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嬷嬷便不动声色的,将永安侯府的情况摸清了。
门第尊贵,这里头的规矩也严,公主自幼骄纵惯了,这一入了侯府,怕也是有许多要学的。
柿嬷嬷是宫里的老人,自有她自己的消息的渠道,听闻永县郡主曾意属那丞相嫡女,这不得不令柿嬷嬷颇在意。
永县郡主一向是尊贵惯了的,她自己出身名门,更看重的,那就是母家的权势。
可是公主的母家,的确没落。
柿嬷嬷站在一旁,低敛了眉,到底没把这份忧虑说出来。虽没说出来,但面上神色,到底不若往常。
嘉锦瞧了一眼柿嬷嬷,知道柿嬷嬷心思密切,一切都是为她着想。
但出嫁在即,一切皆已成定局。
“嬷嬷,反正我要的,也是永安侯侯夫人的位置。”嘉锦勾了勾唇角,有些冷笑,夹杂自嘲。年纪小,但总要长大。京中王孙贵子里,唯独那永安侯,出类拔萃。
姻缘用作联姻拉拢又如何。嘉锦相信,凭着永安侯侯夫人的位置,将来一定贵不可言。
嘉锦忽地如此一番话,倒让柿嬷嬷吃惊。
随即柿嬷嬷却又心领神会,公主虽年幼,不谙世事,但有一颗聪慧的心。公主母妃家中没落,公主小时候也因此受过冷落。
“公主说的极是。”
柿嬷嬷道,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公主能如此想,虽然懂事得令人心疼,但到底是明智的。
见柿嬷嬷面上表情轻松了许多,嘉锦也知,自己如此想,是对的,不免会心一笑。
原本冷清的宫殿,一下气氛轻松了许多。公主出嫁,到底是个大喜的事,这十里红妆,且先在这宫殿内一字排开,甚是震撼。
原本着,这凡是公主下嫁,那良辰吉日,是要选上许久的。一年半载的,都不稀奇。但赶巧,天公作美,这夹逢大年前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况且,和硕懿慧公主出嫁的日子紧,但那排场可一点不小气。
按照规矩,驸马需要先去东恩门,领陛下的赏。再行宴会。而后,公主入公主府,待良辰吉日出嫁的日子,驸马去公主府迎娶公主入侯府。
是夜
温景苏从军营回来,便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任由丫鬟帮忙试着那里礼部送来的玉腰带以及金缕靴。
待东恩门,领陛下所赐的玉腰带,换下。
老夫人且和且蔼的望着自己俊俏的儿,景儿长的俊俏,京城独一份的风流。
只是明明是试着自己大婚的玉带,温景苏面上仍是无过多的表情。俊美的面容,如水墨画般雅致。但独独染上了军营的冷冽,杀伐。
若不是在老夫人的院子里,那份冷峻收敛了许多。
温颜氏脸上柔柔的笑,不减。但心里,到底多了一份惆怅。
“娘心有忧思?”
试了玉带,又取下。待丫鬟帮忙理了衣裳后,温景苏便坐在了温颜氏旁边,陪娘亲说话。
温颜氏见自己景儿能坐下来陪她,那心里是极高兴的,军营事务繁忙,景儿能有这份孝心她很满意。
“娘亲是在想,你先前给时哥儿依姐儿寻了个学士。娘知你自幼饱学,对时哥儿依姐儿的诗词方面,便严格了许多。只是依姐儿毕竟是个女孩子家,这读书还是次要的。”
“将来那嘉锦公主嫁了咱们府邸,按照规矩,时哥儿依姐儿是要养在主母膝下的。”温颜氏道。
屋子内,穿着对襟粉袄子的清秀丫鬟,或静站两侧,或在一旁用香匙往那销金小炉内添香。
丫鬟们是受了教的,动作间不发一丝声响,怕扰了主子。
屋内极静
温景苏端起一茶,侧面如玉,似沉思了一会儿才道:“规矩当如何,便是当如何的。不过是学些诗词。”
说的似是极容易。在温景苏眼里,学诗词,就是那般简单。
不过,在押一口茶时,温景苏眼里不免沉了一丝。也许,学诗词对于温时温依来说,也不若那般容易。虽是他的孩子,但温时温依的娘。
似是想到了什么,温景苏有些不悦。曾经,温景苏不知为何,想要安澜绣个贴身物件,谁知安澜磨磨蹭蹭了许久,拿出一个一瞧就是不用心的东西。
夜风吹暖,香娇软玉,那晚的她,倒是温顺许多。
温景苏的异样无人察觉,他总是喜欢将所有情绪敛尽。或许,只是天生的冷漠。
温颜氏听景儿这样说,刚刚景儿沉默的那几许,温颜氏知道,景儿如此说,一是照顾她的心思,二则是,对于圣上赐婚的态度。
主母入位,景儿将温时温依放到那嘉锦公主膝下养,也就是应了圣上那道赐婚。
嘉锦公主虽得圣宠,但其母妃家中没落。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圣上。
圣上赐婚,其中有没有景儿的动作,温颜氏不知道。其实,那丞相嫡女,正是配他们永安侯府的。
“那也是极好的。公主毕竟来自宫里,那带着的宫里嬷嬷,教导温依女红、规矩自是不一样的。”温颜氏应着。
而此话,却是让温景苏放下了白瓷杯,“娘亲,听说那宫里的嬷嬷,手段自是老练。”
这话,却是让温颜氏心里一顿,望着景儿,景儿生性冷漠,从不插手后院的事。
而景儿一旦提那么一两句
温颜氏不禁看了一眼旁边的福菱,福菱静站一旁。
“娘亲,你是孩儿的娘。孩儿知道近些日子忙于军务,娘怕孩儿疏远了娘,只是百善孝为先,自幼学的孩儿不忘。”温景苏望着温颜氏,缓缓道。
“景儿孝顺,娘知道。”即使平日里景儿就是如此做的,敬她,尊她,但今日景儿如此这般说出来,到底让温颜氏心里一热,分外感动。
屋内皇室专供的炭燃得暖暖的,一派母子和乐温馨之景。
温景苏白日在军营了一天,晚上还不忘来向温颜氏请安。又呆了一会儿,温颜氏到底心疼景儿,便让他回去歇着。
待派了丫头在前面引着灯,撩了帘子出去。直至那镂空琉璃主子不再摇晃,温颜氏的目光,都是柔柔的。
知道景儿孝顺,但当真亲耳听到那话,感觉又是不一样了。
过了一会儿,温颜氏一声叹息,“唉,景儿这是在道,那日我顺了嘉锦公主身旁嬷嬷的意思,将安澜送了回去。”
一旁的福嬷嬷,未插话。
温颜氏心里是明了的,刚刚景儿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在说,她是他的娘,是这个永安侯府的主子。
那日,她不愿意拂了公主的意思,而不插手安澜的事,顺着公主身旁嬷嬷的意思,将安澜送回了娘家,算是给公主一个门面。
其实,若是站在温颜氏的立场来说,尤其是二十多年前的她,主母入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自是看着碍眼,随便打发了就是。
而刚刚景儿那样说,无疑就是在告诉她,她是这个侯府的侯太夫人。
景儿不希望,待嘉锦公主嫁来后,她尽手放了权利。而尽归公主手里。
温颜氏知道,景儿一向性子淡,但一切都喜欢掌在手里。
“唉,天家子女,也是可怜。”温颜氏摇了摇头。
景儿将温时温依送到嘉锦公主膝下抚养,算是符了祖宗规矩。这于圣上面前,也算有个体面的交代。只是,又借她这个老婆子的手,不让这永安侯府后院的权利,尽皆给了嘉锦公主。
这牵制、制衡的道理,景儿倒是从那些个书中,学的好。
温颜氏道天家女子可怜,也是说嘉锦公主,在父亲和丈夫面前,也是两相难。这圣上赐公主府,却只给庶出封号。
印象里,那嘉锦公主,也是个端正的可人儿。
一旁的福嬷嬷,这侯府的一切事,她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老夫人的意思,她也自是懂得。
但到底,她是老夫人的人,这高门大院,荣耀显赫的家族背后面儿的事,她看得太多,已经没有了同情的心和感叹的念头。
“老夫人,侯爷刚刚说的话,那都是真心儿的,您是这个侯府的侯太夫人,谁的地位儿能高过了您去?”
福嬷嬷道。
而这话,也让温颜氏不自觉一笑,景儿孝顺她自是知道,而她,也欢喜听别人说景儿孝顺。
福嬷嬷只这一句,便让温颜氏开了心。而随后又道:“况且,这后院儿的权利掌在您手里,到底比握在那嘉锦公主手里的好。”
温颜氏瞧了一眼福菱,福菱这话,说的不假。
这侯府后院的权,一向掌在她手里。
“唉,还以为我这老婆子可以撒手不管,享清福了。”温颜氏摇了摇头,道了一声。
福嬷嬷在一旁,笑了一下,随即也是叹气。那日来的宫里的嬷嬷,哪里是个省油的灯。日后,怕少不得较心思。
而这背后,细想想,却又是一番可怕之景。温颜氏用指甲转了转一手上的南珠翡翠戒,眼里真的有了几分忧思。
名义上的大年之前的吉日,只不过是将公主快些嫁来的由头。如此匆忙,说明皇权衰弱。
当年,老爷救驾而亡。如今,却是又把景儿牵扯进去。温颜氏心里,到底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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