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喜欢采访？”
“当然不喜欢，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一个孤儿有什么好采访的。”
穆倚乔不甚在意，扭扭脖子，骨节嘎嘣嘎嘣的响。
外面雨越下越大，她回头往后瞅，不知道高铭泽带伞了没有。
车子停在焰阳门口。
“干嘛？我不回学校。”穆倚乔是真怕了，使劲儿往远离车门的一侧蹭，几乎蹭进林语蓁怀里。
林语蓁虽然舍不得小太妹的气息，但依旧把人推开毫不留情：“等记者走了，你就得回去。”
两人推搡了几个回合，穆倚乔火了：“林语蓁，我又没求你资助，你擅自做这些决定知不知道给我带来多少影响？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推门下车，一气呵成，林语蓁还在状况外，只来得及喊她的名字。
大雨瓢泼，打在脸上生疼，穆倚乔疯了一样在雨中狂奔。
从前对流言蜚语置之不理的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仿佛丧失理智。
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被有钱人包养的贱人。
林语蓁那样生来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会懂她的感受！
不知跑了几条街，穆倚乔终于停下来，雨水糊在脸上几乎喘不过气。
“还跑么？”刚缓下来就听见了林语蓁的声音。
穆倚乔回头，林语蓁撑着伞，在她身后不远处站得笔直，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
她走到穆倚乔身边，将头上的伞收起，很快干燥的黑色正装就变得湿哒哒。
“你疯了！干什么！”穆倚乔重新撑起伞，隔断了自天上洒落的瀑布，“别搞得好像我见不得你好一样！”
她总是想不通林语蓁的想法，有时候体贴仿佛温柔乡，有时候则霸道得让她想要逆反。
现在总裁大小姐居然在和她一起淋雨。
雨声渐渐消失。
大小姐一声不吭，就这么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有一种摸不着看不见的吸引力，牵引她深入漩涡之中。
穆倚乔在这漩涡里慢慢冷静下来，别过头：“回去吧。”
林语蓁便从嘴角勾出一抹笑：“乖。”
在酒店里洗了澡换上浴衣，房间里空调开起来，暖暖的风拂过脸颊。
穆倚乔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出神。
“他们都说你什么？”林语蓁忽然问。
“哎……说什么能怎么样，还不是嫉妒。嫉妒我整天在学校外面疯成绩还能第一，学校也不管我打架斗殴染头打耳洞。”
“不染头发也可以打架啊。”
穆倚乔默然，片刻后说：“十二年了，我不想当三好学生了，很累。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我为什么要做一个每天都在任人欺凌的乖乖仔？”
雨似乎小了些，天空被冲刷得发白。
穆倚乔跳下床，站在窗边，一只手撑着窗户，很快就按出一个白雾环绕的透明手印。
她在手印四周画上一根根刺。
“对，他们嫉妒我，所以总说我乱七八糟的坏话。我以前很乖，强迫自己不去理会，久而久之被人说高冷不愿搭理人。但总有人不畏惧地向我伸出手，我也抓住了，那是我十七年来最开心的时候。”
“然而这只手最后抛弃了我，我追逐着想要再次抓住它，在黑暗中，我的手里空空如也。”
“我因此沉睡了一年，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甚至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做一个坏孩子，我也不知道我打架这么厉害，焰阳附近的小混混都叫我打了个遍。嘿，林语蓁你知道么，他们再也不叫我高冷学神了，他们给了我一个新称呼，叫焰阳大姐头，明年这个称呼肯定会火起来你信不信？不光是因为我打架，还因为我休学一年之后比他们大一岁。”
林语蓁静静地做一个聆听者。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对穆倚乔的性格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她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应对背叛。
这个孩子太善良了，迟早会被人骑在头上。
林语蓁很矛盾，她想穆倚乔变得独立，却又不想独立过头脱离自己。
她想要这个孩子对自己无限依赖。
那么她该怎么做呢？
“你在发什么呆？”
穆倚乔的脸在面前扩大数倍，一双圆圆的杏目眨巴眨巴，十分可爱。
林语蓁克制住想要亲上去的冲动，屏住呼吸：“你就没想过，要去找自己的父母吗？”
杏目睁大了一点，很快变成一条直线：“不找。”
意料之中的答案，林语蓁心底轻叹一声。
雨停的时候有人送了两套衣服进来。
一套黑西装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林语蓁要穿的，穆倚乔盯着另一条渐变蓝白长裙，脖子有点僵。
这该不是给她穿的吧？
“穿上试试，给你定做的。”林语蓁已经换上了衬衫和裤子，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
穆倚乔看看利落的林语蓁，再回头指指长裙：“给我的？不是，我根本没穿过这种东西啊！”
林语蓁伸出三根手指：“今晚陪我出席一个晚宴，给你三百。”
“大小姐这不是钱的问题啊！你这根本……哎哎哎你干嘛！我□□不要脱我衣服我自己来！”
被撵出房间的林语蓁：计划通.jpg
房间里面折腾了好久，林语蓁才听见门锁开启的声音。
门扉一点一点旋转，她的期待一点一点上升，结果啥也没有。
林语蓁：？
找了一圈才在角落里看见人，穆倚乔背对着她，缩成个仓鼠。
仓鼠后悔死了。
好端端的她穿这玩意干什么，被林语蓁一刺激就自己动手了。
没袖子还深V，后背露了一大块，凉飕飕的。
这啥啊！这又是啥啊！她打人了啊！
“你站起来我瞧瞧哪不合适。”
“我不！林语蓁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没有。”
穆倚乔欲哭无泪，还是得起来给林语蓁瞧瞧。
总裁大人这看看那看看，很满意：“挺合身的。转过去。”
转过去后总裁的眉头就皱成了小山，手搭在穆倚乔背上，给姑娘吓得一激灵。
穆倚乔：“你摸我干什么！我被人下药那天，你是不是趁我睡觉量好尺寸了！”
总裁的手移到少女的肩带上，一勾一松：“是啊。”
“你有病啊！”
“啪！”
林语蓁面无表情，盯着穆倚乔换好胸贴，左颊上一个红手印好像冒着烟。
罪魁祸首小心翼翼，捂着胸口：“疼、疼吗？”
总裁大小姐差点气笑了，打完人还知道问疼不疼。
能不疼么。
大小姐绷着脸没说话。
穆倚乔脖子一梗，眼睛没敢落在林语蓁身上：“反正是你自作自受，不关我的事。”
大小姐：“嗯，不关你的事。”
她就不该手贱撩扯焰阳大姐头。
外面放晴了，穆倚乔坐在车里心神不宁。
“我们要去哪儿？”
林语蓁正对着镜子补妆，试图把红手印藏起来：“做个造型。你这头发该打理了。”
穆倚乔也凑到镜子前，抓起一绺头发看了看。黑色的发根长出来了，和水蓝色混在一起好像杂草，是不太搭配她这身衣服。
“你能不能，往边儿上靠靠？”林语蓁用口红指了指她那边的车顶：“镜子在那。”
穆倚乔缩回座位切了一声，“真小气。”
林语蓁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嘴边一条红道子飞出天际。
行吧。
车子一路向北，去往的是穆倚乔没到过的地方，是有钱人的集散地，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从进门到深入，穆倚乔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哇。”
她那一脑袋水蓝色是在学校旁边的便宜理发店染的，没几天颜色都掉的差不多了，根本保持不了一个月。
跟着林语蓁上四楼，穆倚乔看见了过来打招呼的造型师，小蛮腰扭得跟要断了似的，给里给气骚断腿。
“哟，这不是Kathy么。今儿也不是五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林语蓁往边上蹭了一步，正好把身后的穆倚乔露出来：“威廉，给她修修头发，染一下。”
没跟林语蓁亲密接触到的造型师噘着嘴，看见穆倚乔又忽然两眼放光，前后左右围着她绕了好几圈，差点把穆倚乔扒拉成个陀螺。
“我的天哪，你这是哪找来的妞儿？素质真好啊！我能跟她合影吗！”
林语蓁没好气地往他脸上糊了一张支票：“不能。”
威廉：“嘤嘤嘤，Kathy好过分。”
穆倚乔本来还担心自己能变成什么鬼模样，然而当她坐在椅子前的那一瞬，威廉瞬间爷们儿起来，目光犀利，连声线也变得低沉。
手脚麻利又不失精细，目不斜视。
头发完活的时候，穆倚乔扶着镜子看了好半天：这谁啊。
威廉又给按回到椅子上：“还没化妆。”
然后唰的甩出一排工具，大手一挥，就把穆倚乔的脸当操作台了。
面对穆倚乔求救的小眼神，林语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出声。
平时威廉娘了吧唧，可一旦上了台就不许任何人打扰，否则后果很可怕。刚认识的时候，林语蓁就被吓到过。
虽然事后她把人暴揍了一顿。
一顿操作猛如虎，威廉打了个响指，声音又娘气起来：“OK了，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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