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十九章

    很难说安室透现在的心情究竟如何。

    被掐着脖子狠狠摔在地上的那一刹那, 金发青年紫灰色眼眸中除了熊熊燃烧的不甘之外, 还有一点‘果然如此’的无奈。

    毕竟,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摔了。

    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

    大概是当被抓包后安室表面上维持着日常用的微笑——虽然已经僵硬的不能再僵硬了,内心全是大写的懵逼。

    银发青年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虽然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含着淡淡压迫性的绿眸已经告诉了安室一个【对他来说】不怎么美妙的事实。

    这件事估计很难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

    但是他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金发青年做出自己所能做出的最真诚的表情:“请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银发青年伸出左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风轻云淡:“在你说‘我听说, 这次能力测评,黑麦落在那位作风‘狠辣冷酷’的琴酒手上——’这句开始。”

    安室透:…………

    好吧,安室也没觉得自己能够糊弄过去。

    在黑衣组织带了也有一年多,安室当然清楚组织里不缺能人。

    有本事的人, 大多也是有脾气的。

    琴酒是其中【能人】中的翘楚, 也是组织内部出了名的狠毒冷酷,安室透可不会天真的觉得这些评语能跟“好说话”三个字扯上关系。

    虽然对自己能平安过关不抱希望, 不过安室心里还是期待琴酒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然以他在组织的地位, 想给自己苦头吃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银发青年看了他一会——在他的目光下,安室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尾椎一路攀上, 让他的后颈一阵发凉。

    他忍不住蹙眉,隐约间他觉得琴酒大概不是很生气, 然而这种没有着落的状态让他有点烦躁。

    特别是银发青年的神态。

    绿眸在似笑非笑间侵染出一星半点的漫不经心,安室不期然的想到了丛林中慵懒的看着猎物,拨动着爪子戏耍却不直接进攻的狮子。

    仿佛胜卷在握, 杂夹着高高在上的自信与从容。

    平心而论, 这还蛮带感的——如果他针对的对象不是自己。

    “你们原本打算练习什么?”银发青年淡色的唇开开合合, 吐出几个音节。

    安室透老老实实的回答:“近身搏击。”

    这话一出口,银发青年线条漂亮的唇微微勾起,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兴味。

    琴酒挑了挑眉,“跟我比一场吧。”

    安室直觉性的感到一阵不妙。

    所以……是在这等着我吗?

    理智告诉他最好婉拒——他不介意稍稍贬低一下自己。

    然而拒绝……似乎不那么容易。安室想,找什么借口好呢?

    “不敢吗?”琴酒微微偏头,声音低沉沙哑,尾音却略略上挑,隐约透着些讽刺的意思,配上他嘲讽般的神色,无意宣告着挑衅。

    柔顺的银发从他的肩膀处滑落,在训练场的灯光下反射出点点冷光。

    记忆中的月华一般的银色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理智岌岌可危。

    拒绝不那么容易——那就不要拒绝了;借口一时之间很难找,那就不要找了。

    年轻气盛的公安觉得有一股扭曲的冲动自骨髓里渗透,融入血液,一股兴奋的战意令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明亮。

    金发青年眨了眨眼睛,脸上一贯的温和阳光的微笑竟然变得有些兴致勃勃;他的目光直直盯着琴酒,几乎是刻意的、一点点扫过他的肢体,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

    安室透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虽然他知道琴酒的实力肯定很强,但是——

    自己也不弱啊。

    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警校第一被激起了好胜心,他清朗而果断的声音回荡在训练场的角落:“那就来吧!”

    一旁的苏兰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心道降谷今天莫不是吃错了药?

    ………………………………

    结果,非常的一目了然。

    他不禁觉得,几分钟前在琴酒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同意他“跟我比一场吧”建议——或者说是威胁——的自己,真的很傻。

    看来,实力差距——至少在斗方面——还是相当明显啊……

    心头涌上一阵阵的不甘,不过年轻的公安虽然自信且骄傲,却不是输不起的人。

    他承认自己的失败,却不会甘于如此。

    嘛……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不过——

    琴酒这家伙说话不算话!

    这TM的哪里是一场了?好几场了吧?!

    被连续摔了好几次的安室透感觉背部的疼痛一阵阵的传来,几场下来,他的体力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豆大的汗水沾湿了他的金发,衣服已经湿了大半,挺拔的鼻尖也湛出点点的汗珠。

    他疲惫的被琴酒禁锢在地上。

    银发青年左手掐着他的脖颈,因为胜负已分,倒也没有公报私仇的用力。他的右臂横在安室的腰间抵住他的动作,小臂的皮肤能感受到金发青年腰际的体温。

    ——以及劲瘦结实的腹肌。

    琴酒的右腿抵在安室的身侧,随时可以改变姿势,或攻击或钳制。

    左腿跨过安室的腿部,虚横在其上,拘系着他的动作。

    所以说,对于安室来说,他根本不用考虑挣脱,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不利了。

    如果在这个姿势下他都能挣脱反击——也不会被半掐着脖子按在地上了。

    虽然躺在地上省力气,但这个姿势……有点不妙啊。

    安室心里默念。

    各种意义上的不妙。

    战斗上的颓势已经很清楚,然而在这个姿势下,因为要有效羁系安室的动作,琴酒和他的距离……其实很近。

    近到琴酒可以听见安室因为体力消耗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呼吸。

    虽然几次都是琴酒赢了,但安室的实力也很是不错,多年的历练让他赢得不算艰难,却也很不轻松,此刻呼吸也有些乱,汗水也浸湿了他的衣衫。

    琴酒的银发也因为先前的战斗显得有些凌乱,他低头看着安室的时候,少许的银色长发滑过肩膀,落在安室的身上。

    有少许拂过他的面颊。

    有点痒。

    也有点凉。

    金发青年想着。

    他们的距离,也近到安室也可以清楚的看见琴酒睫毛,细细长长。

    银发青年额头上的汗有几滴浅浅落在眼睛上,沾湿了睫毛,在灯光下,安室看到青年睫毛上悬着细细小小的晶莹的光。

    琴酒也看到金发青年紫灰色眼眸中,盛满了细碎灯光的璀璨。

    就像星光落在他的眼中。

    一旁的苏兰显然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他直觉有什么不对,赶紧前来救场。

    “既然Gin赢了,也打了好几场了,不如今天就算了吧?”他试探的提出建议。

    银发青年挪开眸子,弧线漂亮的唇吐出一个“好”字,微抬的下巴透着少许的冷淡。

    他松开安室,站起身。

    …………………………………………

    “你练的是拳击?”出乎意料的,打完了之后,率先开口打破有些凝滞的尴尬的人,居然是琴酒。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也是悠然,语气平静、还有几分温和。

    安室还有些恍惚,他犹豫了一下,才迟钝的借口:“是的。”

    银发青年的目光扫过安室修长的腿,觉得有些可惜。

    拳击的话,利用腿部攻击的方式很少,在这一方面对于真正的搏斗有一定程度的不利。

    不过琴酒没有提醒,他似乎有些出神,声音仍是一贯的低沉,语调却似乎有些轻,绿眸中透着淡淡的复杂:

    “我以前有个朋友,她练的是跆拳道。”

    琴酒的绿眸凝视着某处白花花的墙壁。

    在日.本流行的更多是空手道,而不是起源于朝鲜半岛的跆拳道。

    然而空手道主要用手,附带用腿,跆拳道则是主要用腿法,再加用手。

    她的手上动作不好,就干脆扬长避短,学了跆拳道。

    银发青年沉默的想着一些事,他状似随意的牵扯了一下嘴角,眨了下眼睛,然后转过头对安室说:“你挺厉害的。”

    “根据之前的比试结果来看,”安室盯着琴酒,似乎想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嘲讽:“你说这话,还真是讽刺啊!”

    “能跟我打成这样的人不多,”琴酒理所当然:“所以你觉得呢?”

    安室透抽了抽嘴角。

    看来不是真心也不是嘲讽,是自恋。

    不过——

    “你以前的朋友?”金发青年的直觉让他关注与这个意料之外的情报,而另一方面——

    他也是真的有些好奇。

    琴酒挑眉,原本平静自在的闲适褪下,神情染上冷酷,绿眸中透出一股子寒意,声音沉沉:

    “有些事情不要多问。”

    “知道太多,死的会比较快。”

    丢下一句警告,琴酒拿起放在一边的风衣,他将黑色的风衣挂在右臂上,转身离开。

    安室透因为他的警告稍稍皱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银发青年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

    “怎么了?”苏兰的声音让他惊醒,安室透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事。”金发青年回答:“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伤得怎么样?”之前一直在一旁观看的苏兰也是清清楚楚的看到后辈是怎么被虐的,惊叹琴酒身手的同时也不禁为后辈感到担心。

    毕竟有好几下挨得都是实打实的。

    “我们也没有进行什么生死搏斗,打的是认真,不过伤得不重。”安室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然后笑脸有点垮。

    在信任的前辈面前,警校第一也顾不得面子了。

    “高桥——我的手估计脱臼了……”他深深叹了口气:“腿和被都挨了好几下,还被摔了几次,估计肯定青了……就是不知道骨头有没有问题……”

    “你不早说?!”

    一边听着前辈的指责,安室一边苦着脸想,琴酒出手可真重啊……

    不过——

    既然当场就教训了他,这事估计就算过去了。

    当然,这次的事情也给他提了个醒,组织里能人不少,即使自己以警校第一毕业又很快成了公.安的精英,但毕竟之前的加入公.安没几年,此前的生活也一直偏向安逸。

    此刻面对真正腥风血雨里走来,刀口舔血了几年的人来说,毕竟还是差了些经验。

    安室透的骄傲下意识的收敛了,他直观面对了组织成员对他造成的挫败,也因此更不敢大意。(1)

    不过——

    金发青年眨了眨眼睛,又起了好奇心。

    不知道他的斗术……是哪一种来着?

    ……………………………………

    “听说你去找了波本的麻烦?”贝尔摩德托着高脚杯,芊细的手指指尖涂着艳丽的红,衬着酒杯中晶莹的酒液,显得外漂亮。

    “是他自己嘴贱。”琴酒随口怼了回去,他面前是一杯水。

    没错,水。

    安室的斗技很是不差,虽然肯定是他伤得更重,但琴酒也不是完好无损的。

    只不过相比较之下轻了不少罢了。

    之后他还要出个任务,这两天还是别喝酒了。

    “你出手可真重~给个教训不就好了吗?”贝尔摩德状似不满,不过从她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也就是随口一说。

    “不过也是……又不是随便比划一下,只是简单的训练或者来个指导赛……”贝尔摩德又开口:“你们虽然不是生死搏斗,却也明显是真的打起来——哪有不动真火的。”

    琴酒没有开口。

    好话坏话她全说了,自己只要静静的欣赏她的表演就好啦。

    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他出手的确重——或者说,轻不了。(2)

    “对了,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琴酒心中呵呵一笑,暗道你可算想起来正事啦?

    贝尔摩德也不在意琴酒面上无语的表情,她勾唇一笑:“这一批的新人的能力有合了,对于他们以后的安排,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跟我没关系吧?”琴酒懒懒的看着贝尔摩德。

    “虽然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好歹其中之一的能力测评是你负责的。”贝尔摩德偏了一下头,这个动作小姑娘做起来会显得俏皮,但是由金发女人做出来却显得妩媚:“有什么建议吗?没有也没关系。”

    琴酒想了想,反问道:“你特意问我这件事是为什么?”

    金发女人轻笑一声:“这一批都是好苗子,以后的地位恐怕不会低……就是想问一问,你要不要收一两个当手下?我觉得他们能力挺不错的。”

    女人喝了一口酒,又补充了一句:“黑麦是你自己做的评价,不必多说;就我看来,苏兰和波本也都行。”

    琴酒眼底闪过异色,他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隐约透着点讽刺:“我暂时不需要,不过——”

    银发青年的眼中带了点兴味,似乎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干脆让他们三个一起合作吧。”

    “?”贝尔摩德不明里就:“三个新人一起合作?”

    “都是威士忌,”琴酒的目光透着一股无辜:“凑成威士忌三人组不好吗?”

    贝尔摩德:……

    她无语的看了会琴酒,发现他是认真的,才慢悠悠的开口,出声有些艰难:“你的想法……”

    顿了顿,她找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形容词:“很有建设性。”

    不知是不是嘲讽。

    琴酒也不在意。

    他想,当然很有建设性啊,三个卧底凑在一起执行任务呢……

    ——不过你也不赖啊,一点名就是三个卧底。

    威士忌三人组……干脆起名叫“威士忌卧底三人组”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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