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倚乔,女,十八岁,就读于焰阳高中二年一班……因病休学一年。”
听企鹅小姐的声音是一种享受,但内容是自己的个人信息,这就不好玩了。
穆倚乔眯起眼睛,歪头痞痞一笑:“阿姨,您的工作是私家侦探吗?”
“不是,”企鹅小姐撩了撩落在耳边的碎发,“我只是对你了如指掌。”
不得不说,企鹅小姐很好看,眼睛狭长,穆倚乔想象着她笑起来的模样,一定像月牙那样弯弯的。挺翘的鼻子下面是饱满的唇,穆倚乔舔舔自己嘴角,舌尖顺着唇线溜到另一头。
真薄。
但她没什么兴趣欣赏。才说了一句话就被请上车还把个人信息全端出来,实在让人警觉。
盯了企鹅小姐一会儿,穆倚乔从嘴角挤出一声嗤笑。
她低下头,指肚擦过真皮座椅的边缘漫不经心,“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那不见踪影的父母是残了,还是死了?”
穆倚乔能感受到企鹅小姐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是恶意的针对,也并非怜悯,却让她如芒在背。
那是一种她读不懂的感情,隐忍小心里饱含着炽热的企盼。
企鹅小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大概是还没聊上几句就被针对得难以开口了,这让穆倚乔稍稍有那么点愧疚。
在学校里,自己的情况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自然不乏有人指指点点,是她太敏感了。
“我……”
“这个是你吧。”
穆倚乔才说一个字就被断那了,有点不高兴,耐着性子看企鹅小姐递过来的东西。
一眼望过去,差点跳起来撞上车顶。
捏着照片的指尖发白,刚好压到照片上自己的脸,上面正是昨天自己和联系人逛街商谈的场景,手还挽着人家胳膊。
一脑袋水蓝色的毛,刘海有一撮挑染成粉色,不会错,就是自己。
穆倚乔把照片甩在企鹅小姐的脸上:“你他妈偷拍我!”
啪的一声,穆倚乔自己都觉得用了很大力气,肯定很疼。
气得手抖。
企鹅小姐却纹丝不动,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这种态度让穆倚乔很是恼火,抓着她的手腕质问:“你到底想干嘛!”
那肌肤实在太过细腻,光滑的触感让穆倚乔几乎以为自己握着的是一颗剥皮的水煮蛋,不由得微微泄劲。
前座的司机人偶一样,充耳不闻目不斜视。
企鹅小姐依旧一言不发,咄咄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见她一直盯着看,穆倚乔扯下乌黑的假发,露出下面故意弄得参差不齐的一头水蓝色。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偷拍我,但从我这你什么都得不到。”穆倚乔凑到企鹅小姐面前,近得几乎可以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冷声说:“我一没钱二没势,就是个翘课打架的不良,想威胁我劝你还是另找人吧。”
脑子里成千上万只蜜蜂似的嗡嗡作响,穆倚乔打开车门,对晚上赚钱也没了期待,只觉得周旋在男人身边令人作呕。一只脚刚踩到坚实的地面,就被人猛地拉回到车里。
“不是我说……”
企鹅小姐定定地看着她:“你想要钱,我给你。”
穆倚乔愣了。
从来都只听说敲诈勒索,没听说还有人倒贴钱,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企鹅小姐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你不再去那边,每个月我都会给你足够的钱来维持孤儿院的生计。”
金色的名片华丽大气,在穆倚乔眼里并不是很符合企鹅小姐沉稳的性格,她默念上面用楷体印刷的名字:林语蓁。
可真不像豪门世家能想出来的名字。
上面还有一行小字:常风集团总裁。
穆倚乔狐疑地盯着林语蓁,暗暗思考她在打什么算盘。
“孤儿院是福利机构,没有人做慈善就会入不敷出。据我所知,廖先生已经无法继续维持下去了。”
似乎读懂她心中所想,林语蓁正襟危坐,语气如同话家常一般,“廖先生年龄大了,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你和人打架逛娱乐区无非就是想多赚点补贴,好替廖先生分担一点。我的建议与你的做法殊途同归,而且不需要你分散精力,你专注学习就好。”
有钱人的思维不是她能理解的,穆倚乔攥紧了书包带子,闭目片刻慢慢松手。
太阳已经偏西了,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不打算和林语蓁继续纠缠下去。
“林阿姨,你省省吧,不如拿去钱滚钱。我虽然还在上学,但有手有脚,还不至于靠别人施舍过日子。”
车子提供了恰到好处的空间,穆倚乔大大方方把这当成化妆间,“晚上还要打工,借用一下。”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连用的交通工具都这么舒适,瞥了眼林语蓁,总裁大人仍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不说话,穆倚乔实在不明白她这种性格是怎么当上总裁的。
可太沉闷了。
就当是自己大获全胜。穆倚乔心情大好,临走前凑到林语蓁耳边,声音甜的能腻死人:“亲爱的,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量说,只要钱到位,包你满意。”
本以为林语蓁会恼羞成怒,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虽然毫无动作神色不变,但穆倚乔看得清楚,总裁大人的耳根唰的就红了。
意外的,有点可爱?
如果对男孩子做这种事,多半要被动手动脚,也许这就是男女差异吧。
马路对面联系人停下自行车在张望,是时候该撤了。心里边对林语蓁的不满淡了大半,穆倚乔手脚并用爬向车门:“后会……有没有期就不知道了。”
忽然一声低喝破空,颇具爆发力:“走!”
瞬间车子跟离弦的箭似的窜出去好几十米,穆倚乔下意识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在椅背上,脸和真皮座椅亲密接触,鼻子差点凹进去。
缓过神来破口大骂,刚消减的一股子火噌噌噌窜上头:“靠,你这人什么毛病!停车啊!”
“答应我的条件就放你下去。”林语蓁不依不饶,狭长的眼睛黏在穆倚乔身上。
这人,忒烦!
穆倚乔也来劲儿了,揉揉鼻子按住门把手,回瞪着她:“不放我跳车了!”
那双眼睛蓦地睁大:“停车!”
情急之下的狠话人命关天,但这招真好使,司机一脚踩下去,车轱辘发出刺耳尖啸,后面一连串鸣笛。穆倚乔怕她反悔,脏话都吞进肚子,打开车门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后车司机骂骂咧咧,都是什么“有钱了不起啊”之类的话,林语蓁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是凝视着穆倚乔跑走的方向。
“林总,要追过去吗?”司机半扭着头。
林语蓁捏了捏耳垂,叹息道:“去伊甸园。”
车子引擎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穆倚乔刚坐过的地方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手指才碰到就触电似的缩回来。
黑色的椅背有一部分染了白色,格外显眼,等看清楚是什么,林语蓁忽然咬住了下唇,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弧度。
她这样紧逼,穆倚乔一定觉得她像个逼良为娼的恶霸。
“阿嚏!”被思念的某少女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着凉了吗?”
“也许吧。”
穆倚乔吸吸鼻子,前面有人挡风,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并不觉得冷。
刚从人傻钱多的林总裁那舒适的车里逃出来,相比之下这个后座实在有些硌屁股,肉疼。那可是不可遇也不可求的豪车,也就阴差阳错体验这一次了。
略微刺鼻的香味从前面顺着风飘过来,穆倚乔别过脸,有点怀念林语蓁的气息。刚才凑近的时候,她嗅到了林语蓁周身的味道,仔细揣摩一番,应该是洗发水散发出来的。
“春夏交替很容易感冒的,”男生在前面说,“要照顾好自己。”
“嗯!”
“多喝热水。”
“……”
多什么?去他娘的多喝热水。
穆倚乔只想赶快结束今天的打工,真是活了十八年头一回这么糟心。
一想到还得给这直男当一晚上甜美可爱的女朋友她就脑阔疼,交易就交易呗,说那些暧昧的话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直男吗。
吐槽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眨眼车子就停在一家KTV门前,男生捏住车把,穆倚乔也跳下来。
男生锁了车,她跟在男生后面越过感应门,大厅里已经有一小撮人在等着了,男男女女形象各异。
KTV内设施先进,隔音做得很好,暖色的灯光安静笼罩在花瓶和挂画周围,大理石地砖闪闪发光,给人一种高级会所的错觉。
今天的人设是乖巧里透着古灵精怪,穆倚乔一直在男生的臂弯里与人谈笑风生,精神紧绷。
哥几个唱嗨了,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酒,喝多了还教唆穆倚乔一起,被她一一婉拒。
男生也在主动帮她拒绝,没有和兄弟们一起闹,这让穆倚乔觉得他还有救。
他在鬼哭狼嚎中递过来一瓶橙汁:“喝这个吧。”
不能多喝,但样子总该装一装。她甜甜一笑,一小口一小口啜着,“好喝。”
滴答滴答。
耳边嘈杂之声向远方缥缈而去,画面渐渐模糊,眼皮越来越重,好像要黏在一起了。
男生似乎在叫她:“乔乔?”
穆倚乔听不清,只隐约看见他的嘴角慢慢上翘。
然后两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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