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姚抖落一身凤皮疙瘩,润玉这幅无甚所谓的模样,真是太过奇怪了哇。除了夜神,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何人,既能锻造出冰棱,还能若无其事的销声匿迹,不露出一丝破绽。
焉知不是润玉做贼心虚,故意摆出这幅姿态来唬她。
再者,荼姚一心盼着旭凤被立为天界太子,视润玉为眼中钉一日胜过一日,想尽各种办法打压他。她甚至还私蓄了影卫,监视润玉的一举一动,图谋捉到他的小辫子,好让润玉这条龙彻底变成咸鱼,再也翻不了身。
此等良机,她怎么能放过?
荼姚按下心绪,颇有天后威严的道:“夜神,今日陛下在此,断不会冤枉了谁。你既问心无愧,又何惧人看呢?”
“母神此言,儿臣举尾巴赞成。”罗玉二指向天,神情忽而轻快起来,线条优美的双目,在九霄云殿两侧侍立的仙婢仙官身上一飘而过。他朝太微俯身恳求道,“父帝,大殿庄严,在此处验伤,实不合礼数,有辱斯文。润玉建议到偏殿进行,望父帝允准,也好证实润玉所言非虚,确与旭凤失踪一事无干。”
太微略一斟酌,颔首道:“准。”
天帝朝方才派去璇玑宫传召润玉的那位仙官点点头,仙官会意,伸手一引:“夜神殿下请。”
罗玉道了声孩儿告退,就随那仙官退下。荼姚想着润玉离去前意味不明的一瞥,而太微竟然已将注意力转移到御案奏折上,丝毫没有亲自去看的意思。她咬了咬牙,默默立起,犹豫了半响,仍然担心陛下的心腹仙官偏袒润玉,遂轻手轻脚步下玉阶,要去眼见为实。
偏殿内,白云仙官与润玉相对而立,恭敬说道:“殿下,此处四下无人,还请殿下示意伤在何处,小仙验伤完毕,好去向天帝陛下禀告。”
罗玉眼珠翻上,摸着下巴回忆了下:“当夜光线不明,黑衣人是跟踪并偷袭,昂,容我好生想想……”
他举起右手,飘逸硕大的云纹广袖随之滑下,露出白皙精瘦的手臂,腕处一串蓝到极致的人鱼泪熠熠生光。罗玉将左手伸入广袖,顺着肌肉线条摸了一把,将右臂放了下去:“不是这只手。”
白云仙官点头。
紧接着,罗玉又把左袖也尽数捋了上去,将完好无损的左臂,给白云仙官过目:“也不是这只。”
白云仙官礼貌微笑,表示理解。
夜神索性一屁股坐于地上,撩开仙衣下摆,脱了雪白尖头屡,将膝裤的裤脚卷起一段。他仰视白云仙官,大惊小怪的语气:“这条腿上没有哎!”
本仙官没瞎。
白云仙官很想这么喷回去,但是他忍住了,尽量好脾气的问道:“那可是在殿下的右腿上?”
“我瞅瞅……”罗玉仿佛在帮别人看腿似的,监视一番,笑得眉眼灿烂,“这里也没有!”
“殿下——”白云仙官拖长了语调,欲亲自动手,检查夜神的伤势,“请殿下不要闹,小仙职责所在,早些验完,也能早些还殿下的清白。”
仙官是从太微还是年幼的天界二殿下时,便伺候他,老态龙钟,如何能灵活过夜神。罗玉单手撩鞋,身体轻盈朝侧边一滚,如一尾滑鱼狡猾溜走。
他在前面跑路,白云仙官就在后边追,边追便气吁吁的喊:“大殿你停下!快停下!”
“润玉!!”荼姚振袖,惊心动魄一记怒喝,在偏殿里玩猫捉小鱼的两人瞬间定身。天后眸光依次流转过二人,
怒而斥责白云仙官道:“陛下命你为夜神验伤,你们这是在作甚?!”
白云仙官欲言又止:“这个,殿下他……”
你还是来了啊。罗玉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一下,瞬间切换回爹不疼娘不爱,天界第一小白菜的模式。
这个孽子,果然做贼心虚,不肯验伤。荼姚深深沉了口气,对白云仙官道:“你且退下。”
仙官看看风雨欲来的天后,又看看不知所措的大殿,唯有躬身说道:“是。”
两只靴子都拎在手里,罗玉只着白袜,双足踩在偏殿厚实的地毯上。荼姚金冠凤袍,气势威仪,每走近一步,夜神殿下眼中的退缩之意,便加深一分。
荼姚行到润玉两步开外,住了身形,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轻蔑。紧接着,她宛若莫禽兽上身,十分女王的道了句:“脱。”
罗玉差点没接住她的戏。
擦擦擦擦,这个女人,对润玉还真是有着扭曲可怕的掌控欲啊。天天盯着夜神一举一动不说,还要夜神对她服服帖帖,唯命是从。
罗玉攥着鞋履的手,不由自主握紧,青筋毕现,他动了动唇:“母神……”
荼姚冷笑:“怎么,你翅膀硬了,敢违抗我?”
我是龙,又不是你们鸟,哪有翅膀?罗玉在内心默默吐槽,面上仍旧是一副可怜兮兮,弱声弱气的模样:“润玉不敢……”
在天后娘娘的瞪视中,夜神弯腰放下了手里的鞋。他是被逼迫的,是以动作极慢,指尖甚至带几分难以言喻的颤抖,骨节精致修长的手指,终于移到暗纹缠绕的腰带上。
作为一个跳芭蕾的精致BOY,罗玉同样热衷于观摩各类舞蹈名家的表演。蒂塔·万提斯,这位身价两亿美金,全世界最有名的穿的反义词衣舞女郎到澳门表演时,他曾有幸去现场观摩。看完以后,整个人得到了升华,他觉得那三百美金花得太值了。
对有欣赏品味的男人来说,直奔主题非常无趣,他们需要的是诱惑的艺术,一些更高级的性感。
同样出于专业素养,罗玉一眼辩出,蒂塔·万提斯在整场表演里,用的都是芭蕾舞步。
荼姚觉得自己今日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天帝风流惯了,梓芬清雅,而龙鱼族公主簌离,除了眉眼有些似花神,身上更自带一股妩媚风流。当荼姚从太湖之滨将润玉带回时,他还不过是一只锯角褪鳞,伤痕累累的小丑龙。
因为吃下了浮梦丹,润玉将幼时惨痛记忆尽数遗忘,就只记得她这个仙子姐姐。当然,后来他被告知,他的亲生父亲是天帝,而仙女姐姐是天后,乃是他的母神。
因为太湖的初见,幼时傻乎乎的润玉,对荼姚其实是有些雏鸟情节的。他喜欢跟着荼姚,而当时荼姚后位不稳,太微想废她而立花神,加上旭凤尚未出生,荼姚无子固宠,对润玉,确有几分收养之情。
再后来,她有了亲生的孩子,对润玉便不似从前。千万年来,她得不到丈夫的爱,唯有转爱权利。天家本无情,何况是在帝位面前,身为天帝长子的润玉,是旭凤继承大统最大的障碍,她瞧润玉不顺眼,自然一日胜似一日。
何况,润玉这孩子,品貌才学实在出挑。
果真是簌离那未嫁先孕的小贱人生出来的孽种,跟他娘一样,长了一副勾人的面孔!
荼姚越思越气,神仙本就目力过人,尤其是当润玉解开束腰的绸带,胸膛若隐若现,却是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他所谓的伤痕。
天后娘娘瞬间气血上涌,不可自抑,冲将上去,一把扯开润玉的外衫和里衣,咄咄逼人的质问他:“润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我与陛下?你说,旭凤是不是被你暗害的?!”
凤凰是神鸟,荼姚是鸟族公主,火系法术修炼至琉璃净火,力量惊人。还在学习初等仙法的罗玉,如何能抵挡得住,只听他啊的叫了一声,被天后推得向后倒去。
荼姚扯着他衣襟,加之情绪激动,不察之下,竟也被他带的跌下去,整个人直接扑倒在润玉身上。
夜神大殿仰面躺于地上,玉面挺鼻,皓齿鲜唇,生的英气的剑眉下,一双眸却带桃花,眼尾泛红。
荼姚恨声质问道:“你这逆子,将旭凤藏到何处去了,你说!”
罗玉哭唧唧辩解:“母神,润玉没有,真的与我无关……”
他动了动脖子,眼底余光一瞥,偏殿隅角处,金色帝服的下摆显露出来,看来白云仙官还算牢靠,真将天帝给请来了。
面对荼姚的歇斯底里,夜神殿下一咬牙一闭眼,睫毛闪动,泪珠滚落,他带着哭腔的音色,从荼姚身下传出:“母神,不要……你放开儿臣……”
荼姚正在为了旭凤的失踪,在润玉身上作威作福。这时太微严厉又带着不可置信的嗓音,如惊雷落地,打断了她的所有动作:“天后,你到底在干什么!”
荼姚浑身一震,惊愕的转过头去,她松开润玉,低低喊道:“陛下……”
太微的脸色,几乎像锅底一般黑,只见他大步流星走到润玉身边,将他扶着坐起。
夜神大殿此刻简直不能更入戏,慌乱又屈辱的收拢衣襟,双臂抱膝,躲在角落,哭的我见犹怜。
将整个脑袋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罗玉在底下,简直快要笑疯了。
“这……”太微见状哑口,转而怒视荼姚一眼,无话可说,气的转身便走。
荼姚在原地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陛下怕是有所误会。眼下她也顾不得润玉了,急急提裙立起,向太微离去的方向追去:“陛下且慢,陛下你听我解释……”
太微疾步走到偏殿围廊下,被荼姚追上,他一把捋掉天后攥住他衣袖的手,龙颜大怒道:“本座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润玉都那般了,他不过是个孩子。而你,身为天后,全然不顾身份,竟做下此等……”他都说不出口,哼了一记,再不顾天后阻碍,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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