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温时温依的娘。
温颜氏是如此想着的。如今侯府子嗣单薄,景儿身边伺候的, 也就嘉锦和偏院那个了。偏院那个还天天病着。
福嬷嬷领了令
永安侯府富贵荣华, 一个宫里御医的马车一来一停一回,惹不了人注意。两石狮子的威严大门, 彰显着它的门第。
晚上,待侯爷回来了。管家跟在后头,向侯爷禀报着, 也提了偏院安姨娘那吐了血, 老夫人给请了宫里御医。
“嗯。”
温景苏淡淡应了一声。
书房内
瘦削却苍劲挺拔如松的永安侯在处理完公文时, 却是眸色沉了一沉。
原先是有眼线的, 只是撤了。政务繁忙,好像他多在意她似的。
顿了一顿, 温景苏吩咐了一句, “进来。”
外边候着的仆役推门进来, “侯爷。”
“今天来侯府里的御医, 明日让他去军营候着。”
“是。”
这几日,吴御医老被传出宫外。尤其还到了军营。利剑刀枪,白日里篝火也是燃着的,那一个个军汉子, 让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就把把脉抓抓药的吴御医那是一个心惊胆战。
来的时候也没人和他说去哪。如今却是来了个军营。
在进了将军帐中,瞧见了永安侯时,吴御医心中一下了然。
“侯爷。”
吴御医行了一礼。
“昨日你去我府上, 搭的脉, 如何”温景苏问道。
果然是问那个妾。明明是没什么的, 但是面前这个男人,传闻中的永安侯,那股俾睨之气太重了,吴御医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禀报道“无大碍,只是身子实在虚弱。”
“嗯。若是有了什么差池,本侯就拔了你的九族。”温景苏淡淡道。
而这一话,当即让吴御医腿一软,看向了上方的永安侯,正发现永安侯也淡淡回望他,目光所至,永安侯只是纯粹不喜欢办事不利的人。
“侯爷,身子是无大碍。但郁结于心,伤思劳神。这”吴御医挖尽心思,终是把这也道了出来。
待吴御医出了军营,又回到那马车上时,才算心里一大块石头落了地,抹了抹额上的虚汗。欲哭无泪。出一个外诊怎么出这么多事。
偏院
安姨娘一病,在服了药后,低热是觉着退了一些,但又不完全好。孱弱的身子侧卧,面向里。三千青丝散在瘦薄的背。鬓角处的碎发微微凌乱。
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偏院愈发冷清,两婆子无所事事。彩浣也清闲得很。
夜里,侯爷来了。
安姨娘的病,是在前两天。但碍着恰逢公主大婚三日的规矩。侯爷也就在今日才来。
所以,在旁人看来,侯爷是给足了公主面子的。连为侯爷生育了一子一女的妾病了,都至这时才来。
但好歹是来了。彩浣连忙上了茶,侯爷要是再不来,总觉着就有了公主忘了偏院,那彩浣就要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了。
“出去。”
温景苏吩咐道。
彩浣不敢不从,行了一礼出去了,连带着阖上门。
一转身,彩浣就瞧见了在院子里的两婆子,侯爷来了知晓出来跪着迎,此刻正伸长着脖子望动静呢。
撇了撇嘴,彩浣也不打算理那两婆子。不过也回了回头,望着紧闭的门,侯爷怎么和安姨娘一个样,总喜欢让人出去。也不知在里面说什么呢。
屋子内,安宁香燃着
淡淡药香
安澜是醒着的,只不过背向外。闪了一下眸光,安澜强撑着身子,转过来半倚着,望着屋子里的清俊男子,道“侯爷。”
温景苏望了一眼安澜,又瘦又软。一个娇媚白皙的病弱美人,同样是瘦,却是瘦的美,瘦的娇。而不同于小时候未长开来的模样,又瘦又小,又干又瘦,肋骨突出的模样。
和生下他的女人的确有几分相像。温景苏眸色暗沉了一下,末了,又有一丝嗤笑,亲戚血缘如此之薄,稀释如水,安澜还真是能生了一副好样貌。
简直如刺了温景苏死穴一般
“夜色已深,侯爷怎么来了。妾病在身,还请侯爷恕罪。”安澜半撑半倚,小脸莹白如玉,又着实病弱的苍白,点点一唇也是粉色而非嫣红。
血色尽失,大抵是安澜这样的。
“恕罪”坐在椅子上的温景苏将手中茶盏放下,抬了眸光冷冷望着床上的安澜,声音清冷带着身居上位的责问“你去本侯的书房擅拿了东西,你想让本侯怎么恕你的罪”
安澜的眸光暗沉了一下,苍白病弱的小脸,半倚着身子,头发散落圆润肩头。
“侯”一声未道,安澜又咳了一下,没用袖子遮,那血丝就流在了嘴角,红艳艳的惊人的很。
血的味道一下蔓延开来,安澜用手指沾了沾,纤细指头上赫然是红色。这是安澜第一次这样正经的瞧着这红色,烛光下红艳艳的,像是命。
她是任着这血流的。她不到死的时候,但流着血,能让她心里畅快。
温景苏也看见了那血,眸色一暗。军营里怎样的血肉模糊他都见过,铮铮露了白骨也是常见。但那都是七八尺的汉子。这是安澜。
刚刚一副正经侯爷问妾的场景,都随着这一咳而打破,随即就是沉静,进而是死寂。
“本侯不与你计较。”
沉默半饷,温景苏开了口。
不与计较的是哪件事,谁都没有提,但谁都心照不宣。
安澜的屋子,没有明珠柔光。只有烛火,摇摇曳曳静静燃着。因病,芸香换成了安宁香,又因药,便又混着一股淡淡药香。
温景苏着实是清俊的,雅致的。以及,年轻的。他到底不过是个青年,即使位高权重,在心里某一处,幼时的影子从未褪去。雅致贵胄上流公子,不过因老侯爷的早早逝去而提前担了担子。
安澜也是年轻的,年轻的样貌,年轻的身子。饶是重生了一回,上一世她也没活多久。
“你知道的,我想离开。”安澜的泪,突然止不住了,一滴一滴往下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眼泪滴落,浸湿了亵衣、锦被,水渍晕染开来。
此话一落,像是一直尽力隐藏的秘密,薄薄的窗户纸一下被捅、破了似的。
温景苏雅致的皮囊再也包裹不住的阴翳,混合着一种可怕气质,同一屋子里,只让人觉得呼吸苦难,汗毛倒立。温景苏阴沉了脸。
“想离开,真的想离开。想离开这透不过气见不得光的永安侯府。”
“我想离开你。”安澜抬了头,直直望着远处坐着的阴翳男人,一字一顿,她从未如此清晰的说出如此的话。想离开想离开,真的想离开。
她不爱这个男人。
完全是被强迫的。只不过因着他娘的接济,才牵扯上了这一丝孽缘孽债。小时候她怯懦被他捉弄,长大了又做了妾。几年的身子还债,早已将当初的恩情还了。
温景苏的脸,隐在阴影中。周身可怕的气势,冰冷,冷血。他望着撑在床榻边的小小脸上全是水渍的安澜。起了身,慢慢踱至床边。
安澜望着一步一步靠近的温景苏,心一点一点提起来,绷紧。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温景苏是一个没人想惹的疯子,安澜从不怀疑这一点。但那又如何,话已经说了出来。撑在床边的纤细莹白的手,渐渐用力,粉色圆润指甲隐隐泛白。
温景苏坐在了床边,淡淡的熏香,清雅矜贵。一改常态,俊美的面庞带着几分耐心“你是我的人,离了永安侯府你能去哪”声音是温柔的,眼神却是冰冷的。
安澜孱弱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脸上冰凉的泪。温景苏伸手抚上安澜的面庞,接住了一滴眼泪,眼泪很凉,温景苏的手指更凉。
你知道你咳血的病症在哪吗听说你郁结于心。
听着,本侯不希望你郁结于心。
你在乎什么温家的人。
温景苏眸色深沉,望了一眼安澜,冷冷道“你若是再郁结于心,本侯随时能让温家的人进牢狱最深处呆到死。”
想让她敞开心扉,用的,是以家人未威胁,牢狱至死。
安澜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浑身透着寒意,瘦削单薄的身体险些支撑不住。脸上那冰凉的触碰,就像魔鬼般。安澜别过脸,想逃离。
安澜的动作,让温景苏眸色更深,同时一抹极难得的懊恼,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懊恼。
“我把你的暗线撤了。”温景苏淡淡道。
安澜眸光一闪,他要干什么。
“我们重新开始玩一个游戏,我是永安侯,你是永安侯府的妾。以前的小乞丐游戏,就让它过去吧。”温景苏感觉到那纤瘦的身体完完全全透着寒,长臂一揽,将人揽至怀中,压至床上,轻轻搂着。
“有什么差别”
安澜反问,刚刚哭过的眼睛,眼尾勾人惹人怜惜,却带着讽意与冷意,还有一碰即碎的脆弱。这个人,永远不会放过她。
将头埋在安澜的颈间,鼻翼间是不同于他的冷香与媚,还有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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