能够学习一下。学习一下犯错的方法,年轻时候的伤口好的会更快,趁现在学会如何摔倒的话,以后对你肯定会有所帮助的。
当你真正长大后,要犯错就越来越困难了,所背负的东西越多,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止水静默了半晌后,像是想通了一般的放松双肩,却还是玩笑般的问道:“……那不会很辛苦吗?”
“所以,我们才需要这个呀!”宇智波镜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瓶,笑着调侃道。而止水在一愣过后,也被自己突然皮了一下的爷爷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心头沉重的情绪被这样一打断,如雨后散去的乌云,露出原本晴朗的天空,止水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端起那盏摩挲了许久的清酒一饮而尽,略带辛辣的酒液顺着食道滑入胃部,泛起阵阵暖意,他再度露出了平日里沉稳的笑容。
“虽然还有些微没有理清的思绪,但是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爷爷,谢谢您!”
见状,知晓自己不必再多言的宇智波镜也跟着微笑起来,只不过这笑容才露出一半,便随着孙子接下来的话僵在了面上——
“……不过,这并不是您破戒喝酒的理由。您现在可还病着呢,所以这个宅子里所有的酒我会都封起来的。”
宇智波镜:“……”
这个过河拆桥的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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