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点尴尬了。
她昨夜在床上翻来覆去,近两点突然想起身上没现金,于是又趁着夜色,心惊胆颤的去取现金。
千算万算,她哪里想到这茬儿来?
“等等等等。”
姜音取出钱包,她昨晚一共取了一千块,就不信里面没一张旧版的钱。
从头翻到尾,果然瞧见一张,忙又递过去。
老板没接,狐疑的看她。
姜音心里发虚,面上却仍镇定,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觉悟。
老板见她面上坦荡荡,就没再说什么,将钱接了去。
这一接一看,当即脸色发了青:“你存心逗我?这张是2005年的!”
姜音:“……”
晏秋:“……”
“钱哪儿来的?”老板拿长箸子搅弄着锅里的肉盒子问她。
姜音张张嘴:“……”
无计可施,只得扭头向晏秋求助,此刻她只期望晏秋这大学霸能伸出援手,拉她出火海。
晏秋不看她:“自己解决。”
没人性!
姜音气结,吸口气,亦知此刻不是置气的时候。
但,他娘的……这叫她怎么说嘛!
自己从2016年来?说不得。
别人给她的钱?胡扯八道!谁吃饱了撑的!
“说不出来?”老板提高声音:“这钱不会就是你造的吧。”
这罪名可太大了!
姜音登时慌了:“老板,话不能乱说,这可是犯罪,我还是学生,就在前面的一中上学。”
老板斜眼打量她。
倒是旁边的老太先笑起来:“嗳哟,小姑娘,你看你的穿着打扮,哪里像学生啦,还一中呐。”
“就是说嘛。”另一老太也附和:“穿的跟二流子似的,大冬天露脚脖子,你不冷嘛?”
老太斜着皮肉松弛的眼,嗓门又尖又细:“肯定不是学生啦,我家宝贝孙子才是好学生哩,这个时间还在学校补课,现在学生压力大,好学生哪里周末不上课的呀。”
姜音默然无语。
她可以见人说话,见鬼说话,但见这类老太,她说不出话。
她若敢吭一句嘴,等着她的就是破口大骂,届时再引来三五成群的同类,一人一口吐沫星子足以把她淹死。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开脱已是不易,如今再雪上加霜,姜音只想一头撞死。
老板将装好的肉盒子递给老太,眯着眼笑:“是吧阿姨,我也觉得这小娃娃有问题,等下把盒子给您装齐了,我就带她们去银行,您先拿着,还有三个稍等啊。”
老太接过盒子,尖声问:“去银行干啥?你不做生意啦?”
“咱是好市民啊,那看见jia/bi,不得去银行揭发啊。”
老太咯咯怪笑:“我看你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奖金吧,不是说揭发有奖?随便给点儿钱,也低过你一天劳作咯。”
老板心事被猜中,满脸不好意思,低头笑笑。
老太问:“那真是jia/bi?拿来我瞅瞅。”
另一个又说:“等会儿没事,咱也去瞧瞧?”
姜音冷笑,鄙夷,统统送予她们,什么去瞧瞧,分明是想分一杯羹。
这三人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欺幼,倚老卖老,那副嘴脸,似团火,毒燎着她。
姜音手握成拳头,她忍的辛苦。
谁规定年轻人就要受此荼毒。
大战一触即发时,她的拳头被什么裹住。
那东西柔软滑嫩,又带着些冰凉,让她一颗逼急的心喘了口气。
余光看过去,才发现是晏秋的手。
她不是不管么!
姜音一心委屈,连带着她一起瞪,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她从来不是兔子。
晏秋摇摇头,以眼神安抚,唇语悄悄告诉她:“别冲动。”
不冲动?欺人太甚没看见吗?
他们三个还要跑银行,后面的事她都不敢想,这要是jia/bi就算了,问题这瘠薄是真币啊!
03年跑出一张15年人民币……
不敢再想了,心脏病要被吓出来了。
另一边,俩老太看着手里的钱啧啧称奇:“噫,这真是jia/bi?”
“是吧,看着跟真的似的,你听这声音。”
“咱也去银行看看,说不定还有奖金哩。”
姜音长叹口气,真是日了狗了,怕啥来啥。
不能再耗着了,一天的大好时光都被蹉跎尽了。
姜音锁锁眉心,心里起了念头,正要告诉晏秋,不想晏秋先捏了捏她的手。
不待她有所反应,鼻息间若有似无的淡香由远至近,翩跹而来。
晏秋附在她耳际,小声道:“拿钱,跟我走。”声音温嚅湿润。
姜音一阵腿软。
妖精,妖精!
还跑什么跑?双腿先软成面条了。
“你发什么呆?”晏秋锁眉低声问她。
“哦哦!”姜音回过神,慌乱点头,她朝老太那边看,发现她们正拿着两张钞票在太阳下比对。
老天又助她一回。
姜音一口气提在胸口,瞅准时机,上前刚抓上钱,晏秋带着她就跑。
她俩配合极好,电光火石,不浪费一秒。
后面三个人楞了下,等反应过来,忙扯着嗓门喊:“来人啊,抓,抓……”后面的话又实在不知怎么喊。
姜音一根筋绷的很紧,她紧紧攥住晏秋的手,唯恐稍一松手,就被坏人掳了去。
跑跑跑。
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字。
直到她再跑不动,因遇到阻力。
姜音停下,喘着粗气朝晏秋看。
晏秋不太好,她似乎难受极了,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企图好受一点。
姜音吓一跳,忙蹲下着急问:“你没事吧?”
过好一会儿,晏秋才抬头,喘气道:“你是不是机器人,我如果不拉你,你预备带我跑到天荒地老?”
“哈哈……哈哈……”姜音边喘气边笑,一颗心也跟着放下来:“还有力气怼我,看来没事。”
晏秋也忍不住笑。
是劫后余生的快乐。
晏秋从没这样笑过,最起码姜音没见过,哪怕她日后数学联赛得了全省第一,她也淡淡的笑,始终得体大方。
嗳!真好!
姜音笑意更浓,可见滴水能穿石,大冰山也终于化作三月里的春风畅然了。
笑一会儿,晏秋停下来,她手上晃一晃,姜音的手也跟着晃一晃。
“手你也要抓到天荒地老?”她又笑,带点调侃。
姜音忙松手,一张脸通红,支吾道:“刚才,刚才情况紧急,而且,而且……”
又突然回忆过来:“而且是你拉着我跑的啊!”也是你主动牵的手。
“是。”晏秋道:“没说不是,激动什么。”
“谁激动了!”姜音哼一声,扭头不看她,事实是,她确实激动了,而且心跳很快。
幸好一个人不知道另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不然天下大乱。
姜音兀自气恼,自己又是脸红又是心跳,罪魁祸首倒好,笔直站在那里,似翠柏苍松,一副清洁之态。
太气人了。
“我不跟你说了。”姜音气道:“我要去买彩票了,走开。”一面说,一面掠过晏秋。
“你知道在哪儿?”晏秋在她身后问。
姜音:“……”
妈蛋,她哪里知道?
13年,4700多天,刚生下来的小孩儿毛都该长齐了。
姜音不语,绝不低头,这点姿态还是有的。
她早已忘记今天之前她是怎么厚着脸皮的事了。
晏秋走到她身侧:“不如我带你去?”
她给她台阶下,若听不出来,就太愚钝了。
姜音于是撅着嘴点头。
二人沿着人行道一路朝北,这条路是她们去学校的必经之路。
两个人,两个时代,一样的起点,一样的终点,一年有余的路程,多少个寂寥无声的夜晚,在今日终于有了陪伴。
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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