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他这个自言自语的毛病不知从何时形成,但他接受良好——废话,大唐那么多行事奇葩的人,只是自言自语算得了什么?可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明显的感觉到来自另一人的回应。

    这么说可能有些让人困惑,但的确是他的声音,也是明确地从他的嘴中说出了“蠢货”这两个字眼,一般人也就以为是同往常一样,是自言自语所来的,但叶闲野这个当事人不同,他直觉地认为,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虽然不那么容易让人接受,但叶闲野就是如此确认。

    也因此,他犹犹豫豫地开口:“你……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

    叶闲野继续努力,试图跟另一个人沟通:“你在哪?”

    同样没人回答。

    要说这场景可真够诡异的了,好在现在只有他一人,所以这些反应,只有叶闲野自己知道罢了。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回应,这让叶闲野开始动摇了,他同样沉默着。然而很快,锥心的疼痛再次从内府席卷而来,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额间沁出的冷汗覆盖了之前冷汗留下的痕迹,叶闲野难耐地弯下腰,仿佛不这么做,就没法抵御这种刺骨疼痛一般,深深呼吸,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

    绵绵不绝的疼痛打断了叶闲野的思维,他盘腿坐在床上,敛下心神,专心致志地为自己疗伤,只有时不时颤抖的眼睫,暴露了他并不那么轻松的事实。

    陆小凤与司空摘星正在说悄悄话。

    “我觉得小老板的状态不太对。”司空摘星先发制人。

    陆小凤蹙眉,没有接话。

    司空摘星再接再厉:“我知道小老板受了内伤,但我说——我蹲守他这么长时间 ,”他无视了陆小凤在他说“蹲守”这两个字的时候瞪来的视线,顽强地道:“也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如果说轻功的话,我们是一前一后来找你的,现在我休息之后,就没什么大碍了,反倒是小老板,怎么还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呢?”

    “我是说,小老板之前的那么长时间,在我的注视下,都没出过什么影响行动的大毛病,怎么反而只是用个轻功,就仿佛受到重创呢?”

    “我明白。”陆小凤这么回答。

    司空摘星一跺脚,对于陆小凤的无动于衷气愤不已:“所以这明显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他身负自己都不清楚的问题,而另一种,就是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陆小凤斜了他一眼,满眼惊奇,像是在惊讶猴精也有动脑子的一天。

    司空摘星被这个毫不掩饰的眼神刺激到了,他蹭蹭蹭远离了陆小凤,背对着他抱胸站在一边,用实际行动告诉陆小凤他司空摘星不愿搭理他的决心。

    陆小凤可没时间在意司空摘星的小情绪,种种猜想在他的脑中划过,就在后者忍不住寂静,想要期期艾艾地说点什么的时候,陆小凤淡淡地道:“不管他有什么想法,我们现在去看看就明白了。”

    然而他们口中的叶闲野状态并不好,自我疗伤对他来说就像杯水车薪,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巨大的痛楚伴随着一口涌上喉间的鲜血,让他颤抖着睁开了双眼。

    一口於血喷出,叶闲野好受了许多,内府奔腾不息的疼痛好像也随着这口血消散了很多,叶闲野动了动身子,没有因为疼痛减少就放松警惕,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了,朦胧的感官告诉他,如果继续待在这里,会发生一些他并不想看到的事情。

    所以叶闲野趁着自己的理智还在,推开房门,慢慢地走了出去,运起轻功,几个起落间消失了身影。

    而同样走到叶闲野住处的陆小凤与司空摘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叶闲野消失在夜色里。

    “他……?”

    陆小凤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率先走进了叶闲野的房子,视线中明晃晃地摊着刺目的鲜红,后他一步的司空摘星一惊,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他注视了一眼叶闲野消失的方向,脸色沉了下去,陆小凤沉稳地道:“去找西门。”

    陆小凤是个风流浪子,可以不着调到天边去,然而当真的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最可靠的也是他,作为陆小凤的朋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了。因此听了这话,司空摘星毫无疑义地点头,两人一同朝着西门吹雪的房间快步走去。

    叶闲野现在感觉非常不好,他为了不牵连新认识的朋友,打开房门就用轻功飞了出来,漫无目的地狂奔在夜色中,气力总会有用光的时候的,更别提雪上加霜的是他还有内伤在,所以当他因为气力不够从天上砸下来的时候,被极大的冲力懵了一瞬。

    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叶闲野失去了意识,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他好像无意间撞破了什么。

    气力值消散之际,为了让自己不被摔死,叶闲野紧急停在了房顶上,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出是哪,可以这么说,就算在白天,能够明确看出建筑物,叶闲野也认不出来,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而下落的巨大冲力,使得叶闲野连滚带爬地从房顶漏了下去。

    也就是说他从一个破坏人家屋顶的坏蛋,变成了一个将人家房屋砸个窟窿的坏蛋。

    可是现在没人在意这点。

    叶闲野从灰尘中站起身,抬眼环视一周,不知看到了什么,轻笑道:“我这是打扰到了什么?”语调轻慢,带了点鼻音,仿佛是从嗓子中擦出来的音调,而他的神情也变了——如果说之前的“叶闲野”是阳光开朗的大男孩,那么现在这个,就像是隐藏在暗夜中的人,一抹笑,一个眼神,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危险,而他的眼中,有深渊似的墨色在流动。

    这样的神态不是“叶闲野”的,然而屋子中的人没有一个认识他,所以对于这样的态度无可指摘,站在那里,抖着手拿着鞭子的侍女,在看见从屋顶上掉下来一个人后,就尖叫着推开门跑远了。

    皮制而成,其上点缀着点点银光的漂亮九节鞭在混乱中被丢弃在地上。

    就在叶闲野的不远处,单膝跪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哪怕是自家房顶被人顶-穿,也低垂着头,侍女在混乱中跑了出去也不理不睬,听到这声轻笑,他才迟钝地抬起头,注视着不请自来的叶闲野,青年的脸颊带着潮红,眼神迷离而不自知,眼尾泛红,仿佛一只将要展翅的凤尾,突然中断的某件事让他渴求,于是他摸索着向前,将落在地上的鞭子拾起,膝行着想要上前,口中喃喃道:“求你,求你打我吧。”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叶闲野就低声道:“停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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