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好了吗”海恩长久的注视着他, 问出这样的问题。
准备
当然已经, 准备好了。
琴酒这样想着，目光一瞬间锐利起来。
他侧身去看海恩，金发男人英俊的面容上多出几分莫名的惆帐, 以及淡淡的叹息。
“你知道的。”琴酒微微垂眸，对着面前的男人这么说“组织对背叛的容忍度，一向不高。”
背叛组织的人，少有获得好下场的。
即使是宫野明美这样的底层人员, 组织也不曾顾及她和宫野志保的姐妹情深，下令要她死。
更何况是像他这样的核心成员。
琴酒虽然年纪轻, 但在组织里已经算得上位高权重。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枪中子弹带走多少人命, 脚下踏着许多人的尸骨。
他不仅仅是黑衣组织 kier，是那把最为锋利的尖刀, 也是极少数接近组织核心的成员。
这样的人一旦背叛, 对黑衣组织所造成的的损失、泄露的机密，远远不是当年的赤井秀一可以比拟的。
组织一定不会放过他。
无论是为了明面上的面子, 还是有可能的实质损失。
“更别说”银发男人拉长了声音, 双眸微眯，语气似嘲非嘲“这些年我得罪的人, 可不少呢。”
对于黑道组织来说, 同行从来都是冤家, 琴酒这些年叱咤风云, 也动了很多人盘子里的“蛋糕”, 树敌颇多。
“死亡是最好的方式。”琴酒意有所指。
他眨了眨眼睛，冷绿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些微的笑意。此时此刻，他还不忘cue一下海恩“我可不是你这种有后盾的大少爷。”
“你可省省吧。”海恩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以一种轻松的语气来面对琴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父亲做了什么交易。”
琴酒双手插兜，云淡风轻“本来也没想着要瞒你。”
银发男人几步靠近游轮的护栏。
护栏是由金属制成，被刷上了白色的油漆，看上去还算新，不过有些地方仍可以发现岁月的痕迹。
海风不大，迎面刮来，裹挟着海水特有的味道。阳光笼罩着世间，海面上折射出灿金色的光泽，远远望去，无边无际的海面仿佛一匹由天女织就、纹样多彩的金纱。
波光映入琴酒的眼帘。
琴酒一手握住护栏，冷绿色的眸子朝着海面遥遥望去，日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让人几乎产生了一丝倦怠的睡意。
他微眯着眼睛扫视周遭，随即转身面朝着海恩，高高束起的马尾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银发男人唇边有着若有若无的笑。
有海鸟飞过海面，发出一阵奇怪的鸣叫。
“你的猫头鹰很有活力。”
海恩沉默一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本就没什么兴师问罪的心思，这下子干脆略过了原本的话题。
“是吗”琴酒眨了眨眼睛，轻笑着淡淡评价“它有时候很烦人。”
对面的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倦怠，海恩抿了抿唇，犹豫片刻。
最终，他还是开口。
“那么你就决定去死吗”海恩抬眸，言辞淡淡，神色淡淡。
“那么你就决定去死吗”
如果让琴酒来回答的话，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也是肯定的。
海恩正好可以见证他的死亡。
就琴酒所知道的，意大利黑手党方面已经有人和组织进行接触了为了海恩。
即使海恩最近的行为已经触及组织的底线，相信在利益的趋势下，他也不会出什么事。
所以，由他来见证自己的死亡，即使组织高层可能不会相信，但也会接受这件事。
因为接受的好处远比质疑来得大。
一来组织保住了面子，二来嘛
不是琴酒自满，他的存在在很多人眼里都非常重要。
这其中就有想知道黑衣组织机密的人。
他的死亡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组织宣布他的死亡之后，也只会暗中调查为了不将他叛逃的行径泄露出去，为了降低那些对组织机密有兴趣的人先一步找到他的警觉性。
对于琴酒来说，暗中调查他行踪的黑衣组织，躲避起来的难度远比他公然宣布叛逃之后要来的小。
并且，也降低了他的某些秘密被发现的可能性。
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银发男人的目光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时间有些失神。
而且
他觉得自己有点累了。
长久以来的目的，如今看来离完成不过一步之遥。
路上可能的阻碍已经被清除，事到如今，他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啦。
长期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懈怠下来，于是那股子从心底里蔓延而出的、深深的疲惫，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涌入大脑。
太累了。
太累了。
让我休息一下吧。
只要一下就好。
只要，一下就好。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耳边徐徐吹来的海风，感受着天边暖融融的阳光，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疲惫。
“会很危险的。”海恩不咸不淡的劝他，湛蓝的眼眸中倒映着面前的水天一色，汇聚着清丽的光。
“我又不怕危险。”琴酒简单的回应。
他们之间的对话极其轻松，仿佛讨论的不是生与死，而是衣服好不好看，晚饭好不好吃。
“好吧。”海恩凝视他许久，终于从唇舌间溢出一句妥协。
“不过，他们”金发男人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两人，神情稍稍冷凝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
“”琴酒沉默着将目光投向赤井秀一和安室透，随即稍稍偏头。
银发男人逆光而立，海恩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看不清他绿色眼瞳中蕴含着的晦涩情绪。
海恩只听见自己多年的好友、如今的合作伙伴，用他一贯冷静低沉的声音说“正巧可以就此由日本公安和fbi证明我的死亡，不是更好吗”
他的分析十分理智，又或者说，理智过头了。
只是这嗓音里，到底含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琴酒微微仰头，目光中有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动摇，然而这一抹动摇却在下一秒化为虚无。
“你可真是狠得下心。”海恩顿了顿，还是开口评价道。
他的嗓音同样晦涩。
“这是正确的选择。”琴酒淡然道“我不觉得我有什么过分的。”
然而海恩却没有回应琴酒的反驳。
金发男人用一种淡然的、忧伤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男人，那双蓝色眼瞳氤氲着说不清的惘然意味，心中有隐隐的涩然。
我可不仅仅是指你对他们狠得下心。
海恩这句评价中，并没有指名道姓。
不过，他想，也没必要指名道谢了。
这不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吗
是呢，琴酒一向狠得下心。
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
这就是，自己最终没有迈出那一步的原因啊
那个男人太能狠得下心了，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甚至包括爱他的人，以及他爱的人。
琴酒真的不知道海恩想说什么吗
他知道的。
只是，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软，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接受一些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
不过，这并不容易，不是吗
而且，说真的，他不打算再与赤井秀一和安室透有什么瓜葛了。
说到底，他们和自己，并不是一路人啊。
他们是正义的一方，而自己不是。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跟正义简直背道而驰，同样的，他也不认为自己的理念有什么错误即使他知道，这在大众眼中，就是错的。
可琴酒从小经历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众的生活啊。
所以
没必要再纠结了。
与其纠纠缠缠最后得不到一个善始善终的结局，不如让他先替他们定下结局。
他们或许会真心实意的因为自己的死亡感到伤心。
也许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不过，琴酒想也就这样了吧。
银发男人长呼一口气，目光中有着少许的疲惫与释然。
“把他们平安的送回去吧。”
他看向面前的海恩，眉眼在阳光下显得柔和了几分，目光中也带着稍许笑意。
琴酒轻轻勾起了嘴角，难得真心实意的说
“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啦。”他歪了歪头，一瞬间居然流露出一种天真愉悦的表情“he。”
然后，在海恩紧抿的唇和死死攥住的拳头中，琴酒猛然转身，单手撑着护栏施力
风衣下摆在空中高高扬起，马尾划出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琴酒”“琴酒”远处似乎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其中是不是有惊诧，是不是有慌乱，是不是有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感情呢
被呼唤的人不得而知。
因为他已经无暇他顾。
在炫烂的天光下，琴酒纵身一跃。
海面激起巨大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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