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于妈今天过得十分怀疑人生。
问题少女穆倚乔同学没有迟到也没有早退,虽然上课精力不太集中,但总归还是偶尔会回答问题——别人说不出个所以然的问题。
穆倚乔同学中午不吃饭只喝牛奶,今天乖乖吃了她给买的一盘子浇汁鸡腿饭,还叫食堂阿姨添了汤。
穆倚乔同学体育课从来都只坐在看台上吹口哨,今天参与了短跑测试并破了校记录。
穆倚乔同学……
办公室里,俯视操场的小于妈做了个深呼吸,打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于老师,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一旁的职业女性带着挑不出任何问题的微笑,轻声询问。
小于妈:“没,没问题。小穆是我们学校的骄傲,有林小姐这样的资助人,会让她向更好的方向成长。不过小穆这个情况还是要和校长讨论一下,林小姐请跟我来吧。”
其实不需要小于妈带路,林语蓁完全知道该怎么走,作为焰阳的毕业生,从门口有几棵树到全透明食堂有几块玻璃,焰阳的一点一滴她都清清楚楚。校长室在星坛楼四层正中央,依旧是那扇褐色的防盗门。
小于妈敲了几下,推门而入。
“校……”
年近五十的糟老头子不见人影。
办公桌上,一个女人背对她们,半个翘臀搁在桌上,双手撑着桌沿而立。见有人进来,她立刻回头嫣然一笑:“有事吗?”
瞥到那双桃花眼时,林语蓁心中一沉。
小于妈不知道学校里还有这么妖娆的老师存在,当场傻眼了,愣了好半天才指着她说:“那个,你们是谁啊?”
“许校长被调到隔壁三中去了。”女人转过身,伸出右手做了一个介绍的姿势,“从今天起,这位就是焰阳的新任校长。”
小于妈这才看见后面还有一个人,坐在老板椅上优雅从容,带着不可接近的淡漠,与周身气质截然相反的,是那双楚楚动人的杏目。
那人站起来,点头致意:“段琅若。”
妖艳的女人指指自己,笑道:“柯楚盈,是高二年级的新任教导主任。”
林语蓁的脑子有点发晕。
对于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出现在校长室的两人,小于妈持怀疑态度:“请问两位有调任文件吗?”
柯楚盈抢在段琅若开口前眯起眼睛:“你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义务必须向你展示……”
段琅若按住她的手。她从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叠纸递给小于妈:“文件。”
两份文件清清楚楚印着段琅若和柯楚盈的名字,最下面有教育部的红章,小于妈这才放心,并对两人致歉。
柯楚盈轻哼了一声,被段琅若斜了一眼。
段琅若:“有警惕性是好事。于老师有什么事吗?这位是?”
小于妈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向校领导汇报一下,所以就带林小姐过来了。”
段琅若目光在林语蓁身上,有些失神,虽然只有一瞬,却被林语蓁捕捉到了,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打算坐观其变。
令她失望的是,段琅若没有让小于妈出去,柯楚盈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奋,只是一直皱着眉,直到商讨结束。
“我先代穆倚乔同学谢过林小姐了,希望我们有良好的合作。”段琅若起身相送。
林语蓁亦淡笑着,不言不语。
这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小于妈有一种腹背受敌的感觉,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三个人。
然而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被段琅若叫住,不得不驻足。
以往岚区校领导调任都是在新学期伊始,这次太过突然,私下里小于妈觉得有些怪,而段琅若喊住她也是希望她不要到处宣扬。
“下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不希望因为这种事影响到学生的状态,如果于老师能帮忙隐瞒就再好不过了。”比起刚才,段琅若的态度融化了一点,至少不会让小于妈觉得难以接受。
她答应了新任校长的请求,然后亲自送林语蓁出校门。
林语蓁没有立刻离开焰阳高中,她抬头凝视着四层中间的那扇窗子,心里说不出滋味。
张开五指,手心赫然刻着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用力,才没有在校长室失态。
这下可真的只剩自己了。
上车准备走的时候,校园里忽然响起了广播的声音,林语蓁没急着走。
“有个好消息要通知大家,由于高二一班的特困生穆倚乔同学有了资助人,我们一致决定,本周五放假一天!”
这会正值下课休息,教学楼里一片欢呼,二层某个窗口则传出来一句:“操!万恶的资本主义!”
林语蓁:“……”
焰阳以前可没有这传统,不用想她都知道,肯定是柯楚盈的注意。
也挺好的,就是穆倚乔可能要被各种问讯了,至少郑亚纪那姑娘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还没吩咐司机离开,就看见星坛楼二楼最西边的窗户跳下个人。
黑色假发歪到耳朵根,几撮天蓝色的头发从缝隙里狼狈地跑出来,隐隐露出耳骨上的一串耳环。
那可是男厕所的窗户,林语蓁扶额默然,嘴角却挂着一丝淡笑。
小太妹肯定在心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穆倚乔同学十分憋屈,她是不良,是问题少女,但他妈被普通学生堵在男厕所里面算怎么回事!
都怪万恶的资本主义!没事和那个八卦王搭什么话!
也就郑亚纪敢和她正面刚了,这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穆倚乔再能打,估计再来十个她也刚不过郑亚纪的恶魔围堵。
她瞥了眼窗外。
二楼,不高,下面还有草地,小太妹一咬牙,把自己挂窗边,估摸了一下脚和地面的距离,然后毫不犹豫松手跳了下去。
跳完了还不忘告诉郑亚纪她已经溜了,气得姑娘直跳脚。
穆倚乔松了口气,不顾留在教室的书包,双手撑墙一跃,完美落地,十分。
校外车声掠过,虽然只看到了车屁股,但穆倚乔肯定,那就是林语蓁的车。
她溜到马路中央,朝已经缩成一个黑点的车子比了个中指。
外头阳光很足,榆树帽子一样的树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刚好将穆倚乔的身影裹在里面。
风飒飒吹过,学生们的欢呼声渐渐归于平静,取而代之的是课文的朗读声。
穆倚乔一个人站在小路旁,偶尔有路人骑车经过,拨动清脆的车铃。
如果是以往,这个时候她会做什么?穆倚乔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一定是前往娱乐区,在斑斓的灯光弥漫里寻找下一个猎物。
但她现在不是很想做这种事。
抬头眯起眼,穆倚乔第一次觉得,天空这样高。
云浮在高空之上,她抬起手,虚眯着一只眼瞄准那团棉花状的白物,把手握成一个抓取的姿势。
金色的阳光抹亮指节,手中空无一物。
“喂,穆倚乔!”
穆倚乔愣了愣,望向这个声音的源头。
三中的小卷毛双手插兜,叼着半根烟头,嘴里升出袅袅白烟,脑袋上贴了块白纱布。
小卷毛一个人来的,没带小弟,穆倚乔哼笑一声,朝他靠近。
果然,她挪一步,小卷毛就退一步,像试探敌情的老鼠。
“胆小鬼,你找我?”穆倚乔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小卷毛梗着脖子:“胆小鬼的屁!我那叫爱护自己!明天送你一群弟弟要不要!”
“啥?”
“明天!送一群弟弟给你打!”
穆倚乔断然拒绝:“不要。哦对了,这个还你。”
她丢过去一个东西,小卷毛单手接住,拿着看了半天。
“我丢,老子的钱包!你居然还我了!”小卷毛兴高采烈地原地转了三圈,指着穆倚乔,“我不管!明天中午还是这,不见不散!”
“喂!我还没答应!”
穆倚乔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心想是不是遇到了小傻逼。
小卷毛的钱包质量相当好,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没个千八百下不来,说不准是谁送的礼物对他很重要,穆倚乔就没让它魂归垃圾桶。今天这么一出,果然猜对了。
但小卷毛为啥要送一群弟弟给她打?莫不是脑子叫驴踢了?
“草莓~大草莓~十五块钱一斤~”
好巧不巧,卖草莓的车慢慢悠悠从边上路过,毛驴儿踏着清脆的步伐摇头尾巴晃。
老农坐在车上,见车边的穆倚乔没动,说:“姑娘离远着点儿喂,小心这畜生尥蹶子。”
穆倚乔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看看驴又看了看人。
“您这驴最近踢过人吗?”她问。
老农擦擦脑门的汗:“踢过,畜生不听话,昨儿刚把一个满脑袋卷儿的小伙踢了。小伙脑瓜子流了点血,没啥事,愣是没让我赔医药费。我琢磨着可能是叫这畜生踢傻了。”
穆倚乔嘴角抽抽。
对不起是她错了,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骂一个傻子的。
她有点同情小卷毛,会不会明儿只看见他对着空气喊“兄弟们给我上”?
那也太惨了吧,要不她明儿赴个约,陪他演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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