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你怎么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团子,掐银大红袄子,脚蹬虎头鞋,正哭得伤心,小眼泪儿一连串往下掉。
另一个小团子,穿着嫩黄袄子,梳着两个小揪揪儿,也是边哭边嚎,“姨娘!”
哭吧哭吧,上一辈子你们姨娘被鞭笞死了,一卷破席子裹出去的时候,你们两小崽子可一个都没嚎过,一滴眼泪都没落,比珍珠还珍贵着呢。
“哟,少爷小姐,可不能这么嚎啊,要是被老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了。”一旁的乳母是手忙脚乱了起来,连忙哄着。这可是侯府里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小小姐。
“这......安姨娘,您快哄哄吧。”手忙脚乱的乳母,这少爷小姐哪是她们这等卑贱的奴婢哄得的,使不得要少爷小姐的亲娘,安姨娘来。
只是瞧着这床上动也不动的安姨娘,乳母也是不禁皱了皱眉,这天底下哪有这样当娘的,任着自己的孩子哭。
终于,那锦被动了动,里面的人有了动静儿。一只柔弱无骨的柔荑伸出了纱帐,仅瞧那腕儿,何等纤细,白瓷一般。纱帐边被撩了起来,露出了里面肌如白雪,面若芙蓉的女子。
三千青丝泄在那薄薄的肩上,愈发衬得女子面若莹玉,娇柔温婉,微咳一声,苍白的面颊浮上一层浅薄红晕,显然尚在病中,“姨娘没事,钱嬷嬷,快带小少爷小小姐下去,若是病气过到他们身上就不好了。”
“姨娘!”
两个小团子瞧见了自己娘,那喊得更大声了,鼻涕眼泪混一起,挣脱着乳娘的手,就要扑到安澜怀里。
孩子的声音,哪怕哭闹,也清亮,安澜倏地眼睛一红,只咬了咬唇转头对着乳娘道:“钱嬷嬷,拜托了,若是老夫人瞧见了......”也不好。
这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钱嬷嬷就眉头一皱,显然是安澜提到老夫人,随即钱嬷嬷也不墨迹,弯下腰边好声劝着小少爷和小小姐,便用眼力见儿让乳母抱出去。
“那安姨娘便好生养着,婢仆先退下了。”钱嬷嬷低头对安澜道着,随即便转身走了出去,阖上门之前还不忘补道:“如今天寒,安姨娘身子弱,可得自个儿当心着点,老夫人心疼小少爷小小姐,小少爷小小姐那么小,可娇贵着呢,经不住三天两头这么嚎啊。”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恭敬,就差表面那么薄薄一层纸儿,就是平辈的奴役间的数落了。安澜一边用胳膊支着床,一边听着,病恹恹软和和。
姨娘,侍妾,在主家面前,就是个奴。也只有在奴面前,才是个小小主子。只是,这钱嬷嬷是老夫人那边的人。
钱嬷嬷又看了一眼那边儿的安姨娘,摇了摇头阖上了门,招呼着丫鬟把小少爷和小小姐带到老夫人那。
待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安澜又重重咳了一声,丝白亵衣上,一抹血迹。看着袖口上的血,安澜又复躺回去了。如果不是她刚刚活了,看着这血,怕指不定以为自己病入膏肓了。
只不过是自己身子弱,染了寒,咽喉不舒服。
只是自己身子弱,怎么还生下了那两个小崽子。一个将来长大了,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另一个是无才无貌,心比天高的任性。
安澜只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疼,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稍稍纾了胸中的闷慌,以为能沉沉睡去,最终却是浅浅之眠。无意识的,眼角划过泪痕,湿了锦枕。
另一边
离了安澜的院子,被钱嬷嬷、乳娘还有丫鬟的一翻哄,两个团子也是孩子心性。知道姨娘没事儿了,自己等会儿还要去见祖母,也都忘了刚刚那翻排山倒海的哭闹,又嬉闹了起来。
时哥儿稍大些,粉妆玉砌的娃娃,映着满院子的萧条冬景,漂亮极了。此时正嘬着小指儿,瞧着一旁的依姐儿,乌溜溜的眼睛儿,有些疑惑的样子。
“姨娘不想看见阿妹。”时哥儿噘着嘴,忽地指着依姐儿,皱起了小小的眉道。
依姐儿年纪还小些,眨巴眨巴着眼睛,哇一声大哭了起来,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诶,小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呀?”抱着时哥儿的牛乳母,一下远离了些抱着依姐儿的万乳母,万乳母也是连忙哄着依姐儿。这马上要见老夫人了,要是瞧见小小姐哭成这样儿,那还不是她们这些下人遭罪。
时哥儿见妹妹哭得很,他撅着的嘴就没放下过。刚刚去见姨娘,姨娘一看见妹妹就晕死过去了。
依姐儿哭得很,万乳母好哄歹哄,好容易才让依姐儿止了声儿,那小鼻子上还挂着鼻涕泡儿。
若说这侯府,谁最金贵,那除了侯爷老夫人,就是这两小祖宗了。侯府唯一的小少爷小小姐,谁敢怠慢。
略过这一小插曲,时间快得很,尤其冬日里白天短黑夜长。偏院稍显素净,但倒也显得幽静。冬日里,格外显冷了。
睡得昏昏沉沉的安澜,长睫微颤,肌如白雪,一张说不尽娇软的芙蓉面貌,也不过是个少女模样。更甚那颈间露出的肌肤,滑若凝脂,精致锁骨下,便是丰满的曲线。
安澜睡得沉,也睡得浅。
门被打开了,寒意涌入被炭火和香炉中燃着的芸香的屋子,又关上了。一具颀长的身影,衣着华丽尊贵,瞧那面貌,却不甚年轻。
钻入了被子,搂了那人在怀,相拥而眠。
时至午夜,安澜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咸菜缸子压住了,重得很,胸闷,颤了颤睫毛,睁开了那双盈盈秋水的眸子。
便看见了自己面前的一张脸。
与记忆力相比较,青涩许多。安澜有些恍惚,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跪做起来,瘦弱的身子发着抖,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这一连翻动作,夹带着冬日的寒,惊醒了从军营里操练回来的永安侯,温景苏。线条极流畅雅致的眉目,微微皱着,高挺的鼻,薄薄的唇,一睁眼,眼中锋利如出鞘宝剑又如寒山冰刃。
待看清了床前何人时,眼中寒芒敛去,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冷冷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明明是极冷淡的声音,但偏偏就能从中听出不悦。是的,不悦。
“侯、侯爷。”安澜低垂着脑袋,一双秋水明眸于寒夜中透着紧张、恐惧,咬了咬唇,侯爷夜宿妾室,于礼不合。
温景苏的眸光,落在了那衣裳半解,隐隐酥胸一抹的香软上。
“本侯的确是有满足妾侍的义务。”蔑了目光,温景苏长臂一揽,安澜身子不受控制,跌至那看着极清瘦,实际如墙的胸膛上,淡淡竹香传入鼻息。
安澜受痛,眼里冒出泪儿。
一个转身,温景苏便将安澜禁锢在自己身下,滚烫的手,抚摸上去。
昔日之景,一一涌入脑海,安澜挣扎,“不......不要......”
“不要?”温景苏伏在上方,雅致俊逸的脸,白皙如美玉,但眸中阴翳,如刃,一手捏住安澜的下巴,“你可别忘了,你凭的是什么,爬上本侯的床。”
滚烫的泪,顺着那张白皙柔媚的脸滑下,却暖不了身上人的心,如同一个冰冷魔鬼般。
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不可一世的万户侯。
安澜,只是一个妾。出身贱籍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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